元寶離去前對蘇夏至說的話,是讓她震撼的。
一直以爲那個木木呆呆的孩子,除了吃以外什麼事情都不會上心,臨了臨了他貼着她耳邊叫的那一聲‘娘’幾乎讓蘇夏至崩潰!
撲到牀上,她把臉蒙到被子裡,直哭了一身大汗,纔算把心裡的這個坎過去……
聽着被子裡娘子的哭聲漸漸的小了,直到慢慢的停歇,一直默默地立在牀邊的閔嵐笙才輕嘆一聲坐了下去,把蒙在被子裡哭得熱氣騰騰的她掏了出來。
“哭過就算了啊,可不許往心裡去。”讓娘子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一邊輕聲細語的開解着她,一邊把她頭上的散亂的髮絲攏到了耳後。
“元寶跟着守誠吃不了苦,你不要想那麼多。”元寶走時說的話,他是聽見了的,閔嵐笙心裡也很難受。
與蘇夏至一樣,他也沒有料到少言寡語的元寶心裡竟是如此清明!
而他們夫妻卻一直以爲這個孩子是什麼都不懂的。
現在看來,不懂的恰恰不是孩子……
“他叫了我娘……”一說到這個,眼睛已經哭得紅腫的她眼淚又落了下來:“可我只是把他當做撿來的孩子,哪有像對咱們家幾個丫頭那麼疼着……”
“我還……嫌他髒,嫌他吃飯沒有規矩。”
“秀才,你說,我哪裡配他喊我一聲娘?”
她哭得像個淚人,抽抽搭搭的,越說越傷心。
閔嵐笙安靜的聽她說完,才把她的頭摟到了自己的胸前,隨後他搖晃着身子,連帶着懷裡的娘子也跟着他一起搖晃着,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樣的說道:“娘子做的很好了,不要那麼苛責自己。”
“我,做的很好了?”淚眼朦朧的她擡眼看着模糊不清的秀才追問道:“元寶不會認爲我是個大騙子吧?連他爹孃的死訊都要瞞着他……”
閔嵐笙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夫妻二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
“娘子心善,對大家都很好。元寶雖然小,可他懂事,能體諒你的苦心的。”
“那樣就好了……”秀才總是懂她心裡想的什麼,蘇夏至自認不是個愛哭的性子,可自打有了一一之後,她自己都覺得眼窩子潛了,尤其的在面對的孩子的時候,心裡更是軟的不行。
家裡三個小丫頭,哪個她都放不下,現在可好,元寶伏在她耳邊偷偷摸摸的叫的那一聲‘娘’,又她叫出了心病!
這孩子從此是在她的心裡住下了,讓蘇夏至再難放下。
將頭枕在秀才的胸口上,隨着他身子的晃動而晃動。蘇夏至的眼睛因爲腫脹,讓她只想眯着。因此眯了一會兒過後,她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躺下睡會兒吧。”感覺到她氣息逐漸平穩,閔嵐笙低頭一看,娘子正是似睡非睡的樣子。
他的話似乎是驚到了她,蘇夏至猛的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了看閔嵐笙,隨即伸臂緊緊攬住了他的腰,眼睛慢慢闔上:“我要你抱着我睡……”
“躺下也能抱着的。”閔嵐笙小聲地安慰着她,伸臂放在娘子的腿彎處將蘇夏至托起放在了牀上,又把枕頭拽過來放在她的頭下枕着。
脫了靴子,又脫了外面的棉袍,閔嵐神側身躺在她的身邊,蘇夏至自己靠了過去,窩在了他的懷中。
“睡吧,家裡家外都是娘子操持,年過了,你也好好歇幾日。”
從秀才的腿上到了牀上,這一折騰,本來迷迷糊糊地蘇夏至倒是醒了過來。
現在並不是睡覺的時候,她不過是蒙在被子裡哭多了,腦袋裡有些缺氧,現在安安生生地躺在了相公的懷裡,她紅腫的眼睛眯縫着若有所思……
“唉!”閔嵐笙一看的表情便知道娘子的腦子裡一定是有開始想那幾個孩子了,於是幽幽地長嘆了一聲之後,他噘着嘴說道:“娘子不愛我了……”
“什麼?!”我不愛他了?在秀才的口中能把‘愛’用的這麼好,這讓蘇夏至一時覺得自己是又從糞坑裡穿越回去了!
“娘子就是不愛我了!”閔嵐笙探頭過去張開嘴巴,把蘇夏至張開的兩片脣瓣給咬在了一起:“你還不承認嗎?”
“我……”蘇夏至認真的想了想,覺得沒愛上別的小白臉,從始至終都是隻愛她家秀才一個人,於是她非常有底氣的搖頭:“我愛你!”
於是兩個人都怔住了……
孩子都老大不小的夫妻兩個竟爲這麼三個字發了愣……
“別臭美了!”忽然覺得自己說的話好像表白,蘇夏至果斷改口:“我……”
“娘子……”臉上帶着紅暈的閔嵐上一下子探頭過去又把她的嘴咬住了:“不——許——胡——說——”
咬着她的嘴巴,他含混不清的說道。
“呵呵!”兩個人緊緊的貼着,蘇夏至又嘴巴不能張開,只能悶聲樂着。
“好在爲夫嘴快!”看着懷裡只顧了笑的娘子,他鬆開了嘴:“你若是敢說不愛我,爲夫定不會饒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說了三遍了,滿意了吧?看你還說我不愛你……”
蘇夏至眼睛睜着費勁,舌頭卻是靈巧,一句話說的像繞口令一樣,語速還很快。
“哼!”閔嵐笙繃着臉,眼睛裡含着笑意,那表情看得蘇夏又是一陣笑:“想笑就笑吧,不要憋壞了!”
“從年三十到今天,娘子給咱家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連岳母,母親,姐姐甚至山下村的街坊鄰居都有禮物,唯獨沒有爲夫的!”
“啊?”被他這麼一說,蘇夏至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沒給他準備下什麼。
於是她趕緊小心翼翼地說道:“咱們都老夫老妻了,就不用在搞這一套了吧?再說……你不是也沒給我準備嗎……”
“誰說爲夫沒給你準備?”秀才似乎是真來了氣,他支着身子坐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蘇夏至說道:“爲夫準備的禮物在三十那晚就放好了,可你根本沒看!”
“啊?不會吧!”蘇夏至也趕緊起了身,拍着腦門回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怎麼也記不起收了秀才禮物的事情。
秀才翻身下了牀,顧不上穿靴子,穿着足衣蹲在地上,把牀底下的笸籮拖了出來,兩手端着給蘇夏至看:“你看吧,爲夫給你備下的禮物到現在你都未曾看見呢!”
“等等!”蘇夏至起身爬到牀邊上,對着笸籮努努嘴:“這個……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早就發現了。”閔嵐神看笨蛋一樣的看着她說道:“爲夫天天都在坐在這裡彎腰穿鞋,有時候鞋子被踢到牀下還要去夠,娘子不會認爲牀下放着這麼大的笸籮,爲夫會視而不見吧……”
“……”原來,自己以爲藏得最爲隱秘的地方壓根就不安全,秀才早就知道了……
眼睛瞟向笸籮,看着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見不得人的東西,蘇夏至只覺得臉上一熱,忙伸手去搶:“不要臉!你一個大男人看人家這些東西……”
“別說這個,就是娘子身上,爲夫又有那一寸沒有看過?”閔嵐笙端着笸籮往旁邊一閃,厚顏無恥且大言不慚的說道:“娘子你都是我的!”
“……”
蘇夏至與他在一起同牀共枕多年,如何不知道他胡攪蠻纏起來的功夫?
於是她好笑地看着他,大大方方的擺手:“若這麼說,秀才你端的那個笸籮裡有我來‘親戚’時的那些帶子,你不妨也拿去用吧!”
“咳咳!”‘義憤填膺’的秀才被娘子說的一噎,面上扭捏的神情一閃即逝,他伸手從笸籮裡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來遞給她說道:“這是爲夫爲娘子準備的禮物,你還說沒有?”
“啊?真有禮物啊?”蘇夏至伸手接了,心裡馬上有些不是滋味,連自己都覺得沒有準備禮物給他是‘不愛他’了……
“秀才……”低頭看看手裡的錦緞小包裹,蘇夏至臊眉耷眼陪着小意說道:“禮物……我忘了準備了……要不……”
“娘子!”秀才似乎是真生氣了,他對着蘇夏至磨了磨牙,然後從笸籮的最下面拿出那個一個小布包來:“娘子準備了這個,難道不是送給爲夫的?”
蘇夏至在看見那件東西之後臉‘騰’地就變了顏色:“這個不能看!太醜了!”
“爲夫在問你話呢,這個到底是送給誰的?”
“你不是都看見了麼,還問。”蘇夏至作勢要去搶。
閔嵐笙往後退了一步,依舊不依不饒的問道:“是送給誰的?”
“你的!閔嵐笙的!秀才的!閔大人的!行了吧?”雲本心裡只是覺得自己手藝實在寒磣拿不出手的蘇夏至在他咄咄逼人的話語下竟委屈的落了淚:“你混蛋,就想看我出醜……”
“娘子冤枉我……”惹毛了娘子後果是十分嚴重的,最起碼晚上她的被窩是別想進了,大冬天的,鬼才想自己睡呢!
閔嵐笙趕緊把笸籮又放在地上,一腳給踢回了牀裡,手裡拿着那個布包一把將蘇夏至抱了起來:“娘子啊,你知道爲夫見到它的時候多高興嗎,從見到它的時候就盼着穿上呢,你爲何不給我?”
“我縫成這樣,你怎麼穿啊?”蘇夏至惱羞成怒,彆着臉就不看他。
“只要是娘子你親手縫製的,什麼樣兒爲夫都是喜歡的。”閔嵐笙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隨即美滋滋的打開了那個包袱,然後就傻了眼……
“爲何這麼短?”秀才拿着襯褲在腰上比劃了一下,感覺長短也就到大腿根!
“因爲我縫的時候把自己衣襟也給縫上去了,結果用剪子拆開的時候,把它剪了個大洞,我怎麼縫都不好看,就只好剪掉了……想着既然這樣了,不如就給你該條夏天穿的短褲吧。”
“結果不知怎麼的,我又把裙子給縫上去了……反正剪了兩次就成了這樣了……”蘇夏至垂頭喪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