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就走?”蘇夏至停下手裡擀皮的動作,擡頭看着小廝問道:“急什麼?家裡不是都安排妥帖了嗎?不如待到過了十五呢!”
小廝手裡包着餃子輕聲說道:“咱山下村和帝都離着太遠了。路上順當的話還要走二十多日。”
手裡的餃子包好,他把它碼在拍子上,整整齊齊的和前面的餃子們排着隊,然後又拿起一個餃子皮來,用尺板挑了餡放在餃子皮上,兩手拇指往中間一合,一個元寶狀的餃子就包了出來,正是蘇夏至教給他的擠餃子的方法。
又把這個餃子也和先前的排好隊,小廝見蘇夏至還盯着他在看,於是繼續說道:“來的時候只有我和公子兩個人,自然可以走的快些,而回去的時候要帶着元寶。我們就不能急着趕路了,總要不慌不忙的纔好。”
“是啊。”蘇夏至拿起一個劑子按扁,又擀起餃子皮來:“這樣放慢的了走,是要多走五六日的。”
“這麼一算,到家也二月初了……”
“這麼一算,我們來回一趟就要兩個多月,正好是農閒的時候,家裡的事情不是太多,回去還能歇歇。”小廝接着蘇夏至的話茬說道。
“那也別初三就走。”蘇夏至手下的動作稍一停頓便又忙活起來:“初五吧,吃了破五的餃子再走!”
她一語定音,安逸與小廝對視了一眼,皆是一笑並一起點了頭:“聽東家的!”
如此,他們離去的日子又挪後了兩日,雖然不算什麼,但屋裡的人俱都覺得輕鬆不少,畢竟還有五天他們才走呢……
“他孃的!”餃子包完,排了整整齊齊的五拍子,安逸個子高,把案板上擺不下的一隻拍子送到了碗櫃頂上,隨即開口罵道:“如今爺倒要伺候他們了!”
安逸口中的他們說的是跟着他來帝都的馭夫和武師等人,當然,少不得也包括了高越和小武。
“人家一年到頭的伺候你,你一年給他們包頓餃子還喊屈?”蘇夏至一邊說着話,一邊又往案板上撒了把薄面。
“再說了,咱們在廚房裡坐着說話不是挺好?他們誰敢沒事湊過來?”
想想也是,安逸本身也就是在屋裡湊個數,他就包了一個餃子還被衆人嫌棄了,因此便不再廢話,洗了手推開房門往外走去:“明兒一早得讓小丫頭們給我拜年去,要不我可不給壓歲錢!”
“切!”蘇夏至撇了嘴,對着安逸的後背說道:“說的誰要要是給你去拜年都是奔着壓歲錢去的似的……”
“哈哈!”已經出了門的安逸又進屋裡一把拖走了小廝:“趕緊走吧,沒看人家兩口子有話說麼。”
“啊?”小廝被他說的一愣,沒敢回頭,趕緊跟着他走了出去。
“噯。”一出門才走了幾步,安逸就側頭在小廝的耳邊說道:“你給我拜年嗎?爺給你點別的,都存了有些日子了……”
這話……讓小廝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他強自不動聲色的走到東屋,才進了門,二話不說就朝着安逸的大腿內側掐了過去:“下流胚……越來越下流啦你!”
“哎呦,哎呦……”安逸猝不及防又被他掐了一把,倒是不氣,先喊了幾聲疼之後又笑了起來:“必須下流……呵呵……”
關起門來,就剩了他們兩個,小廝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耳邊聽着他越說越離譜的話,臉上除了和火燒似的,他心裡也是暗暗的覺着好笑。
只是他得強忍着不笑才行,否則被那個沒羞沒臊的東西知道了他並未惱怒,以後不定還能說出什麼來呢!
……
那一對兒公鴛鴦才離開,閔嵐笙就趕緊起身去關了廚房的門。
回身看見娘子的架勢似乎是還有活要幹,不禁心疼:“歇歇吧,不是夠吃了嗎?娘子怎麼還忙?”
“這個是我單給元寶做的。”蘇夏至低着頭把一塊包餃子剩下的面在案板上揉了揉,然後用擀麪杖擀開:“明兒初一,是元寶的生辰……”
“兒的生辰,孃的苦日,如今她娘沒了,咱怎麼也得給他做碗麪吃!”
“嗯,應該!”要是那個女人活着,明天元寶一定會過的開心快活,可現在他夫妻兩個小聲的說着話,閔嵐笙只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
蘇夏至把那一小塊面在案板上擀開,成了長條的形狀,然後拿了刷子在面上摸了薄薄的一層豬油,隨後把面片對摺按死,她開始在案板上小心的搓了起來……
“這是?”閔嵐笙瞅着娘子做麪條的手法眼生,也猜不透她要幹什麼,只好問道:“這是做麪條嗎?”
“是啊。”蘇夏至點頭說道:“中間抹了油,在搓條把麪條搓細,這做的是空心面,明兒下鍋就煮這一根,就是一大碗……”
“空心面……”閔嵐笙小聲的重複了一遍之後馬上就發酸道:“爲夫都未曾吃過呢!”
“那,等你今年過生辰的時候我也給你做,你想吃多少做多少,行了吧?”擡頭笑着看了他一眼,蘇夏至糊弄小孩子似的說道。
“哼!”眼看着娘子壓箱子的手藝又掏出來一樣兒,居然不是做給自己吃的,閔嵐笙心裡終是酸溜溜的,可想想元寶可憐的身世,他也只能作罷。
“爲夫生辰的時候不止要吃空心面!”作罷是作罷,不過他不忘討價還價。
“還要吃什麼,說,只要我會做的,一定做給你吃!”蘇夏至仗義的說道。
“還要吃娘子!”他放小了聲音嘀咕道。
“臭不要臉!”她揚起了滿是麪粉的手作勢要打……
廚房外飛雪漫天,已是把帝都打扮的銀裝素裹分外的美麗。
廚房裡暖意融融,秀才抱着娘子‘啃’的正忘情:“反正就這一次,以後娘子的第一次都要給我……就是新做的吃食,也必須先做給爲夫吃……”
……
大年初一一早,閔家的院子裡便是一片的歡聲笑語!
三個小丫頭穿着一式的粉紅小襖裙,頭上梳着一樣的抓髻,還戴着一樣的銀鈴鐺,走起路來都會落下一片的清脆的聲響,顯得屋裡格外的熱鬧。
頭上鈴鐺花的步搖是安逸買給她們的,價值不菲。
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銀子花了出去,往小丫頭們的頭髮上一戴,連蘇夏至都不禁感嘆:真是好看!襯得幾個孩子都和畫上的仙童似得!
先擺了香案擺了祖宗,蘇夏至便想去廚房先燒上水,她這邊才推了門出來,就看見東廂房的門也是纔打開,小廝領着同樣換了一身簇新棉袍子的元寶走了出來。
“東家,您新年吉祥!”倆人一對了臉,小廝便趕緊領着元寶走到她身前撩袍子要行禮,這是拜年的大禮,是小輩見到長輩纔要行的磕頭禮!
蘇夏至雙手就拉住了他:“咱們之間不興這個!我也給你拜年啦!”
倒是元寶不管不顧的往雪地上一跪,一個頭磕在地上,他光着腦袋直起身子,狗皮帽子卻落到了雪地上:“姑姑,元寶也給您拜年!”
“哎呦,快起來!”一看就是在屋裡教好了孩子,所以元寶見了蘇夏至就磕頭。
蘇夏至趕緊彎腰撿起扣在地上的狗皮帽子來,拍打了幾下給元寶戴上,然後直接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你的病還沒有好,不要跪在雪地上……”
說着話她看了小廝一眼,兩人先後回了正房。
走到閔嵐笙身前,蘇夏至伸了手:“先給咱元寶個壓歲錢,希望今年咱健健康康皮皮實實的,長得又高又壯!”
元寶在蘇夏至懷裡對着閔嵐笙作揖百年,閔嵐笙摸了摸他的腦袋,從袖籠裡拿出一個紅色荷包遞到孩子的手中:“拿着,去殃除兇,大吉大利!”
古時,壓歲錢其實就是壓穢錢……所以閔嵐笙是對着孩子說了一句祝福的話。
“呦,我兒子都先收上啦?”安逸手裡拿着幾個用紅布包裹的東西進了屋,對着幾個小丫頭一招手,閔家的女娃娃們便一起擁到了他的身前,規規矩矩的行禮百年。
安逸笑的眼睛已經眯成縫,馬上就把手裡的東西往每個孩子手裡遞了一個:“大吉大利!這是安伯父和你守誠哥哥給的……”
一個伯父,一個哥哥……這輩分……
蘇夏至把元寶放在地上,讓他在正屋和姐姐妹妹們一起玩,而她則開門出去準備燒水煮餃子。
“東家,我來燒火就好。”小廝不聲不響的跟着她進了廚房。
“不忙。”蘇夏至往外面看了看,然後從袖籠裡拿出一個荷包來遞給小廝:“這個,也有你一份!”
小廝一愣,還是伸手去接了:“我……我都是大人了啊……”
“什麼大人,在我這裡你就是孩子!”蘇夏至笑着說道:“這個紅包是我單獨包給你的,最大!大吉大利哈!”
小廝兩手輕顫地捧着那個上面繡着一個‘吉’字的荷包,然後慢慢地收攏抱到了胸前,他低着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從記事起,他便過得是顛沛流離的日子,很小便被父母給賣掉了。
那時候,過年別說是壓歲錢,便是吃一頓飽飯都是奢望!
幾經轉手,他到了安家,可那個時候,包括安逸在內的安家人,又有誰把他當人看了?
只有東家,這世上第一個把他安守誠當做人看的便是她!
也正是這個女人曾經不厭其煩地告訴過他:挺胸擡頭,堂堂正正的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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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俺兒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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