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誰在院子裡?
“呵呵!”蘇夏至睜開眼睛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坐在旁邊的秀才:“昨夜的夜色太美,所以你不是要出來數星星嗎?”
“……”覺着娘子滿嘴不說人話的閔嵐笙蹙起了眉。
再往旁邊看看,連自己的兩個小外甥女兒都睡在了椅子上‘數星星’,他忽然俏臉一紅,小聲說道:“爲夫……是不是惹禍了……”
“沒有,沒有……”蘇夏至見他起來,便將他的枕頭拖過來抱在懷裡,閉着眼說道:“你就是燒火炕燒的早了點兒……咱以後入冬再燒就行了……”
……
閔嵐笙宿醉終於是醒了,隨即一早晨都紅着臉抿着嘴不說話。
他長到二十一歲,極少喝酒,這是他第一次體會酒醉的滋味。
頭疼欲裂不說,在看到後院丟着的幾塊還未燃盡的柴火之後,他是滿心的羞愧。
“娘子。”在出門前,他站在裡屋的抗前面,蔫頭耷腦地對在上面收拾被褥席子的蘇夏至說道:“爲夫以後再也不喝這麼多了……”
“好啦。”掉了頭爬到炕邊上,蘇夏至伸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將羞答答的相公勾了過來,送上自己的小嘴很溫柔很溫柔地吻住了他……
“這不算什麼,又是在自己家裡。”在親得秀才發白的俊臉泛起紅暈之後,蘇夏至放開了他,輕聲說道:“出去不要喝這麼多就是了。”
“嗯。”閔嵐笙低頭看着她,見娘子的眼裡沒有一點責備意思,他才放下心來:“娘子這幾日太過辛苦,今日就在家歇着,爲夫放衙就回。”
“嗯。”蘇夏至笑着點頭:“快走吧,我和韓陸青說了,以後晌午都給你準備好飯菜,讓高越過去拿了就是。”
“好,我走啦。”
小夫妻相互道了別,閔嵐笙提步出了屋子,依舊是乘坐着自家的馬車去了平縣。
一早起來歸置了一會兒,屋裡屋外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之後,蘇夏至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發呆。看見閔青蘭正蹲在狗窩前給奶羊喂草料。
一般小羊羔只吃兩三個月的奶便會開始吃草料,那時候母羊的產奶量便會漸漸的少了,而一般一隻奶羊的產奶期也就六到八個月左右的時間。
如今從閔青蘭孃兒幾個回來已經半年,這一隻奶羊產的奶也差不多到了盡頭。
想着樂樂嘴裡已經出了好幾顆乳牙,能吃不少東西了,蘇夏至便想把奶羊母子打發了。
她不愛聞羊羶氣,現在正是夏季最熱的時候,火熱的日頭照在院子裡,蒸蒸騰騰地好似下火,在這樣的溫度下,養在門口的兩隻羊便更難聞!
在問過閔青蘭,確定樂樂不喝羊奶也可以了之後,蘇夏至決定將奶羊母子送走。
“送走多麻煩,還不如宰了吃肉。”抱着孩子站在正屋窗前的閔青蘭說道。
“嘖嘖嘖!”蘇夏至撇着嘴用十分嫌棄的眼神望着大姑子說道:“你這個狠婆娘啊,好歹它也是你閨女的羊奶媽啊,你閨女喝了人家的奶不說,現在你連人家的肉都不放過,真是太狠了!”
“看你這張嘴!”閔青蘭不以爲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說道:“讓你說的我好像是在吃人肉。”
蘇夏至不吃羊肉,所以她也不愛做羊肉。
既然決定了要將羊送走,她馬上就去學堂的院子找了小廝。
“東家。”小廝正坐在小院裡幫着六嬸子和春水娘摘菜,見到蘇夏至進來,馬上便站起身子來對她行禮道:“是要去平縣查鋪子麼?”
“你不是認識寺廟的師父麼,我想把我家的那頭奶羊送過去養老。”
“……”小廝看着腦子裡竟是奇思怪想的東家沒說話,他可沒聽說過還有將牲畜送到寺廟去養老的事呢。
“不懂了吧?”對着廚房裡幹活的六嬸子和春水娘點點頭,蘇夏至衝着小廝得瑟道:“虧你還抄了那麼多的佛經!”
“佛經中有一部非常殊勝的經典《金光明最勝王經》,裡面就講了一尊專門護佑牲畜水魚的佛,稱作寶髻如來。”
“具體的經文我是記不住的,大概意思就是寶髻如來會爲牲畜啊,魚蝦啊,鳥兒蝴蝶啊,這些衆生說法,讓它們得到解脫。”
“所以把我家的奶羊母子送到寺廟去林聽佛法,實在是很正確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的……”被東家說的雲上霧罩的小廝只顧了點頭:“離這裡最近的寺廟是圓通寺,過去我常到那裡去請經文回來抄的。”
“對了!”小廝的腦中忽然想起了那個幾乎要被他忘記的緇衣女子,他眼神熱切地往蘇夏至面前走了一步:“東家,咱們去菩提庵吧!您一定要過去看看!”
“嗯?”蘇夏至狐疑地看着他。
“東家,我不知道怎麼和您說,所以請您一定過去看看!”小廝的話語裡透着焦急。
“那就,過去看看吧。”既然說不明白,過去看看就是了。看小廝那表情蘇夏至就知道這孩子是藏着話要說,那就走一趟菩提庵。
吃了晌午飯,把式叔的騾車閒了下來,不用出去送貨。
蘇夏至便讓把式叔和小廝幫着將奶羊母子弄上了騾車,她與小廝一起直奔了菩提庵。
火熱的夏日午後,車廂裡還放着兩隻騷了吧唧的羊,蘇夏至覺着要被薰得窒息的時候,終於到了地方。
“東家,就是這裡。”小廝先跳下了車,將腳蹬放在地上,隔着衣袖扶着大肚子東家慢悠悠地走了下來。
“菩提庵是比丘尼師父清修的地方,很素淨。”小廝對仰着頭站在菩提庵門口審視的東家解釋道。
“進去吧。”點點頭,蘇夏至提步邁進了門樓。
迎面一陣濃郁的煙火味道傳了過來,正是常年供奉佛菩薩的殿堂纔會有的味道。
“阿彌陀佛!”香客進了門,迎客的比丘尼師父從裡面唱着佛號走了出來:“施主是來拜佛的?”
“我……就要生產,因此來做些功德!”蘇夏至也雙手合十地還了禮,並對着小廝一使眼色:“去把羊師兄請進來吧。”
上一世蘇夏至的老媽除了她的話是什麼都信的。
因此不管是教堂寺廟皆是見了就拜。
蘇夏至在這樣的姻緣下對寺廟的事情也是稍有了解。
佛教講究衆生平等,不分高低貴賤。因此便是在面對豬狗驢牛這樣的畜生,也是可以喚一聲‘師兄’的。
於是兩位‘咩咩’叫的真羊師兄便被請進了菩提庵的院子。
“這是羊師兄?”比丘尼師父低頭看着兩隻在院子裡亂跑的羊有些吃驚。
“沒錯的,如假包換的羊師兄啊!”蘇夏至咧着嘴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守誠,別讓它們進膳房,要不看見青菜都給啃了!”
眼看這得了自由的羊們竟無師自通的進了開着的門的廚房,蘇夏至趕緊說道。
“是。”小廝聽了東家的吩咐趕緊追了過去,將那兩位不知修行只知道吃的‘師兄’又從廚房裡轟了出來。
“師父。”再次對着目瞪口呆的比丘尼師父施了禮,蘇夏至指着兩隻羊說道:“我呢,就想爲我腹中的胎兒做些功德,因此就想把家裡的兩隻羊放生。”
“但這二位要是隨便的放生了,它們非但活不下去,被別人逮住了,還會徒增殺業!所以把它們送進寺廟,讓它們聞聽佛法,便是它們最好的造化了。”
“阿彌陀佛!隨喜讚歎施主善行善念!”迎客的比丘尼師父總算是明白了這位香客的來意:她是送了兩頭羊到庵裡養着了。
“這個,我還要和當家師稟報一聲的。施主稍候。”說完,比丘尼師父雙手合十退了回去。
蘇夏至等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才聽見從後院傳來的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佛祖慈悲,度化天下一切衆生。但菩提庵是清修的所在,這裡養不起它們。”優雅已極的聲音緩緩地傳了過來,蘇夏至忽然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扭過身去,對着朝自己走來的那個女子望去,蘇夏至瞬間便張大了嘴巴!
正是陽光濃烈的午後,一位身材纖細高挑的女子從後院走了出來。她身上罩這一件經緯稀疏的墨色緇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而她裡面套着的雪白的裡衣在緇衣的籠罩下透出朦朧的色調。
她走的不疾不徐,腳步每一步邁出去都似乎是量過,步子皆是一樣的遠近。
輕薄的衣衫被她走的如行雲流水般在腳下散出水波一樣的紋路,而她,正像是踏在水面的仙子,凌波虛度……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一種女子啊?!
明明透着清冷到了極致的氣質,翩翩給人一種豔若桃李的嫵媚!
“明澈師父,你的意思是這二位羊師兄不能放生在庵裡嗎?”小廝過去行了裡,恭敬的問道。
“把羊放在這裡,春夏自不必說,可以喂她們些青草蔬菜,到了冬季我們是養不起它們的。”
明澈眼光淡淡的望向蘇夏至:“所以你若還想將它們放生到這裡,那就留下些銀兩,到冬天好爲它們買些草料。”
“您是誰?”蘇夏至眼神都盯在緇衣女的絕色的容顏上,直勾勾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您認識閔嵐笙麼?”
緇衣女子面色一凝,忽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