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說姓周的是個白眼狼,這話讓小廝臉色一白。
細一琢磨這話卻是在理,不管他多麼的會掙錢,終是爲新東家弄垮了舊東家,再怎麼說也是路子不正的鑽營取巧,細想之下可不就是白眼狼麼!
進而想到自己也是先進了安府,如今又投了閔家,那東家不會……
“別胡思亂想。”看着小廝乾淨的一張臉上表情一會兒一變,蘇夏至便猜到這孩子是想多了:“你是個好孩子,不要把自己和白眼狼去比較。”
就爲這一句話,小廝當真想給蘇夏至跪下磕個頭!
在安家他一直是個低賤的奴才,乃至於被轟出安家他依舊改不了這個認知:自己就是個奴才!
而今天主子竟對他說‘你是個好孩子’……這是把自己真的當了人看啊!自己要是再不好好幹事給東家長臉,真對不起她對自己的栽培了!
知遇之恩,恩同再造。
小廝此時心裡已經認定了蘇夏至就是自己今後的主子,他只會唯她命是從!
蘇夏至滿腦子都是事兒,當然不會知道自己一句話便收服了一個鐵桿兒,她現在雖然生活在了古代,可對人的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與現代人一樣的。
因此哪怕小廝現在依舊還是安府下人的身份,蘇夏至也不會因爲這個瞧不起他。
倒是周恕這樣吃裡扒外的,以及安靜這樣端着女神範生着綠茶婊的心思的人才是她不屑一顧真正蔑視的。
騾車離着周里正家的舊宅挺遠就停了下來。
應爲今天要確認並給準備到地裡去上工的人登記造冊,所以來的人格外的多。
蘇夏至從車上下來只掃了那黑壓壓的人一眼便有了數:杏花村能出來人的都堆我家門口來了!
邊走邊與老街坊打了招呼,蘇夏至來到曾經的周家的高門大戶的門下意外的發現蘇嬸子得意洋洋的站在臺階的最高處還換了身燒包的新衣!
“咱娘天不亮就在這裡等着妹妹呢,我和你哥都勸不回去……”站在人羣裡的楊巧蓮偷偷地拉住了仰着腦袋看着蘇嬸子的小姑子低聲說道:“快讓娘回去吧,別在這兒摻和,昨兒幾撥人找咱家去了,都是想到地裡去上工的,咱娘是大包大攬,說能做了你的主!”
這個糊塗老孃!蘇夏至心裡既好氣又好笑,當着一個村子的人總不能當衆掃了當年的臉,她低頭眼珠子一轉便衝着臺階上張牙舞爪的蘇嬸子喊道:“娘,您趕緊家裡看看吧,我才從咱家門口過的時候看見咱家的院牆上趴着一隻黃鼠狼,拿石頭砍都不走……”
“呦!咱家裡有雞,就着這些東西!娘先回家看看去!”蘇嬸子纔想和閨女說話,聽到她說了這個便亂了方寸,在地裡的莊稼長出來的之前,蘇家的全部收入都在那些雞身上,她可不敢掉以輕心了。
看着老孃小跑着回了家,蘇夏至對着楊巧蓮使了個眼色:“看住嘍,別讓娘再出來……”
楊巧蓮抿嘴一笑,點了頭,抱着兒子也追了回去。
讓小廝開了院門,蘇夏至往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蘇春來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哥哥不是對這次田裡招工最是上心嗎,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呢?
等到大夥兒都吵吵嚷嚷地更着她進了院子,並自覺的將廳堂裡的桌椅都搬到前院的時候蘇春來才匆匆趕來。
“咋了?”迎着哥哥走了過去,蘇夏至小聲問道。
“咱娘要是管我就不管了。”蘇春來沉聲說道:“昨兒家裡來人她都應了,連孫半扇都要來地裡做工了,娘說他可憐。這活兒沒法幹!”
孫半扇大名孫半山,因小時候淘氣爬樹從上面掉了下來,摔斷了半邊身子的手腳,好了以後只剩了半邊的手腳是好的。
這樣的人身世確實可憐,可不能應爲他可憐就收到地裡去啊!
“……”蘇夏至也覺得老孃這事兒是做糊塗了,不過她那麼大歲數,明白的時候有限,因此自己也不能和老孃去往深了掰飭,只能不理就是。
“別和老孃較勁,咱該怎麼幹就怎麼幹,過幾天地裡一開犁,家裡餵雞的活就都讓娘去做,她身子一累躺炕上就着,就沒精神管閒事了……”
“嗯。”蘇春來沉聲應了,跟着蘇夏至走到擺好的桌子後面坐了,不再言語。
“昨天我已經和大夥說了地裡招工的事兒,如今一天過去了,想來大家心裡也都有了數。”蘇夏至站在主子後面對着一院子的人開了口,有心想叉腰揮揮手學學領導的做派,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非常之*,索性還事算了……
接着不等衆人開口她便接着說道:“昨天我也說了,我手裡這些田地的事情都託給我哥哥去管了,所以今兒留誰,都是他說了算。那些找了我孃的街坊鄰居若是對佃蘇家的那點地感興趣,不妨接着找我娘去談。”
蘇家原來的那點地連他家的三個大人都養活不起,要是佃了除去租子還能剩下什麼?!
蘇夏至的話當下就讓幾個存了僥倖心思的人傻了眼……
人羣裡有人又提了幾個很實在的問題,如每月的月銀要幾號結,要是趕上天災地裡的莊稼減了產該如何等等,蘇夏至都一一做了答。
在蘇夏至的住持下,招幫工的事兒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最後五十一畝地,蘇春來點頭留了九個幫工,加上他正好十個人。
這邊小廝給新招的幫工在登記,那邊蘇春來把蘇夏至拉到一邊說道:“耕牛咱家裡買,你嫂子說春種到求收還有段日子,你要給這些人付月錢負擔重。”
蘇夏至擡頭看着哥哥笑了:“真是親哥,太疼妹妹了!”
哥哥嫂子這麼貼心的想着她,蘇夏至除了高興還是高興,也覺着孃家的一家人越來越親,說話做事都不隔着心。
“那我明日就去集上看看。”蘇春來覺着妹妹笑的挺好看,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咧了嘴,不過他笑的快收的也快,脣角還未勾起便又緊緊地閉上了。
“去吧,您去牽頭壯實的耕牛,不過銀子還是我來出。”蘇夏至正色說道:“這筆銀子是咱這些田地的必要投入,理應是我出的。一頭耕牛最少也要頂三個壯勞力,咱村裡也是頭一份,哥,您可得看住了它!”
耕牛在那個時候也算是重要的勞力,因此買賣都要到官府去報備,買了耕牛的人家也是不能隨意宰殺的,總之在當時是非常貴重的牲口。
“我把牛拴家裡。”蘇春來愛種地,也稀罕這頭還沒到手的耕牛,聽妹妹一說他馬上說道。
“養在這個院子吧,反正空房也多,今兒咱招了九個人呢,以後一人輪一天在這個院值夜不就行了……”
“嗯。”蘇家院子是不小,可後院已經養了一百多隻雞,若是再養上一頭牛,別的不說,到了夏天光那味道就能薰死誰,所以蘇春來還是覺得妹妹說的可行。
……
從蘇家吃了晌午飯,蘇夏至留下了新宅子的鑰匙和銀票帶着小廝直奔了平縣。
她準備再去夫子街查看幾趟就把鋪子的事兒趕緊定下來。
現在家裡的攤子越做越大,銀子掙得多,可使銀子的地方也多!
連楊巧蓮都看出來她現在的負擔重了。
招幫工到田裡去種田,雖然能夠自己說了算,想種什麼種什麼,可從春耕開始到地裡的莊稼成熟換成銀子之前,她都是要先桃月銀給這些人的。
一個月一人是九百五十文,九個人再加上蘇春來的雙倍工錢那就是妥妥的快十一兩白花花的銀子,種一茬辣椒,要四個月的時間成熟,也就是說蘇夏至先要扔出去四十多兩銀子才成!
這筆錢對現在的蘇夏至來說是錢,但還夠不上負擔。畢竟還有山下村的掛麪作坊頂着。
可那句名言說的好:地主家也沒餘量啊……
在往田裡使勁扔銀子的同時,蘇夏至覺得還是得擴大財路才行。銀子是掙出來的,所以她還是得想法子掙銀子去!
“山下村這邊的月銀是每月的初十發,杏花村那邊是十二發,這兩筆銀子提前三日就要準備好。”蘇夏至對抱着賬冊的小廝說道。
“東家,我看別家招工都是到年底才結工錢,您何苦要一月一結呢?這些月銀若是存在銀號裡還能生些銀子呢!”
小廝現在是一門心思的爲蘇夏至着想,今天一下子就招了九個人,下個月可又要多一筆支出了,東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他是賬房,那就得替東家算計着!
“嗯!好孩子!”蘇夏至笑模笑樣的看着他,要不是離着遠她就會伸出爪子去揉揉他的腦袋了!
這孩子真上道啊!蘇夏至覺着自己撿到寶了,當初要不是在藥鋪子門口看他拿着根草棍可憐自己犯了惻隱之心,她也不會有了這麼個會過日子的小賬房。
“你說的不錯。”
在蘇夏至肯定的目光裡小廝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心裡也是美美的,隨即馬上又記起她說的要擡頭挺胸的做人,小廝又紅着臉擡起了頭,見東家居然還望着自己,他臉上燒的都不知往哪裡看了!
“我是在誇你呢,你有啥可不好意思的!”蘇夏至見他那個忸怩的模樣又覺得好笑,不過她還是把自己心裡想的東西細細的講了出來。
“今兒咱招的這幾個幫工,往年都是佃了周里正家的地去種的。那一塊地他們可以自己安排,最起碼可以留出一小塊來種點應季的青菜,來錢也快。”
“如今過了一冬,這些人家本來就到了家裡米缸見底的境地,咱在倒了年底給他們開工錢,中間的這幾個月你讓他們怎麼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用着人家,就必須得給人家留條活路,你說是不是?”蘇夏至慢悠悠地說道。
“東家,我,我沒想那麼多……”蘇夏至的話小廝聽明白了,於是他很慚愧,覺着自己有些心術不正。
蘇夏至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你做的很好,你是我的賬房,你只要想着如何爲我把持好銀子就對了,至於其他的,不用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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