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小柳兒和她孃家的哥哥都沒回來?
屋裡一個人沒有,讓心急火燎找證人的周存孝傻了眼!他剛纔不是囑咐了她回到客房裡等着自己麼,怎麼現在都不在呢?
眼瞅着牀幔依舊在輕輕晃動着,沉不住氣的周存孝大步走過去,一把就撩開了……
牀上俗不可耐的豆綠色的粗錦被面的被子被只穿着大紅肚兜和襯褲的柳四姐擁着,而大着肚子的她則睡得死死的,連自己幾乎是半裸着晾在了外面都不知道!
“這!唉!”映入眼簾的小柳兒和穿着衣裙的小柳兒相差了很多,粗胳膊粗腿大肚子……已經完全沒了往日風騷的樣貌,只體現了一個字:蠢!
“哎呀呀……”堵在門口的蘇夏至笑的前仰後合:“你牀上是躺了頭豬麼!”
“你!”本來是想到客房找幾個幫手,幫着自己說說話,證明一下閔嵐笙也打了自己,那麼他打了閔青蘭的事兒也正好相抵了,可不曾想追了自己一晚上的柳氏兄弟居然在該到他們出面的時候一起沒了蹤影,這讓周存孝很生氣,覺着姓柳的一家子就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遠遠地躲在暗處一直窺視着這邊事情發展的周里正也皺了眉!方纔他明明見了柳家的幾個男男女女很不像話的進了同一間屋子的,怎麼轉眼的功夫那些男子便都不見了呢?
一陣涼風吹過,周里正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幾十歲的人,他什麼沒見過?可就在他眼皮底下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憑空沒了蹤影,這事說出去誰信?可他一直躲在這裡看着呢,要說那幾個人就是出去,也得走正門啊,周家的院牆可是二人多高的,誰能翻得過去?
事兒不能想,越琢磨越心裡越毛,再加上週里正原本就是個陰損的貨色,現在自己一嚇唬自己,他不敢在暗處待着了!
趁院子裡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客房的時候,他倉皇地逃回了正屋……
後宅廚房的屋頂上,幾個被點了穴道的漢子被捆到了煙囪上,對面屋頂上坐着的姜溫笑眯眯的看着,他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影說道:“臉!主要是臉!貼着煙囪捆住了!”
明兒早晨周家人起來一做飯,這麼多的人怎麼也要燒好一陣子的火,這些人被貼着煙囪綁着,都得把臉給燙壞了!
“敢做不要臉的事兒,就別留着臉了……”妖孽小時候沒少把他姐夫的靴子給扔狗窩裡去,如今大了,姐姐的孩子都已經不小,他這個做舅舅的總不好老在家裡淘氣,現在可是又給他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姜溫大大的眼睛忽閃了幾下,又對着影說道:“把屋裡大肚子女人的衣服給扔剛纔偷看的那個人的牀上去,快點!”
才把四個壯漢給結實的綁在了煙囪上的影衛聽了國舅爺的吩咐,馬上就隱在了黑夜裡,只是……正準備去執行主子命令的黑衣男子有些爲難:院裡有兩個大肚子的女人,到底該把誰的衣服給扔老頭的屋裡去呢?
最後影衛自己拿了主意:兩個女人的衣服都扔,這總是不會錯的……
明處暗處的人各自忙活着,周存孝明明捱了打,臉上的巴掌清楚地印着,可就是不能證明是閔嵐笙打的,關鍵時候小柳又是推了兩次都沒有醒,他簡直快這些人氣死了!
蘇夏至瞪着眼說瞎話的本事早就出神入化,她纔不管你有沒有證人呢,壓根就沒打算承認打了那個畜生。
閔嵐笙沉着臉,負着手站在牀邊眼睛直視着周徐氏,彷彿外面的吵吵鬧鬧都與他沒有關係似的:“周家要如何處理此事!”
這次他說話的口氣非常嚴肅,沒有一點要商量的意思,他要一個結果,要周家給他姐姐一個結果!
“你看,青蘭還沒有醒,這事怎麼也得等她醒了再說吧?”周徐氏知道和閔嵐笙談結果是談不出好來的,她現在就盼着大兒媳婦趕緊醒了,然後她自有法子讓她自己說出這事不再追究的話來。
兩個丫頭片子還都在周家,她就不信閔青蘭能翻出浪花來!
“現在就說。”閔嵐笙步步緊逼,這次他是鐵了心不給周家一點機會了。
上次在滿月酒的時候他就私下問過姐姐的意思,那時候他就勸過她,讓她離開周家,可那時候姐姐還是猶豫的。
離了周家容易,可以後呢?
閔青蘭想過,若是回了孃家,她如何能腆着臉面對了兄弟媳婦?
因爲廩膳費的事情,她與弟弟和蘇夏至已經撕破了臉,現在她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實在沒有臉面再登孃家的門啊!
也正是由於姐姐的猶豫,閔嵐笙纔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想法。
前後一兩個月的時間,周家已經兩次把姐姐推上了絕路,面對這樣的境地,閔嵐笙不能再有着姐姐隱忍湊活下去了……
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周存孝小妾擡進門的時候,就是逼死姐姐的時候。
“那你想怎麼辦?”周徐氏見事情已經拖不過去,索性就狠了心,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準備撒潑耍賴。
“和離。”閔嵐笙薄脣輕啓,說出的話卻有千斤重!
“不可能!”才進屋的周存孝幾乎跳了起來。
和離?那就是說閔氏要離開自己了?將來還可以選夫再嫁?
這麼一想,周存孝馬上就怒火中燒地大吼起來:“想都別想!你姐姐生是我周家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我是絕對不會與她和離的!”
“你不想和離你倒是好好的待她啊!”窩了一肚子火的蘇夏至也跟了進來,閔青蘭在周家活得窩囊也好憋屈也罷,都是輪不到自己去質問的。
現在既然秀才已經開了口,那就是閔家的態度,蘇夏至不憋着了,伸手指着周徐氏和周存孝罵道:“我閔家嫁的好好的女兒,到了你周家好歹也是長子正妻,可你們母子乾的什麼狗屁事?在正妻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就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弄進了門,你們把秀才的姐姐當做什麼!”
“存孝納妾也是因爲周家的後代香菸着想,誰讓青蘭生不出兒子來呢?”周徐氏見秀才媳婦說話難聽,也就不再藏着,說話直指閔青蘭的痛處。
“青蘭生不出兒子來可是犯了七出之罪的,我們周家沒有休她已經是仁慈,哪裡輪到你們小輩來和老身談論和離?”
“扯什麼淡!”吵架?蘇夏至可是不怕任何人的。
她大步走到周徐氏身前,指着周存孝說道:“用你腦袋上頂着的那個東西好好算算日子!秀才姐姐才生了孩子幾個月,旁邊那個女人的肚子又是幾個月了?分明是你兒子下流無恥,在他娘子有孕的時候便與那個女人做了苟且之事!”
“你這當年的不說好好教訓自己兒子做了不堪的下作事,反而慫恿他把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弄進門,只這一樣你這歲數就是是白活了!”
“再說,秀才姐姐正值青春盛年,也才只生了兩胎而已,你怎麼就敢斷言她生不出兒子來?”
“倒是你周家要好好反省了,做多了缺德事,小心到你這輩子上就斷子絕孫!”
“蘇夏至!”周徐氏在周家都是在吆喝別人,今兒這是第二次被蘇夏至呵斥,也是把她氣的狠了,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老子在呢!”蘇夏至揚着腦袋,眼裡泛着寒光,用蔑視的神態斜睨着那個還想對她頤指氣使的女人分毫不讓。
“……”一句老子噎的周徐氏心裡氣血上涌,腦門裡是‘突突’地就要爆裂的感覺,生生氣得她忘了要說的話。
“你怎麼對我母親說話呢?”見母親的臉色忽然漲的通紅,周存孝忙伸手扶住了她,自己只是一時任性出去玩了玩,他哪裡會想到要走到說和離的地步啊!
看着母親因爲生氣而憋得通紅的臉,周存孝有點後悔了……
剛纔他看見了小柳兒大着肚子躺在牀上的模樣,不禁也想起了娘子懷着身孕的樣子。
兩廂比較,他才覺得還是自己的娘子好看了很多。
她不管在人前人後都是一副端莊的神態,哪怕是生孩子前月份大了的時候,也會把自己打扮的利利落落,何曾如小柳這樣放蕩丟人過?
“這你就受不了了?”蘇夏至呵呵一陣冷笑:“你對閔青蘭拳打腳踢的時候可曾想過她也會受不了呢?”
“我沒踢她,就到了她一耳光,誰知道她會沒站穩撞到了牆上……”周存孝聲音小了很多,眼睛也不敢看向躺在不遠處的娘子。
他真沒想到,一巴掌會把她們娘倆兒個一起打傷了。
“這邊躺着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抱着的是你的親生骨肉,你都捨得爲了一個娼婦肚子裡來路不明的孩子對她們動手,爲你這樣的畜生生兒育女,她也是瞎了眼了!”蘇夏至一指牀上的閔青蘭,心裡也是氣得不行。
“夫人!大少爺!二小姐又吐了!”一直抱着小嬰兒哄個不停的婆子驚呼出聲,她忙不迭地把手中的襁褓往周徐氏的懷裡送:“您快看看這可怎麼辦啊!”
蘇夏至往前一探頭,身子一晃,閔嵐笙忙扶住了她。
他們都看見了,襁褓中的孩子吐得不是奶水而是血沫子!
“不是去請大夫了嗎?怎麼還沒有到?”周徐氏用力的推着婆子送到自己身前的襁褓,如同推開一堆累贅。
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周家便風波不斷,周徐氏和周里正便都不喜歡她,總認爲是她的命不好,給周家帶來了晦氣,巴不得她早死呢!
母子連心,血總是濃於水……在這個時候,一直昏睡的閔青蘭忽然醒了,她在一陣耳鳴眼花中,眼神移到了屋中擠在一處的人堆裡,只盯着大夥推來推去的那個粉色的襁褓,她落了淚:“給我……”
閔青蘭張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蘇夏至被閔嵐笙拉着退後了幾步,一站定便看見了正在牀上掙扎着要起身的閔青蘭,她馬上走到窗前,並對着閔嵐笙說道“秀才,她醒了!”
蘇夏至的話讓屋裡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在愣了片刻之後,他們又一起涌向了牀邊,卻被閔嵐笙一伸臂都攔住了,他瞪着周徐氏說道:“先抱着慕男出去看大夫!”
大夫到現在也沒來,但姐姐剛醒,她頭上有傷,秀才也不知道那傷有多重,只是此時實在是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小嬰兒在吐血,這樣的情形怕是姐姐一看就會受不了的。
“那,老身先抱着去看看。”周徐氏被閔嵐笙瞪得只好萬分厭惡的結果了要死要活的小孫女,帶着那婆子快步離開了。
“給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閔青蘭急的只是落淚,可她昏昏沉沉的,只要輕微的一動身子就有想要嘔吐的感覺,甚至搖搖頭就會眼前漆黑一片,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她想抱孩子,只有把女兒抱在懷裡緊緊的摟着,她才能安心。
“嬌嬌呢?”二女兒被婆婆抱走了,她還有另一個女兒呢,如今那個乖巧的大女兒怎麼也沒在眼前呢!
蘇夏至扭過臉去在秀才的衣袖上擦了擦溼潤的眼睛,然後走向閔青蘭,扶着她躺下,並在她耳邊輕聲的說道:“嬌嬌在我那裡,你不用擔心。”
“小男!小南呢?”直到此時才發現大女兒已經好久不見了的周存孝才着急起來,他眼睛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掃了一遍之後忙不迭的就想往外跑:“娘子,你不要急,我們吵架的時候她還在的,她一定是調皮到二弟那邊去玩了,我這就去找!”
“周存孝!”閔嵐笙伸手一把薅住他的衣領往上一提,他個子高而周存孝比他矮了不少,因此被秀才這麼一拽,讓周存孝看起來像個吊死鬼。
“和離,現在就寫和離書。”閔嵐笙拖着他到了屏風處,那裡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擺着文房四寶。
把周存孝按在椅子上,閔嵐笙把筆墨紙硯都推到他面前:“否則,我會把你買兇殺人的事告上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