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陸瑾焙夫妻,趁着氣候尚未到雨季,府裡開始新一輪修繕。
雖說陸名揚和安氏已經移居於慈安堂,正和堂和陸瑾臻的水清苑都需要進行適當的修繕,按照計劃這兩個院子的修繕放在扶風苑之後。
可是扶風苑那邊纔開工兩日,就被陸名揚叫停了。
不但叫停了扶風苑的修繕,還特地吩咐蘇雲朵這一輪修繕,先修大房的院子,也就是先對正和堂還有陸瑾臻和楊傲羣的水清苑進行適當的修繕。
陸名揚之所以下這個的指令,原因卻是出在楊氏身上。
陸達夫婦和陸瑾臻夫婦上浮都在勃泥城暫時回不了京城,在這種情況下按理應該先修繕擴建陸瑾粼的那個扶風苑,偏偏楊氏做了件蠢事擅自讓工匠改了已經由陸名揚確認過的扶風苑修繕擴建方案。
府裡幾座院子的修繕擴建方案事先勻經陸名揚確定認可,楊氏在扶風苑動工之前不知因何私下更改方案。
若只是細微的變動,陸名揚也不至於交待蘇雲朵將扶風苑的修繕擴建往後延遲,畢竟府裡接下來最大的一件喜事就是九月初八陸瑾粼的婚事,早些將扶風苑修繕擴建妥當,婚事的籌辦也就能徐徐展開。
讓陸名揚着惱叫停扶風苑修繕工程的,是因爲楊氏不但私下大幅度改動扶風苑的修繕擴建方案,還意欲擴大扶風苑的面積給扶風苑添加一個花園。
雖說陸瑾粼只是庶出三房的嫡子,可是鎮國公府本就沒有太明顯的嫡庶之分,因此扶風苑的修繕擴建方案與陸瑾焙的青桂院子地理位置不同以外,規格上並無什麼差別。
若是按楊氏私下更改之後的方案進行修繕擴建,陸瑾粼的扶風苑雖比不上嘯風苑,卻明顯凌駕於青桂苑和水清苑之上,這自然是陸名揚不能容的,也讓安氏不能忍。
就算鎮國公府嫡庶界限不明確,也絕對不能容忍庶出三房凌駕於嫡出長房和嫡出二房之上,就算陸瞳目前的官職比陸越高,前途似乎也比陸越強,但是三房若要凌駕於二房之上,那也是老兩口全都閉上眼睛之後的事。
只要三房還住在鎮國公府內,這樣的事就不能發生。
楊氏在得知扶風苑的修繕就被叫停,自然又驚又怒。
她以爲自己擅自改動方案的行爲無人能知,自然也不知道暫停扶風苑修繕是陸名揚的吩咐,只以爲是蘇雲朵爲了大房而糟踐三房,想都不想直接衝到嘯風苑找蘇雲朵理論。
爲了扶風苑修繕擴建動工這一日,楊氏覺得這幾個月三房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委屈,這是嫡出幾房明晃晃對欺負他們庶出房。
先是修繕擴建的材料不得進府,如今更是直接叫停讓道於大房。
大房那兩處院子有必要緊着修繕嗎?
正和堂是鎮國公府的主院,關乎鎮國公府的顏面,老兩口搬離之後,的確應該拾綴拾綴,楊氏無話可說,可是水清苑憑什麼?!
清風苑在陸瑾臻成親之前剛剛修繕擴建過,就算當時因爲時間匆忙擴建得不甚到位,如今陸瑾臻一家人在勃泥城並沒有回京的消息,既然水清苑就算修繕好了也暫時無人居住,理當往後靠靠如今卻非要搶在扶風苑之前,難道一座修繕好了依然暫時沒有主子入住的院子也還能比陸瑾粼的婚事更重要?
就算三房是庶出,那陸瑾臻也不過是大房庶出,又能比陸瑾粼尊貴在哪裡?
楊氏是越想越委屈,一直被壓抑的性子瞬間暴發,到了嘯風苑還沒說了兩句就開始撒起潑來,不但讓蘇雲朵頭疼不已,還嚇得正打算去慈安堂的歡哥兒哇哇大哭。
蘇雲朵撫額嘆息不已,雖說心疼正在自己懷裡哇哇大哭的歡哥兒,卻知這個時候自己無法抽身哄歡哥兒,只得先將歡哥兒交給白芷,讓白芷先帶着歡哥兒下去。
白芷接過歡哥兒時與蘇雲朵對了一眼,蘇雲朵微微搖頭,歡哥兒現在這個樣子還是不要先帶他去慈安堂。
若是讓陸名揚與安氏知道楊氏將歡哥兒嚇成這樣,楊氏必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歡哥兒可是慈安堂那兩位的心肝寶貝,而且還是一絲兒委屈都不能受的心肝寶貝!
待白芷帶着歡哥兒下去,蘇雲朵端起桌上的茶,優雅地喝了起來,至於楊氏且讓她發泄個痛快再說吧。
蘇雲朵知道暫停扶風苑修繕必會讓楊氏不快,卻沒想到過楊氏會直接衝來嘯風苑來撒潑。
從楊氏撒潑的叫罵中,蘇雲朵發現楊氏並沒有弄明白扶風苑修繕被叫停的根本原因,聲聲指責蘇雲朵利用手上掌着的中饋之權打壓三房,並以嫡庶述說三房這些年來的委屈。
蘇雲朵不由挑了挑眉,三房的委屈?
雖說三房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庶出,可是這些年來三房真的如此委屈嗎?
聽着楊氏的聲聲指責,蘇雲朵倒是替安氏委屈了!
以前安氏對待庶出三房如何,對於蘇雲朵而言不過都是聽聞,自蘇雲朵嫁入鎮國公府,親眼看到鎮國公府還有安氏在嫡庶上面的態度。
就算安氏有所偏頗也從來沒有打壓過三房,比起別人家的庶出,三房可真是不要太幸福!
不說其他只說分產一事,別人家的庶出房能分到一點錢財已算幸運,哪裡能像鎮國公府這樣與嫡出房一樣勻分府中產業?
更別說府裡的公子姑娘無論嫡庶都享受一樣的待遇,特別是公子們,只要有能力無論嫡庶均衡享受府裡資源,若不然陸瞳的官職能比陸越高?
若說鎮國公府三房還有楊氏所說的如此多的委屈,那麼其他世家大族的庶出還能有活路嗎?
見楊氏越說越過份,蘇雲朵趕緊示意陳媽媽帶着屋裡侍候的人一起下去。
陳媽媽看了眼蘇雲朵又看了眼還在撒潑的楊氏,面上略有些遲疑和擔心,生怕楊氏對蘇雲朵不利。
蘇雲朵自是出陳媽媽的猶豫,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對着陳媽媽再次擡了擡手。
陳媽媽嘆了口氣,帶着丫環們全都退出了屋,讓丫環們離屋遠些,她自己守在屋外,一旦情況不對隨時衝進去幫助蘇雲朵。
看了眼屋外若隱若現的陳媽媽身影,蘇雲朵不由莞爾。
楊氏雖說出自武將門第,當姑娘時也許有些潑辣身上也有些功夫,可是在鎮國公府養尊處優生活了將近二十歲,也許潑辣的性子還在,身上的功夫卻早就已經荒廢了。
若真對着蘇雲朵撒潑,蘇雲朵卻是不懼的。
除了懷孕做月子差不多那一年時間,蘇雲朵並不曾放下五禽戲,她如今的身手,對付兩、三個普通男子都應該綽綽有餘。
若是楊氏想對她動手,吃虧的必將是楊氏。
當然蘇雲朵覺得楊氏若要對她上手,也不會等到現在。
“三嬸,喝口水潤潤嗓子吧。”蘇雲朵就那麼看着楊氏哭鬧,待聽出楊氏的嗓子有些嘶啞,還特地替楊氏倒了杯水。
也許是鬧的時間長了些,楊氏的腦子裡顯得有些糊塗,也許是嗓子的確渴了,看到蘇雲朵遞過去的茶,楊氏下意識地接了過去,連喝了兩口之後才意識到有太對。
擡起頭來木木地看着蘇雲朵,面對蘇雲朵平靜的神色淡然的眼光,楊氏頓時覺得又羞又惱,“碰”地一聲將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指着蘇雲朵道:“你倒是說說,爲何要停了扶風苑?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蘇雲朵看着地上摔碎的茶碗目光微沉。
雖說這隻茶碗並不貴重,卻是她與陸瑾康最喜歡的茶具之一,碎了一隻這成套的茶具可就再也成不了套了。
“三嬸問我爲何停了扶風苑,我只能告訴三嬸一句,停扶風苑修繕的人不是我,而是祖父親自下的令,三嬸若是不相信,可以親自去慈安堂詢問,也可以私下打聽打聽。
我還有事要忙,三嬸還是請便吧。”蘇雲朵對着楊氏舉了舉手中的茶碗,再不願意聽楊氏鬧騰,表達自己強烈的送客意思。
站在屋外門前的陳媽媽聽到蘇雲朵的話,立馬掀了簾子進來,對着楊氏道:“三夫人好走!”
若是以往無論如何也不會就這樣讓楊氏走出嘯風苑,怎麼說也得端了水來侍候楊氏略略收拾再送人出門。
可是今日楊氏二話不說衝進嘯風苑就鬧騰,生生驚嚇到了歡哥兒,且還聲聲指責自家主子利用手中之權打壓三房,真是不能忍!
蘇雲朵趕她也就罷了,讓她沒想到的是陳媽媽一個奴婢也敢對自己如此無理,原本就氣怒未消的楊氏頓時又火冒三丈,伸手就要給陳媽媽一記耳光。
蘇雲朵自然不會讓楊氏的這一巴掌落在陳媽媽的臉上,伸手牢牢握住楊氏擡起的胳臂,淡淡道:“三嬸,這是嘯風苑,不是芙蓉院!”
“好好好,你們,你們這是欺負我三房欺負定了,是吧!啊啊啊,這鎮國公府沒法活了!”見蘇雲朵居然爲了奴婢對自己出手,楊氏氣得眼睛都紅了,又開始嚎了起來,只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鎮國公府沒法活,你覺得哪裡能活就去哪裡就是!”突然安氏威嚴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楊氏頓時一驚,剎那間嚎哭聲噎在了嗓子眼裡嗆得她直翻白眼,蘇雲朵見情況不好,一個箭步上前拍打楊氏的後背替她順氣。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楊氏擡起早就已經弄花了妝的臉,頓時又博得安氏好一番嫌棄:“你說說你,這都快要娶兒媳的人了,居然跑到侄媳婦的房裡來鬧騰,還真是有臉了!”
楊氏敢在蘇雲朵面前撒潑,卻不敢在安氏面前撒潑,更不敢在安氏面前提什麼嫡庶,她知道若惹惱了安氏,真讓安氏以嫡庶來說事,那麼吃虧的只有三房。
這樣的事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
當年楊氏答應這門親事,以嫡出身份嫁給庶出的陸瞳,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爲鎮國公府不看重嫡庶重才幹。
那時候楊氏年輕,有些事只能看到表面。
再說從她嫁給陸瞳,安氏對她也與嫡出的二房媳婦方氏似乎沒什麼區別,讓楊氏滋生出與方氏攀比的心理。
曾經因爲安氏給她與方氏的生辰禮有些差異,而鬧騰過一次,被安氏狠狠地自治過一番。
楊氏這才明白,鎮國公府不是沒有嫡庶,安氏心裡對嫡庶也不是沒有差別,只是比起別人家更寬容罷了。
自此之後,楊氏收斂了許多,可是隨着陸瞳的官職升遷,楊氏的心態又逐漸開始膨脹,表面上對安氏、方氏甚至對趙氏都十分謙恭,心底卻很有些沾沾自喜。
對於楊氏私下的小動作,只要不突破安氏的底線,爲了鎮國公府的和睦,安氏自是睜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甚至時不時出面安撫被楊氏擠兌的方氏。
但是這次楊氏擅自改動扶風苑的修繕方案,不但打破了安氏的心理底限,也將陸名揚逼到了十分爲難的境地,於是老兩口商量之後,直接叫停撫風苑的修繕,將正和堂和水清苑的修繕提到扶風苑之前,甚至還有讓四房先動工的打算。
楊氏被安氏說得羞窘不已,心裡更着急的卻是扶風苑的修繕被叫停的事。
陸瑾粼的親事雖在九月份,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可是接下來就是雨季,若不抓緊耽誤了婚期可怎麼辦纔好呢?
“娘,我,我……媳婦也是被大房逼得沒法子!扶風苑是粼哥兒成親要用的院子,雖說離婚期尚有五個月,可是接下來就是雨季,根本就不適合動土。如今康哥兒媳婦卻讓扶風苑停工讓位於大房,康哥兒媳婦欺人太盛!”楊氏拿出帕子胡亂擦了擦臉,指着蘇雲朵道出了她還有三房的委屈。
雖說蘇雲朵已經明確告訴楊氏,叫停扶風苑乃是陸名揚的決定,楊氏卻無論如何也是不相信的,畢竟前些日子陸名揚還親自喊了她與陸瞳過去過問了扶風苑的修繕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