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咱們家遲早要進京城認祖歸宗,真有必要把葛山村這裡的攤子鋪這麼大?”半晌寧氏成皺眉道。
蘇雲朵將最後一隻鴨蛋滾上稻殼放入陶罐,細細將陶罐封好口,就着紫蘇端來的水洗淨手上的灰泥,這才垂了垂眸道:“娘,就算去了京城,就算京城的蘇家真心接納咱們,就算以後的生活真的花團錦簇,在女兒的心裡,葛山村纔是咱們真正的家。”
寧氏張了張嘴,終是在心裡嘆了口氣,什麼都沒再說。
對於認祖歸宗,寧氏的心裡有着比蘇雲朵更多的憂患,也比蘇雲朵有更多的牴觸心緒,可是蘇誠志一心要認祖歸宗,作爲他的妻子她又能怎麼辦呢?
看着寧氏逐漸迷茫的眼神,蘇雲朵的心裡隱隱有些難過。
像寧氏這樣的性子去了京城,真不知是福還是禍。
希望蘇誠志能夠頂住誘惑和壓力,給寧氏頂起一片天。
葛山村這邊的一切,是蘇雲朵可以說是她給家裡的一條退路。
她不擔心認祖歸宗的事,蘇誠志雖然只是個妾生子,卻是蘇氏嫡出二房的唯一子嗣,既然陸老太太一門心思要爲早逝的夫君留下蘇誠志這滴血脈,那麼鎮國公府甚至宮裡的聖人和珍妃娘娘也不會坐視不理。
蘇雲朵也不擔心自己的未來,她明白這個世道對女子是比較苛刻的,也清楚女子到了十五六歲就該出嫁成親,可她到底也沒完全把自己當成這個時代的人,十五六歲成親生子,對她來說那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當然蘇雲朵也沒打算當一個離經叛道的人,她希望能在家裡留到十八歲,然後找一個看着順眼的男人把自己給嫁了。
蘇雲朵很明白這個時代男人但凡家裡有點資產,個人有點能力,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是明白歸明白,要讓蘇雲朵接受卻是不可能的事。
蘇雲朵對未來的夫君要求不高,有沒有能力無所謂,首要的一條必須婚前的身心必須乾淨。
若是婚後起了納妾之意,她會選擇與其井水不犯河水,關起門來各自過各自的日子。
如果無法做到井水不犯河水,那麼她會在折產與和離之間選一條最合適的路。
蘇雲朵擔心的是蘇誠志一朝得志,會被富貴榮華迷了眼,寧氏的日子只怕會很難過,蘇誠志若是執迷不悟,那麼葛山村就是寧氏的退路。
只不過這些不能與寧氏說,自從知道蘇誠志是京城蘇家子,寧氏的壓力就很大。
既爲蘇誠志會試能夠高中而憂心忡忡,又爲蘇誠志能否順利認祖歸宗而憂心,想必更多的忐忑和不安應該來自於對未來生活的不確定吧。
“娘,三弟好像醒了。”蘇雲朵的耳朵動了動,她彷彿聽到蘇澤睿的聲音,提醒眼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寧氏。
雖然這會兒蘇雲朵手上並沒有什麼事,不過還是多給寧氏找些事情做才能不讓她繼續胡思亂想。
時間一日日過去,九日時間眨眼而過。
二月十六是會試結束的日子,也是蘇雲朵家後院長工房上樑的日子。
雖然建的只是長工房,蘇家依然舉行了上樑儀式,這日寧家除了臨產的沈氏還有留在家裡照顧生意和沈氏的方氏和全氏,可以算是舉家前來。
“小舅,你怎麼也來了?小舅母的產期可就在這幾日了!”蘇雲朵一眼看到寧忠平不由嗔道。
“哪裡就有這麼湊巧的事?”寧忠平笑着摸了摸蘇雲朵的腦袋,對上蘇雲朵嬌嗔的眼睛,終於還是退了一步道:“待上了樑我就回去。”
蘇雲朵這才放過寧忠平,她這裡不過只是長工房上樑罷了,那裡比得過沈氏生產重要!
事情還真有那麼湊巧,蘇雲朵家這邊剛剛上了樑,就見有人匆匆趕來給寧忠平報信,半個時辰前沈氏發動了,頓時引得好一陣兵慌馬亂。
蘇雲朵讓寧忠平先一步趕回黑水鎮,她自己將與老大夫一起隨後趕往黑水鎮。
在前往黑水鎮之前,蘇雲朵還得先安排好家裡的這一攤子事。
寧氏聽說沈氏臨產,一顆心早就飛到了黑水鎮,讓她留在家裡坐陣想必是絕無可能的事。
蘇雲朵不加考慮就否決了讓寧氏主持上樑宴的念頭,很快就請了孔老夫人下山,將家裡這一攤子事直接託付給孔老夫人,並留下紫蘇給孔老夫人打下手,又特地交待魏氏婆媳按照預定的方案做這場上樑的席面,若有什麼事直接找孔老太太和紫蘇即可。
當然蘇雲朵也沒忘記與柳東林和幫忙的鄉親、建房的人打招呼。
大家都認識寧忠平,也知道他年齡一大把還沒個孩子,聽說是他的妻子臨產,自然少不得一番恭喜。
又聽得蘇雲朵讓人繼續操持上樑的席面,自然更加心喜,催促蘇雲朵趕緊去黑水鎮。
雖然蘇雲朵心急如焚,卻還是將家裡的事情一一安排妥當,這才上了老大夫的馬車,由鐵頭趕車趕往黑水鎮。
寧氏和其他寧家的人,則已經先一步坐着騾車前往黑水鎮。
當蘇雲朵和老大夫趕到黑水鎮寧家的時候,離沈氏發動已經將近兩個時辰。
沈氏這是第一胎,就算順產,從發動到生產沒有幾個時辰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因爲蘇雲朵還是個沒成親的小姑娘,外婆方氏側身請老大夫進屋,卻攔着蘇雲朵不許她進去。
蘇雲朵先上微微一愣,很快就笑着說道:“外婆,這會兒離舅母生產還早着呢,再說我也只陪着老神醫進去給舅母看看,並不會在裡面多待。”
早大半個時辰趕回家的寧忠平,只在回家的時候闖進去看了沈氏一眼,就被方氏和全氏趕了出來,這會兒正青白着張臉焦急地在堂屋裡轉圈,見了蘇雲朵和老大夫,只是如同見了救星:“娘,你,你讓朵……朵和老神醫進去看看我媳婦……”
寧忠平話還說完,就聽得屋裡傳來沈氏的呼痛聲,頓時臉了白了一分。
“好了好了,我讓朵朵陪着神醫進去給你媳婦看看。”看了眼寧忠平青白的臉,方氏總算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