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持續了三天,極盡隆重。
到第五天的午間,衛小歌本着自己送嫁人的職責,去詢問顧荷菱婚後之事。
身爲烏金王后,顧荷菱換上黑中帶紅的玄色服飾,好在質料輕軟,而小姑娘生得靈動,仿若一朵剛剛盛開的芙蓉花,竟將這份沉悶的顏色壓住。
“穆王對你好不好?”衛小歌笑着問道。
顧荷菱臉上微微一紅,頭垂了下去,小聲說道:“他對我很好,就是太客氣了一些。”
衛小歌詞窮卡住,不知道該怎麼勸解顧荷菱。
她可沒辦法細細將穆乘風的喜好和性情全部告訴顧荷菱,由前頭人提點後來人,簡直不可能嘛!顧荷菱性子再好,也會受不了。
其實,穆乘風十分含蓄,非得很習慣了身邊的人,纔會稍微熱情。
“你尋一些他喜歡的事,你們倆一起做啊,我聽夫君提起過,穆王似乎喜歡對弈。”
將萬人屠搬出來,應該會妥當點吧!
顧荷菱犯愁,“我雖曉得一些,卻着實不精通,這該如何是好?”
衛小歌笑道:“傻姑娘,讓他教你,慢慢他不就沒那麼客氣了!”
日久生情,對於穆乘風而言,應該適用。
顧荷菱也笑了,“讓姐姐笑話了,我平日裡無所事事,只喜歡鑽研一些花道。穆王身爲男子,當然不會喜歡這些,但是他有他喜歡的東西,將來慢慢跟着他學便是了。”
“嗯,你能這樣想很好!”衛小歌笑道。
她忽然覺得,系統也不是那麼坑。
丁土這名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做月老其實還算合適。
穆乘風多數時候很尊重別人的想法,可是在某些地方十分執拗。顧荷菱是個主見不多的姑娘,習慣順着旁人的意思行事。這樣的兩個人,平日裡互相禮讓,日子會非常融洽。
若真出現衝突,顧荷菱定然會讓步。
即使將來穆乘風不小心揹負上別的情債,要納爲人爲妃,顧荷菱也會默默接受吧!
系統的假“故事”,對於穆乘風而言,似乎可信度並不算差,揣摩他的心思總比旁人要稍微容易一些。
已經走出王后寢宮的衛小歌心想,若是當初......並沒有當初,她今生今世都不敢嫁此人,因爲他將自身看得輕,卻將身爲人的道義和責任看太重。
而枕邊人,往往與他自己一起,同時被忽略了。
實則心中無情!
在太阿城逗留了十日,衛小歌便告辭而去,送嫁的無數人馬,只有近身服侍的女子武修會留在烏金國,其他人全數返回。
“師父,姐姐,我要回沛陽郡!”剛出太阿城,長貴便對衛小歌與凌雲子說道。
凌雲子微皺着眉頭沉吟了片刻,“守虛,你出家爲道士卻從無半點道士的心,一心惦念着塵世之事,師父雖並不介懷,不過此刻去見你父親是否爲時過早?”
長貴笑道:“他畢竟是我的父親,總不會真殺了我吧,我只不過想知道當年的實情。”
凌雲子長嘆了一口氣,“師父隨你一起去吧,當初收了你爲徒,便曉得將來必定會爲你操心。你這孩子天資好,只是執念太深。”
衛小歌衝着凌雲子深深鞠躬,“道長高義,您這做師父的阻擋不了他,我這做姐姐的更是拿他毫無辦法。既已來到烏金國,他不去看看總歸不安心。”
“唉,你們這一對姐弟,硬生生將老道我給拖下水了。”凌雲子看了看衛小歌,心想若沒有收長貴爲徒,卻換了衛姑娘,會少去多少麻煩!
論及頭腦,守虛更爲聰明一些,不過兩人修煉的天資卻不相上下。
衛小歌舉棋不定,到底是跟着薛紹奚去相助他復仇的事,還是隨着長貴去沛陽郡,以免他做出些不妥的事來。
長貴看出她的躊躇,“姐姐,你與薛哥哥同行吧,我這邊有師父呢!”
“嗯!”衛小歌答應下來。
不能太過厚此薄彼,長貴已經有外竅期的師父,而薛紹奚只是個通脈期巔峰期的小武修。
狐姬和湯圓,則是由順路的凌雲子和長貴,送去孔雀谷。
“我覺得孔雀谷其實很漂亮,你們要是喜歡可以留下,如果想去別的地方,可央請明王派遣大妖相送,回頭我再送去酬勞!”
雖然一貫嫌棄狐姬光吃飯不做事,分別在即,衛小歌有些不捨。
長得很養眼,又時時無意識逗得人笑,有她在家裡熱鬧!
狐姬嘩啦啦地落了不少眼淚,抽抽嗒嗒地說道:“夫人......等我好學好化形術,能再去瞧你嗎?”
狐姬的尾巴始終去不掉,而萬人屠所知的化形術不適合妖怪。
“你去了孔雀谷多向明王請教,他應當所知甚詳,來日你尾巴沒了,再到寶樑國做客!”衛小歌微笑安慰。
湯圓插嘴道:“我這麼矮,如果化形了會很難看吧!”
衛小歌想起了金秀秀,“不會的,蜘蛛都變成正常的人形呢!”
湯圓神往了一陣,“我也想做人,不然總被人惦記着吃我!”
衛小歌一臉嫌惡,“一般人不吃妖怪,一般的妖怪也不吃人,你想多了。”
只有永熹帝那老變態,喜歡喝妖怪的血。
說了一陣話,衆人各奔東西,師徒二人奔赴沛陽郡,薛紹奚與衛小歌同行。
薛紹奚在太阿城無法收消息,必須要趕去別郡的任務堂,才能藉助飛鷹傳書。
“不如我們乾脆去汝陰郡。”衛小歌建議。
薛紹奚的家鄉並非在汝陰郡府,而是在下屬一座叫做樂浪縣的地方。他已經足足有十二年沒有回家,當然,家已早不復存在。
烏金國戶籍和行路管理得十分嚴格,進入九大郡府,若是附近居民只需要出示戶籍證明即可,但是若是外地人,除了戶籍還得需要出示路引。
不過,在太阿城衛小歌與薛紹奚已討要了路引。兩人雖是武修,卻是年輕端正,怎麼看也不像匪徒。換了一身殺氣的北疆彪形武修們,估計會被人暗中盯梢看管。
入住的並非是天極據點的客棧。
天極在郡府一般並沒有據點,都是在附近龍蛇混雜的行商小鎮,方便接洽自己人。
大客棧的消息一般比較靈通,兩人打聽了任務堂之所在,便齊齊奔赴。
任務堂在一處門面不小的賭場,薛紹奚與衛小歌曾光顧過其他一些大地方的任務堂,對流程熟悉得很。報出來意,便由一名少年帶領着走到賭場的後方。
委託的是天極任務,將寶樑國任務堂給予的編號報出,兩人在一間小室等候,不多時就有人將一疊密封的文案交給薛紹奚。
薛紹奚的任務,由三名當地的天極人員合力接取,得到一條消息,並且附贈了一條消息。
樂浪縣薛家的滅門慘案,是天門寺下的手。
附贈的消息不值錢,衆所周知,天門寺......如今早成了瓦碩殘垣,早被萬人屠給鏟了。
薛紹奚看完了文案,十分茫然。
“我想見見這三名做任務的人。”許久之後他才說道。
這點也不是難事,可由任務堂轉達其願望,收取少量銀兩。
在汝陰郡等候了五天,兩人等來了一名內竅期的年輕武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很尋常,但是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銳氣。
衛小歌想到了糜紅塵。
多麼相似的人。
“我姓餘。”來人很簡短地介紹自己。
天門寺薛紹奚在幼年之時聽說過,離樂浪其實有些遠,在汝陰郡外一百來裡的地方,曾經十分繁華,有僧衆一千多人。
幾年前被萬人屠與竇綺合力摧毀,當時血流成河,從衙門的檔案裡查出,死了二百多名大小武僧。
整個寺廟被燒燬,到如今那處還時常有死人骨頭中所散的磷光閃動,成爲鬼地。
餘下的僧衆四散,從此汝陰郡再無信佛之人。
聽余姓武修說完天門寺如今的情景,薛紹奚問道:“餘兄是如何查出薛家滅門,乃是天門寺所爲?”
“汝陰郡屬地,十幾年前先後有八戶人家被滅門,均是家中人丁不算多,但是資產豐厚的富戶。其中三戶乃是鶴雲山的匪徒所爲,另外五戶卻是天門寺假借鶴雲山的名義下的手。”
餘武修特地到鶴雲山,抓了幾個哨探嘍羅打聽過。
這幫土匪手段兇殘,連幾歲的孩子都沒放過,不過,起因卻是因爲山寨裡數人與被所滅的三家有着深仇大恨,並非完全是因爲劫財。
薛家不在其中。
薛紹奚皺着眉沉思了一陣,“餘兄,在下還有一事不解,薛家雖有些資產,儘管當時年幼記不得太多,不過我卻曉得浪樂縣也並非頭一家。”
餘武修又解釋道:“我們尋了些散落到四方的僧人,多數都是毫無修爲的僧人,但是有一名管文書的老僧透露,薛家的確是被天門寺所殺。”
“老僧如今在何處?”
餘武修報了老僧居住的地點,看着薛紹奚的目光中透着些同情,深深嘆了一口氣。
“牆倒衆人推,天門寺被滅之後,不少四散的僧人被人尋仇殺死。老僧之所以沒被尋仇的人殺了,想必他從前並沒有涉及那些惡事,不過也正因爲如此,他所知甚少。”
等餘武修離去,薛紹奚靜默了一陣,忽然說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衛小歌忙道:“咱們慢慢討論,一定要尋個水落石出!”
“我家雖薄有資產,卻只得三間鋪子,哥哥說想修煉,因不曉得其中的門道,祖父花了不少銀子將哥哥送去武館,買功法和修煉的藥物。我記得娘對此十分不解,嘮叨了許久。”
薛紹奚將他能記得的事說了個大概。
那年他八歲,也吵着要跟着修煉,藥材十分昂貴,家裡供不起兩個孩子。
哥哥教他打拳,蹲馬步,可是他年幼貪玩沒有定性,因此不了而了之。
按說這樣的人家,根本不值得大費周章的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