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羣孩子們唧唧喳喳圍在一起說話吃飯,暫時還沒有食不語這個規矩。
包括長富,豆蔻,詩詩,長壯,小魚他們四個小半妖,齊國公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唐有心,一共十一人。
因爲小半妖們吃飯不懂得節制,以免造成困擾,全部孩子們的飯食全部用木盒裝着。木盒頗爲精巧,分了幾格,肉食,菜蔬,米飯等,分量按照孩子的大小高矮分好。
唐有德和他帶來的少年周新,還有鍾大有段添財等人比較熟,四人在同一桌,大約顧少欽那八名侍衛不習慣北疆人馬的“豪爽”,也湊在一塊兒了。
已是初夏,南方悶熱,均是粗豪大漢的北疆二十四人個個袒胸露背,大口喝酒吃肉,吵鬧得不成樣子,這些人坐了兩桌。
衛小歌與方老先生,身體一直沒有痊癒的孟飛翎,還有秦玉靈,錦杏,鍾大有的媳婦,狐姬,湯圓圍坐。
菜餚全由附近酒樓購買擡來,目前家裡壓根沒辦法一口氣做這麼多人的吃食,其實平時都是各自顧着自己,分頭開伙。
北疆的大漢們住在隔壁園子,向來都是叫飯館送吃食。
顧少欽送來了侍衛,沒送做飯的廚娘,也沒有服侍兩個侄子的丫鬟婆子。本意大約是要培養孩子自立,這十個人向來一處解決,同樣到酒樓包了餐。
十一個小孩,鍾大有的媳婦哪裡忙得過來,只做一頓早餐,衣裳都是每天拿出去后角門,叫附近幫人洗衣裳的婦人取了去洗。
長富他們幾個大了,洗澡都是自己來,熱水由武修送到所居住的院子。但是幾個小半妖,包括長壯在內,還不太懂得這些,平日裡洗漱由錦杏和唐有心照看。
如果能請嬤嬤和丫鬟,衛小歌恨不得立刻請十幾二十人,可是家裡的孩子太怪了點。
有長着小魚腮的孩子,有兩個毛耳朵,還有一個外表看着很正常卻長着尾巴,幸好長壯只是比旁人高壯一些,竟然是最正常的半妖。
儘管向來喜歡熱鬧,但是北疆人馬的嗓門大得驚人,那邊幾個半妖孩子不知爲何唧唧哇哇吵起來,衛小歌揉頭,感覺腦袋幾乎快爆開了。
長富很不高興地對着吵架的孩子們大喊,“不許吵,不然就得去牆根罰站!”
可惜,身爲哥哥的長富說的話沒半點用,小魚一臉委屈地哭哭啼啼,因爲有個大個子的半妖銅頭搶了她盒子裡的肉,而且已經不是第一回搶了......
衛小歌站起身來,伸出手掌提着銅頭的衣領,“嗖”地飛到樹下,“銅頭,站在這兒,等大家吃完了才能動。”
銅頭長得又高又壯,與長富差不多高,但是卻圓了一倍,可是據說他只有四歲。
銅頭簡直比小魚更委屈,一臉鼻涕眼淚哇哇大哭,“我不要站,我餓,要吃......”
必定是敞開肚皮吃習慣了,如今分量少了很多,他很不習慣,衛小歌哪裡不明白。不過卻絕對不能按照他的心意來,不然規矩壞了,其他的半妖孩子們肯定有樣學樣。
“一人一盒子,規矩不能改,其實你個頭高一些,食盒裡的飯已經比小魚多不少。”
不理會銅頭鬧騰,衛小歌從自己的桌上補了一塊肉給小魚,小魚破涕爲笑,很禮貌地說道:“謝謝姐姐。”
亂哄哄的,衛小歌回到自己的桌前,卻猛然發現多了一個人。
“薛......薛哥哥,你回來了?”猶豫了一瞬,她還是決定稱薛紹奚爲哥哥。
十**歲的薛紹奚,濃眉大眼,下巴有剃過鬍鬚的青茬子,大約生得老成,瞧着已是個青年男子。一身藍色的箭袖長衫,十分挺拔利落,腰上仍舊掛着從前送他的“赤冶”。
薛紹奚微微一笑,“弟弟妹妹到寶樑國,我可沒辦法一直呆在大魏,如今給王上在宮裡當差,今兒才得衛妹妹回家的消息,王上特地許我在家住三天。”
每五天會有一天休沐,這次因爲衛小歌的緣故,平白多了三天。
知道衛妹妹在京城倉促嫁給了萬人屠,卻沒能揹着她上花轎,薛紹奚心中不無遺憾。看情形往後會一直住在寶樑,一家人齊聚,彷彿連一直都惦記的家仇,都有些忘記了。
衛小歌笑道:“差事累不累,你這般可有閒暇修煉,還得來回奔波,足足有四十來里路呢!”
薛紹奚笑着搖頭,“不累,來回跑也是修煉,其實王上宮中沒多少事可做,我一天當差三個時辰,餘下時間多半與人練習打鬥,要麼就是在侍衛所打坐煉體。”
衛小歌絮絮叨叨與薛紹奚說話。
這個總覺得他自己是哥哥,其實算是“弟弟”的傢伙,從最初開始便極爲親近信任。她時不時腦中希望,如果將長貴換成薛紹奚,日子不知多好過。
小薛飽嘗人間冷暖,卻從沒失去自小養成的心性。
不衝動,不急躁,不退卻,穩穩當當地向前走,並且爲人不會太死板,極懂得變通。
儘管憨憨的長富,永遠是心頭最惦記的孩子,可是薛紹奚無疑是極爲重要的親人。
他是幾人中最大的,如今終於修煉小小有成,便迫不及待站了出來,到外頭做事成爲家裡的成年男人。
衛小歌暗歎,薛紹奚修爲不算高,並且走“後門”得了差事,在王宮肯定得受些閒氣。不過,他本來就是從各種歧視和艱苦中走出來的人,估計不會有大問題。
不過,若覺得給顧少欽當差是條出路,自然由他去做。
一頓接風宴吃完,夜幕早已降臨,四處被顧家侍衛們燃起了燈籠,罰站的銅頭繼續將他沒吃完的飯吃完。洗洗刷刷,一頓收拾,虧得唐有德和周新都是麻利之人,園子再次恢復乾淨。
秦玉靈被獨自安置在一間尚沒有人居住的小院中,衛小歌將狐姬丟過去給她做伴。
晚間尋到魯巧,衛小歌問道:“這二十四名兄弟,往後是個什麼打算?”
魯巧笑道:“大王說了,愛跟來就跟着來,不過長久住下去定然不成,都是些野慣了的人,等大王回來應該有些決斷,我估摸着大約會去山裡夷族那邊廝混。”
夷族指的是“南疆”,烏金國與寶樑國的國界分明,不過再往南去,是一片極少人踏足,不知道有多大的森林。
因雨水足天氣潮溼,高大的樹木極爲茂密,遮天蓋日,陰暗的土地四處毒瘴齊生。除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蛇蟲野獸,劇毒無比的植物,最麻煩的是水源污穢,即使再彪悍的獵人也不敢隨意踏足。
但是,再險惡的地方,永遠有人居住。
當地人被稱爲夷族,或者是“野人”,散佈在各處稍微好一些的山頭,人數不多卻個個悍勇。與北疆相似,妖怪不少,不過卻少與人接觸,絕大多數不通曉人語。
最吸引人的,還是各種奇異的草藥。
寶樑顧氏的草藥生意做得大,除了與邊界烏金國的山頭妖王獲取野生藥材,也與附近一些略爲開化的夷族打交道。
利之所驅,北疆這些武修們,自然不會放過發財的機會。
“弟兄們”是一羣桀驁不羣的土匪,等着老大回來,帶領他們四處搜刮。
聽完魯巧一頓解說,衛小歌有一種錯覺,除了成爲一大羣孩子的保姆之外,似乎還不小心成了壓寨夫人。
反正這事也不是現在才知道,她很理解地笑了。
“既然大家都閒着,還得等大王回來再行決定,不知道兄弟們有沒有興致做一趟小買賣。”
“有買賣怎會不做!”魯巧笑眯眯地點頭。
“今兒你見到我帶來了一名姓秦的女子,需要送去烏金國。只是我哪裡有空閒,因想着大家無事想請十來名兄弟送她。”
“給夫人辦事哪裡需要付銀子。”魯巧很體貼地應付着,心中卻想,夫人的銀錢可千萬不能接,寧可自己掏腰包給兄弟們當路費。
“夫人”兩個字前面得添上“壓寨”,唉!衛小歌擺擺手,“話不是這樣說的,規矩我懂,拿錢辦事,才辦得牢靠。”
“何時出發,提前說一聲便好,免得他們閒得渾身長綠毛髮黴!”魯巧笑着答應。即使大王叫大夥兒做事也得掏腰包,夫人做事倒是有規章,沒仗着大王的勢,胡亂瞎指派人。
“再過上半個月吧!”衛小歌尋思了片刻便說道。
她實在受夠了秦玉靈的自以爲是,免得再生出什麼事端,還是早送走爲佳。不過剛剛長途跋涉許久,總得讓人家緩緩,即刻便趕人實在說不過去。
薛紹奚在家呆了三天,再次回到洛京繼續當差,長富他們三人與他感情最爲深厚,臨行各自抱了幾抱,顯得依依不捨。
在家的這三天,薛紹奚並不像從前那般,忙前忙後的做事。
多數時間與長富豆蔻一起蹲馬步,或者與詩詩一起看書,晚間與他們一塊兒說話逗樂,哄着大家睡覺。
作爲旁觀者的衛小歌覺得十分有趣,即使三個孩子們還小,卻能明明白白分得清薛紹奚與段添財的區別。
小段對小孩子雖不錯,但是卻從未看作是家人,他一心一意做着管家這份臨時職業,打算存夠了錢將來娶媳婦開鋪子。
薛紹奚則是兩回事。
他是家裡的大哥,除了給大家賺錢養家之外,也存着類似長貴的心思,希望博取一份前程。
目的並非是爲了出人頭地,而是爲了將來小孩子有個依靠。
尤其豆蔻和詩詩,本是要隨着千紅送走,卻差點死在僧人的手下,兩個妹妹算是他的心頭肉。
對此十分了解的衛小歌,私下裡給了不少修煉的藥材,也好加快修煉的速度,以免薛紹奚在侍衛營裡總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