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安城。
這是一座小縣城,它屬於湯國與姜國的邊界之城,往來行人極其多。同時,又由於它處在兩國交接的地方,所以城中治安較之其他城市混亂,暗地裡藏了許許多多做着不法勾當的黑暗組織。
黑暗組織控制的範圍不僅在連安城內部,就連周圍的小鎮、村莊,都被各個不同的勢力分割。有些地方的位置是兩方勢力的交接處,於是又會在原本混亂的基礎上,再增加一層混亂。
不幸生存在雙重混亂之地的百姓們,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但是以前起碼還有滿山的橘子樹,可以爲他們解決生計,所以即便艱苦也依舊能夠勉強支撐下來。
直到一年前,姜國勒令全國各地拔除橘樹,改爲種植新的果樹。
自那之後,迫於君王命令的壓力,姜國裡吃橘子的百姓越來越少。因爲大家紛紛猜測,一定是因爲主上不喜歡吃橘子,纔會下達這樣的旨意。爲了避免受到池魚之殃,商人們不再大肆收購橘子,橘子的價格一落千丈,甚至成爲了遭人擯棄的果子。
這對繁華城市裡的人們,似乎並沒有很大的影響。可是對那些生存在靠近大山的貧苦百姓,失去了唯一能夠帶給他們收入的途徑,生活頓時變得愈加艱難萬分。
漸漸的,越來越多強壯的村民不甘居於現狀,結伴走出村子,在山路附近聚集。久而久之,這幫人竟形成了一股陰暗而暴戾的勢力,他們像老鼠一樣隱於暗處,蠢蠢欲動……
“爺,前面有一家小客棧。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去那裡留宿一晚,待明日早晨再繼續行路?”
一輛不大不小的馬車前,身穿黑衣的男子恭聲說道。
車內正閒談的兩人,聞言交換了一下意見。
緊接着,裡面傳來一個如黃鸝般清脆的少女聲音:“那就前往客棧吧。”
“喏。”
黑衣男子應了一聲,轉身上馬,大手一揮:“啓程,目標是前方十里處的客棧。”
暮色愈沉。
終於,一行人在天徹底黑下來前,順利抵達了客棧。
簡陋的客棧前掛着兩個小小的燈籠,上邊兒寫着“迎賓”二字。下方兩扇紅漆剝落的大門,此時正朝左右大開着,露出客棧內略顯清冷和破舊的環境。
聽見動靜的小二,急忙拿起櫃檯上的布巾,匆匆從客棧裡走出。
結果乍然看到十幾個黑衣人騎着高大駿馬,分成四批將中間的那輛馬車給圍得水泄不通,身形高大的店小二不禁呼吸一窒,握着布巾的手緊了緊。
瞧見黑衣人紛紛從馬背下來,店小二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擠出一絲笑容上前招呼。
“歡迎衆位客官……不知你們是要住店,還是……”
“還有多少間客房,我們全包了。”不等店小二說完,爲首的黑衣人便拿出一錠銀子,直接扔到他的懷中。
剎那間,店小二那雙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宛如曜日般閃閃發亮。
捧着銀子的雙手微微哆嗦,店小二快速嚥了幾口唾液,擡頭看向黑衣人:“客棧總共只有十間客房,諸位客官看是不是能擠一擠?”
黑衣人眉頭也不皺一下,爽快點頭。
隨即,他又板起臉眼神凌厲地說:“不過,其中一間客房必須收拾得乾乾淨淨,牀鋪被褥都得用最好的……我家主人是半點委屈不得的。”
被黑衣男子的目光盯得渾身直冒冷汗,店小二忙不迭地應下,弓着身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然而那黑衣男子卻是徑直回身朝馬車走去,彎腰恭敬說道:“爺、夫人,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須臾,馬車內一道淡漠的聲音傳出:“讓他們準備一桌飯菜,夫人同我要用膳。”
“喏!”
話音一落,黑衣男子轉向仍在發呆的店小二:“我家主人要用膳,你快進去安排,要將你們客棧裡最好的菜都端上來。”
店小二心裡下意識接了一句:能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那麼多!
但是他並不敢多說,應了一聲後立即跑進客棧,到後堂去交代廚房準備飯菜。
走了幾步,店小二又回頭望了望外面,只見那黑衣男子似乎正在伺候他的主子下車。
看這幫人的來頭,應該不簡單……
順手摸了摸懷裡的銀錠,他眼底有着掩飾不住的激動。可很快,那抹激動便被掙扎和猶豫取代,店小二整個人也變得有些精神恍惚。
直到他跨進廚房,門後猛地伸出好幾雙手,將他拉到一旁……
這家客棧不是一般的破陋,居然連落馬的地方都沒有。
不得已之下,十幾個黑衣暗衛只能分作三隊。一隊在客棧周圍巡視,一隊在客棧外面看守馬匹,一隊跟着兩位主子進客棧。
等他們進了客棧,才知道這兒壓根不像是會有人落腳之處。因爲客棧裡的桌椅,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屋內的氣味也很不好聞。
然而,黑衣暗衛面前的青年和女子,皆是面不改色地走到桌旁。
墨衫青年衣袖一揮,桌椅上的塵土登時被一掃而空。待少女坐下後,青年方纔在她右側尋了個位子落座。
擡頭環顧四周,望着那搖曳個不停的燭火,少女輕笑了笑道:“你瞧這客棧陰森森的,倒不像是要給人借宿,反而像是會找人索命的。”
青年淡淡掃了一眼那扇通向後廚的木門,意味不明地接道:“只怕不是索命這麼簡單。”
站在兩旁的黑衣暗衛聞言,神情瞬間警惕了幾分。
見狀,少女嫣然一笑,扭頭吩咐:“你們幾個,也不要傻乎乎地站在這裡。趕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把人都叫進來,吃完飯再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這一個月以來,一行人從湯國慢慢悠悠地行到姜國,彼此之間都已熟悉了很多。雖說對着青年,黑衣暗衛們仍是不敢態度隨意,可對於待人隨和的少女,衆人的精神都比較放鬆。
“只怕這家客棧無法提供足夠的熱水,讓我等洗漱。”此時那爲首的黑衣男子,原本繃着的臉緩和了些,竟還小小地打趣着說:“不過夫人無需擔心,我們這幫粗人沒那麼多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