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財足足愣了半晌,方纔醒悟過來。
這所謂的“生意”竟涉及到他鋪裡的那些香皂?
那怎麼行呢!
他決不能拿香皂的事冒一點兒險。
可依着靳宛的意思,莫非照她說的那樣做,盈利的確會更多麼?
田有財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皺着眉頭道:“按田某的意思,是希望和靳家制皁坊繼續合作下去的,目前香皂在岳陽城的銷量很好,田某實在沒必要去冒險。”
靳宛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實際上,我之所以建議田掌櫃加入我們,是因爲靳家制皁坊今後無法再爲田家脂粉鋪供貨了。”無奈地說出實情,靳宛面帶苦笑,“前不久,我的制皁坊被人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之前的成品都付諸一炬。”
她還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在牀上躺了整整七天不說,到現在身體也沒有完全恢復。
田有財大吃一驚,“竟有這等事?是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爲,就不怕陸大人……”
說到一半,田有財驟然想起那位陸大人已經淪爲一抔黃土,登時啞言。
良久,他訥訥改口:“此事可大可小,姑奶奶可有抓到幕後黑手?”
靳宛佯裝沒聽到他先前關於陸大人的那句話,神色如常地頷首。
“幕後黑手已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就不勞田掌櫃擔心了。我要說的是,經此一事我也想通了,決定搬到岳陽城。爲此我放棄了制皁坊,田掌櫃想再從靳家村拿香皂,只怕是沒可能的。”
聽罷,田有財眉毛擰成一團。
難不成制皁坊被燒,是有人嫉妒靳宛憑此掙了大把銀子?如若不然,她爲何要用上“想通”這個字眼?
可要真是這樣,就難怪靳宛會捨棄這份基業。他也知道那靳家村是個什麼光景,一場大火處理不好,很可能把整個村子都葬進去了。
想到這裡,田有財嘆息一聲。
“當日籤文書的時候,你我把所有條款都商量好了。如今你這麼做,那便是……”
靳宛很乾脆地接過話頭:“沒錯,這算是我違反合約。按文書上的說明,我得賠償你田家脂粉鋪三個月的收益,粗略算下來約莫是幾千兩紋銀。”
見她依然很冷靜,田有財不由得挑挑眉。
“幾千兩紋銀,說的輕鬆,田某就不信你不會心疼。田某知道你有一家三鮮樓,可是田家脂粉鋪每月盈餘也有三千多兩,三個月加起來就是近一萬兩紋銀……”
想到自己要賠償田有財一萬兩銀子,饒是靳宛這定性,亦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三鮮樓憑着有酒有醋這兩點,成爲了旺福鎮的“霸主”,每月的盈餘也只在二千兩紋銀上下。岳陽城不愧是岳陽城,竟讓得田家脂粉鋪一個月掙了這麼多銀子,要知道這城裡還有十幾家脂粉鋪,其中並不乏上等的店鋪!
此刻靳宛並未意識到,田家脂粉鋪的地位已因香皂的出現,而有了極大的改變。
她深吸一口氣,沉聲說:“假使田掌櫃堅持要接受賠償,我理當奉上款銀,無論是幾千兩還是一萬兩。可從此以後,田家脂粉鋪將會徹底失去‘廉價香皂’這款商品。”
田有財不禁眯起眼。
“徹底失去”幾個字,由不得他不重視。
但是想起剛剛靳宛說要合幾人之力建一個大作坊,擴大香皂的銷售範圍,田有財便稍稍安心了。
他就不信到那時候,自己沒有辦法弄來香皂。
似乎是看穿了田有財的心思,靳宛揚起脣角,露出微笑。
“田掌櫃,你好好想想吧。當大作坊建成的那一日,香皂的買賣就不再是我一個人做主了。承蒙幾位老闆擡舉,他們讓我掛個公會會長的名頭——哦對了,我還沒跟你解釋‘公會’的意思吧?”
田有財始終淡淡地笑着,縱然對所謂的公會甚爲納悶,他仍舊沒有表露出過多的興致。
靳宛也不拆穿他,只耐心地說明道:“這個‘公會’是指新制皁坊的負責人組織,一旦新制皁坊開始運作,所有的事情都由公會成員投票決定。普通成員是一人一票,會長是一人兩票。”
事實上,靳宛對這個會長的位置沒什麼想法。她說了自己只負責提供香皂的做法,奈何那幾個老闆聽過她的敘述後,執意要她當領頭的,壓根不以聽從一個黃毛丫頭的指示爲恥。
爲了讓自己以後別太勞累,靳宛一再申明自己是代理會長。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她會“退位讓賢”。
對此幾人也沒意見,他們現下亟需靳宛的帶領,纔會強人所難。若日後靳宛不肯再指導他們,誰也不敢說不行。
說完公會的概念之後,靳宛接着道:“在我的計劃中,從今以後香皂是要面向全王國,乃至全帝國銷售的。當然,這些都得一步一步慢慢發展,但能肯定香皂的售價會擡高不少。
“而且一旦香皂公開於世,從此岳陽城內不再是你田家脂粉鋪一枝獨秀,那些夫人小姐們也多了選擇。我相信田掌櫃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吧?”
靳宛在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田有財的內心卻因此泛起了波瀾。
他本想收下靳宛的賠款,後面等大作坊建好,再去購買香皂。雖說在那之前,鋪裡的生意會減少許多,但他能平白獲得近萬兩紋銀,實乃一件美事。
哪知聽了靳宛的剖析,田有財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今天靳宛的來意,他也大致弄明白了。可以說,若不是因爲靳宛跟他有一份文書協議在,她絕對不會來邀請自己加入制皁坊的“公會”。
即便靳宛這麼做,也是想免去那一萬兩賠款。但不能否認,她的提議對自己不是沒有好處的。
只要事情能夠按照靳宛所說的進行下去,那麼公會鐵定能賺得盆滿鉢滿,關鍵是她有多少把握?
越想越按捺不住,田有財索性挑明瞭問:“小姑奶奶,你覺着這事兒能成的概率有多大?”
悠然看了他一下,靳宛舉起手做了個手勢。
“六成?”
田有財蹙眉,“這太低了吧……”
這話倒把靳宛氣笑了。
“六成還低,田掌櫃你的心得多大啊!直接跟你說吧,機遇在你眼前,只看你敢不敢賭。”
話雖如此,少女臉上卻是無比自信的神色。
不知爲何,田有財一看見她這表情,縱使靳宛年紀尚輕又是個女子,他的胸口依然是一陣激盪。
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拍着桌子慷慨激昂道:“好,我田某就賭這一把,若輸了便權當花錢與三鮮樓的掌櫃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