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泠的信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之前靳宛有幸與錢掌櫃夫婦,即是傅凌天與風泠結識,皆是因爲風泠小產留下嚴重的後遺症。當時診斷的郎中告訴兩人,從今以後,風泠將很難再有孕。
傅凌天夫婦一度因此十分落寞。但後來,傅凌天覺得什麼都比不上娘子的身子重要,便反過來勸解風泠,並從此不在她面前談及孩子的事情。
直到靳宛出現,成功治好了風泠的病。那會兒她還不知道,前面的衆位郎中得出了這樣一致的結論,便自覺認爲調理風泠的身體,是治好她的環節之一。
所以在不知不覺中,風泠受損的身子,已經被靳宛利用藥膳修補好了——就像東西壞了要修一樣,人的內臟器官受損,也是可以修好的,關鍵是要對症下藥。
因而在某次,風泠與靳宛聊天時,惆悵地說出自己今後難以懷孕的話,惹得靳宛大吃一驚。隨即雙方互相交流,風泠這才知道靳宛做的那些事情,並非只是要幫自己保命那般簡單。
如今,傅凌天夫婦回宮已有一年多。或許是回宮後,烏王接納傅凌天讓她心情大好,導致風泠終於如願懷上了身孕。到了那個時候,她才明白靳宛所言非虛,對靳宛的感激更甚。
若不是再過幾個月就要臨盆,在收到蘇夫人的信後,風泠一定會親自出宮來幫靳宛。
她在信裡一再強調,靳宛對自己有再造之恩,所以但有需要儘管開口,千萬不能因彼此的身份而見外。除此之外,她還將自己貴爲一國公主,卻和傅凌天在小鎮隱姓埋名的前因後果,詳細地寫了出來。
“當初因爲父王不肯答應我與夫君的親事,我一氣之下,留書稱若父王不接受夫君成爲駙馬,此生我再不與他相見。
“隨即我大膽私逃出宮,與夫君到岳陽城定居,不料在那裡遇到了蘇夫人。得知我夫妻二人的遭遇,蘇夫人頗爲憤慨,便寫了一封信到宮中大罵父王……
“父王對蘇夫人有愧,只得對我們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便如此,我們在岳陽城的生活依然不平靜,時常有人聞風而來,妄想攀交情。不久後我被診出懷孕,蘇夫人高興之餘,讓我尋個偏僻的地方靜養。
“最後,我們選中了旺福鎮。爲了不引人注意,我們扮作一對商人夫婦,直接取了個‘錢’姓來掩人耳目。雖說依然不乏有心之人打探到我們的下落,但是他們受到警告,也不敢對外公佈我的身份。
“不幸的是,三鮮樓剛修建好,我便滑胎了。在那之後,我接連四年未曾受孕,第五年好不容易有孕,結果不但小產,且幾乎連命都丟了……因我已對父王放下狠話,自然不肯讓夫君通知宮裡,之後的事妹妹都知曉了。
“前年冬月,我從蘇夫人那兒收到消息,說是宗主帝國暗中派使者下來,要求父王幫忙搜尋失蹤的帝國太子。並且,使者還揚言,若是一年內找不到太子的下落,或者太子在烏國境內有個三長兩短,烏國就要被夷爲平地。
“宗主國的太子身份之尊貴,是一個王國的國主都沒資格相比較的。據說帝君對其寄予厚望,十分寵愛他。此次太子出事,帝君盛怒難消,連父王都心驚膽戰,認爲烏國將會承受其怒火。
“此事事關重大,使者勒令不許外泄半點消息,只能暗訪。父王在重壓之下,竟然一病不起,我這才與夫君匆忙回宮……與父王一番交談,我也漸漸體諒他的難處,他亦知道我曾身陷險境,自是同樣懊惱。
“加之宗主國太子還未有下落,烏國幾同於‘國難當頭’。是故,我父女二人隔閡盡消,重歸於好。過了不久,據傳太子在湯國出現,是以使者悄然離開轉去了湯國。父王得知救了我的恩人在旺福鎮,便讓我回去請恩人進宮聽封,被我拒絕了。
“我知道妹妹你不拘一格,必定不喜歡宮中的百般約束,故而只能略盡綿薄之力,請求蘇夫人幫你。
“不要小看蘇夫人,她雖身爲女兒之身,卻從十八歲起便女扮男裝,上戰場殺敵。蘇夫人屢建奇功,被封爲護國大將軍,直到二十五歲對父王動了真心,不慎泄露其女兒身的事實。
“自母后逝去,蘇夫人便是唯一能讓父王放在心底的女子。可惜父王執拗,堅持信守對母后的誓言,不肯再納妃子……所以最終,蘇夫人搬到了岳陽城,據說這是當年父王微服出行,與身爲將軍的蘇夫人初遇之地。”
靳宛看到後面的時候,忍不住偷偷看了幾眼蘇夫人。後者正爽朗地和衛林交談,似乎壓根沒察覺到她的視線。
即使她先前就知道了蘇夫人是女將軍,可她沒想到對方和烏王,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情史。“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想來蘇夫人和烏王,也曾有過一段美好卻脆弱的時光吧……
“靳姑娘,你可是看完了泠公主的信?”
衛林不經意瞥到靳宛發呆的表情,不禁期待地出聲道。
若非要等靳宛看完公主的書信,他肯定早就迫不及待,追問有關“水庫”的事情了。
蘇夫人也看向靳宛,見她慌慌忙忙地收回視線,不由得挑眉道:“該不會是泠兒在信裡,說了我什麼吧?”
“哪裡哪裡……”靳宛連聲乾笑,趕緊把信折起來放進袖筒。
蘇夫人倒也不較真兒。
她朗笑道:“我都四十多了,還會在乎你們這些小輩的議論嗎?”
靳宛一聽,登時詫異地擡頭反問:“蘇夫人不是才年近三十?”
“我看着如此年輕?”蘇夫人高興得迷了眼,擡手摸着自己的臉頰喃喃:“我還以爲我已年老珠黃呢……”
而靳宛卻在心裡暗想,蘇夫人二十五歲就對烏王動了情,這麼說來豈不是距今十幾年了?那她到底在這岳陽城,枯等了烏王多少年……
情傷難愈,大概便是如此吧?
最可恨的是,明明彼此相愛,偏偏要爲了個虛無的諾言互相折磨。
烏王那樣子,根本不是癡情,而是無情!愛上了另外的人又故作不知,傷害了自己更傷害了蘇夫人,這種愚蠢的做法,連她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