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茗州熱議
神念之遨遊如夢似幻,念起則動念消則歸,去時路茫茫,墜回只一瞬。
就好似常人做夢花了很長時間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見到了種種奇景,最終只是一個不慎好似墜落深淵,一下就摔回了身體。
易阿寶和墨奕明也是如此,只不過他們不是墜落而是上浮,那一瞬間出海則紙身破碎,一下子神念就“墜”了回去。
那感覺和從懸崖等高處墜落差別不大,呼喊中從牀上驚醒。
兩個老人眼睛還沒睜開呢,耳邊就是房中四人的驚呼和跌跌撞撞摔門而去的腳步聲。
墨老爺子緩緩睜開了眼睛,見到的是牀帳頂部。
耳邊除了遠去的驚呼,彷彿還回蕩着龍宮交杯換盞之聲,隱約還有那據說是南海蛟龍講述的故事。
而之前壽宴的記憶也分外清晰,彷彿只是醉酒午後的一個小憩。
那是真還是假呢?難道只是做了一個長夢麼
一邊的易阿寶也同樣睜開了眼睛,他呆呆看着牀榻的帳頂,感受着被褥的感覺,臉上帶着些許悵然若失。
此前醒來的時候就在雲端,阿寶還以爲是同墨老爺子一起被帶了出來,踏雲飛向北海。
如今看來,或許只是壽宴之中不勝酒力,被人扶到了屋中休憩了。
可是這夢好真實啊
兩個老人這會都躺在牀上,尚不清楚其實是一間屋子兩張牀榻。
不過易阿寶和墨奕明的悵然與迷茫也很快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在他們回憶夢境的這麼一會工夫,剛剛被嚇得逃走的四個下人已經帶着更多的人返回了。
那一羣人中,墨曉容和墨從憲赫然在列,還有易家的一個晚輩。
他們行色匆匆,那四個下人雖然驚魂未定,但也已經反應了過來。
不一會,一大羣人就快步走入了屋中。
“爹——”“爺爺——”“太公——”“太爺!”.
各種呼喊聲傳來,聲音有大有小,並且明顯都帶着激動,人數得有二十幾個,一下子讓原本寬敞的屋子都顯得有些擁擠。
易阿寶這邊圍着五六人,墨老爺子牀邊則是十幾人,鬧哄哄的弄得兩個老人都有些發懵。
墨曉容坐在牀邊小心將老父親攙扶着坐起來,身邊的下人趕忙遞上枕頭,爲老太爺背後墊着。
旁邊還有一個自認懂一些府中老媽子喊着。
“快叫,快叫,還沒回魂,把魂叫回來!”
於是身邊一些晚輩和家中的下人一個個都不停喊着,“老爺”“太公”之類的聲音連成一片。
墨奕明看着周圍的人,一個個呼喊個不停,耳朵裡面嗡嗡的,直接給吵懵了。
不過看到自己的女兒坐到牀邊的時候眼淚都流下來了,墨奕明就下意識伸手擦去墨曉容眼角的眼淚。
那個老婦人頓時驚喜呼喊。
“回來了,回來了,回魂了——”
“爹,爹——”
墨曉容抱着墨老爺子大哭起來,墨奕明拍了拍女兒的後背,總算是也緩和過來。
“曉容你爲什麼要哭啊,這麼一大幫子人是做什麼呀?”
這會屋中也相對安靜了一些,顯然易阿寶那邊的喧鬧也告一段落了。
墨曉容擡起頭看着老父親,眼淚還是止不住,帶着一絲哭腔回答。
“爹!您,您和易叔,已經睡了一年了,女兒還以爲您醒不過來了嗚嗚嗚.”
這話聽得墨老爺子又呆了一下,而對面的易阿寶似乎更快回過味來,朝着另一端的牀鋪喊着。
“墨老爺,墨老哥——”
“唉!”
兩邊牀榻前圍着的人多往旁邊散開一些,也讓各自坐起來的兩個老人能夠相互看到對方,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兩人睡在同一間屋子裡。
屋中進來的人一時間雖然心情激動,但此刻也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易夫子,你的牀榻爲何在我房中?”
墨老爺子下意識這麼問了一句,而易阿寶臉上已經顯出幾分激動。
“是啊,在一個房中呢墨老爺,你可曾做了一個長夢?”
聽到這話,墨老爺子腦海中關於化龍宴的記憶重新浮現,臉上也露出幾分激動。
“如何不曾啊?我夢見與易夫子你一起騰雲駕霧,去了北海啊.”
“是啊,去了北海啊!”
易阿寶和墨奕明的眼中泛起一些晶瑩,一睡一年,縱然是夢卻似乎並非一般的夢!——
茗州開陽江碼頭,墨從憲正在親自查看貨物。
總計有兩大船今年的新茶要運送京城,其中有半船是直接上貢皇宮的貢品,也算是墨家莫大的榮耀。
這會一切貨物已經清點完畢,墨從憲同押送貢品的官吏道別。
“預祝大人此去順風順水,待大人早日歸鄉,墨某一定親自爲大人接風洗塵!”
“哈哈哈哈哈,墨二爺客氣了,好了,這便準備起航了!”
兩邊又寒暄幾句,押送的官吏紛紛上船。
就在這時候,有墨家的下人狂奔着跑到了碼頭,尋着墨從憲就立刻跑了過來,到了跟前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二,二爺.老,老太爺他”
墨從憲臉色大變,難道爹要不行了?
“怎麼了,老太爺怎麼了!”
墨從憲抓住了下人肩膀,那邊正登船的幾名官差也停下了腳步。
官差早聽到過幾種傳言,說墨家老太爺自打去年壽宴之後身子骨就很差,一直都沒有在外人面前露面過了,也有傳言說墨家老太爺臥牀不起一直昏睡。
那邊官差不由嘆了口氣,如今看來墨老太爺快要不行了。
這墨家老太爺宅心仁厚,而且他在就鎮得住整個茗州的茶市,只是終有生老病死啊。
那邊的下人終於緩過氣來,臉上不再那麼蒼白,而是露出喜色。
“老太爺他醒了——” “什麼?是真的?”
墨從憲臉上露出驚喜,但又有些懷疑,一邊跟隨在身邊的管事和下人也紛紛出聲。
“阿明這是真的?”“你見到了?”
“是真的是真的,老太爺醒了,易老夫子也醒了!小姐他們都過去了,小姐讓我過來通知二爺的,二爺您快回去吧!”
墨從憲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狂喜,隨後撒丫子往碼頭外狂奔,後面的下人反應過來就趕緊追去。
“二爺您慢點——”“二爺等等我們!”
“快點,快跟上!”
墨家一行人都奔跑着離開,後邊碼頭上的幾名官差則面面相覷。
等到墨從憲回到墨府的時候,府中上下已經是一片歡騰,而留守墨家的易家人也已經第一時間派人去送信。
之後茗州城最有名的大夫比墨從憲晚到一會,等大夫到了,府上的激動情緒已經又緩和了一些。
那間屋子中,茗州城有名的大夫正帶着弟子爲兩個老人查看身體,又是探脈又是翻眼又是看氣色,一頓查看下來旁邊的墨家人已經有些着急。
查看完畢,老郎中收回了手,回頭看看另一邊,那頭的弟子也已經查看結束。
“大夫,怎麼樣?”“大夫,我爹和易叔身子可好?”
老大夫撫須思量着,那邊的弟子其實年紀也不小了,大約三十上下,這會起身到了師父旁邊。
“如何?”
“師父,易老夫子的氣色脈象都好得很!”
“嗯!”
老大夫點了點頭,站起來看向周圍人。
“墨老爺子的身子也好得很,神光內斂精氣充足,脈象平穩有力,你們說是久病不起,可是一點都不像啊!”
聽到這話,府上的人都鬆了口氣,墨從憲更是露出笑容。
“不像好,不像好啊!說明爹和易叔身體好了,對了大夫,可需要開一些藥,爹和易叔久臥病牀茶飯不思,身子骨或許會有些虛吧?”
老大夫和徒弟對視一眼,前者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墨從憲。
這位墨二爺剛剛是沒認真聽我說話麼,說了神光內斂精氣充足,脈象平穩有力來着。
不過轉念一想,老大夫還是點了點頭,坐到一邊的桌前取了筆墨寫了個滋補的方子,將方子給墨家人之後,墨從憲親自送他們到外頭。
“大夫,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請收下!”
“哦,多謝墨二爺!”
墨從憲一出手就是一錠分量不輕的銀子,老大夫也是笑着收下,隨後叮囑讓二老透透氣曬曬太陽之類的,再寒暄幾句就告辭了。
走在墨家的長廊上,老大夫身邊的弟子還是疑惑地問了出來。
“師父,我看那易老夫子和墨老太爺一點都沒有虛浮之相,那氣色比我都好呢.而且墨家人說兩個老人久病不起,爲何我到那後院和屋中,卻絲毫沒有聞到湯藥的味道呢?”
身爲傳承有序的良醫,鼻子也是很好使的,若真的久病之處,定有藥石之氣,但是墨府後院則沒有,根本不像是經常熬藥喂藥的樣子。
老大夫其實也在想着這事,聞言也是不由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而且兩人根本不像是久病之人!”
一邊的弟子忽然湊近師父低聲說了一句。
“師父,外界也有傳言,聽說墨家老太爺是去年大壽的壽宴之後直接睡了過去,從此再沒有醒過,您說會不會是今天才醒呢?”
老大夫也是心頭一跳,類似傳言他也聽說過,而且不止一個版本。
有說墨家老太爺久病不起的,有說壽宴之後睡死過去就此離世,爲了穩定茶市地位墨家秘不發喪的,最離譜的還傳是一直睡着就是不醒的。
身爲茗州的名醫,自然是各種病患的場合見得多了。
墨家人上上下下或歡騰或拭淚的激動情況,倒確實像家人得救的樣子,可是兩個老人的情況卻也真不像是得過大病的。
很快,墨家老太爺醒來的事情就在茗州城一些人耳邊傳開了,消息甚至傳到了茗州知州那邊。
當天晚些時候,茗州知州陸海賢正在官邸書房中看書,卻有老僕從外頭走來,不等陸海賢問什麼事,老僕就已經開口了。
“老爺,墨家老太爺醒了!”
陸海賢先是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後立刻放下了書看向老僕。
“什麼?”
“老爺,墨老太爺醒了!”
陸海賢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茗州城中風言風語的消息很多,但顯然知道準確事情的人不多。
或許除了墨家人和易家人外,整個茗州城知道墨老太爺和易夫子真實情況的只有那麼兩三個,而茗州知州陸海賢算是其中一個。
在墨老爺子傳出消息可能出事了的時候,陸海賢就派人問過墨家,後來更是親自上門怒斥墨家子弟。
陸海賢自問和墨老太爺也是好友,家中長輩過世,爲了茶市的地位選擇秘不發喪簡直太過不孝,墨家子弟若是如此,他就要以茗州知州的身份問罪了!
這種情況,墨家人拗不過,只能告訴陸海賢實情,總不至於把老爺子裝進棺材埋了吧?
陸海賢當時自然是不信的,畢竟他上門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
好歹也是個官員,好歹也辦過一些案子懂一些事情,人能昏睡個三天三夜陸海賢信,告訴他睡了幾個月那就胡扯了,餓都餓死了!
但看過兩個老人,又經過一段時間的驗證,陸海賢也就不得不信了。
再回想當初宴席上見過老天師,那事情就變得玄奇起來了!
這會一聽到老僕的消息,陸海賢驚愕之餘,反應過來之後立刻站了起來。
“快,備車馬,本官要去墨府!”
“老爺,我來的時候早就備好了!”
“好好,快,走走走!”
陸海賢也是激動起來,人真能一睡一年如同活死人,然後再甦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