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怨得報快意麼,確實是快意的,但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的快意。
在初時的驚愕之後,夏靈藍便沒有再提及什麼有關玄姬的事情了,或許是覺得自己這些年力使空了有些可笑,也或許是既知其死便也無需再留意。
心中所牽的也就是能否重聚魂魄一事了。
只是對於夏靈藍母女想要救回所愛之人魂魄的事情,有可行性是一回事,但可行性距離真正可行還是有不小區別的。
也不是易書元不謙虛,當世丹鼎一脈他已經能算是執牛耳者了,不提所謂仙丹還魂成功概率,便是那定神丹如何煉製也並不明瞭。
養元丹和星羅丹,實際上是易書元順天時應內心,應道而變自然而然組合出來的仙丹,這過程是破開迷霧前行而得丹,並沒有很強的目的性。
但針對性要練一種只是在殘典有過大致瞭解的丹藥,而且得是達到道丹這級別,那易書元也是沒把握的。
相較而言,易書元思及當年的貓妖玄姬,倒是心中另有所念。
在這過程中,易書元不知不覺就已經盤坐在了那塊朝東的山石上,眼神微閉陷入一種心有所悟的狀態中。
這種狀態也被旁人所感受到了,以至於江郎等人都下意識安靜了下來。
不過時間倒也沒過去多久,或許是也就是半刻鐘吧,易書元眼神重新恢復焦距。
“仙丹尚難言效,但或許未必只能靠仙丹,亦或者,丹也好,法也罷,另有玄妙可入”
但念及此處,易書元也只能感嘆,雖然並非什麼事都能盡如人意,但顯然貓妖就算死了,也是似乎還是可以以某種方式還債的。
只可惜即便當初,那貓妖自己也點不明自身神通奧妙之處。
而聽到易書元的喃喃自語打破了平靜,陸雨薇見母親和江龍王都不說話,忍不住出聲詢問一句。
“易先生有幾成把握?”
易書元轉頭看向陸雨薇。
“如今條件下,若說煉定神丹的把握,易某也不足一成,但若說重聚你爹魂魄則大概是兩成。”
陸雨薇先是疑惑着二者難道不是關聯的麼?隨後心中又略微發緊,不論是一成還是兩成,這概率都好低啊.
她看向母親,後者臉上也顯出幾分失落。
江郎也是眉頭緊鎖,連老易都說只有一二成把握麼,只是在他想要從易書元臉上神情中再看出些什麼的時候,易書元卻又望向了山谷中。
易書元看着遠方山中之景,看着那因爲晨光照耀下漸漸消散的白霧。
哪怕不修仙,起霧在易書元眼中也不過是很簡單的常識,但觀雲霧生滅又聯想當初玄姬的保命之法,心中微有所動又似有所悟.
“現在是三成。”
易書元忽然這麼一句,讓幾人一貂都是微微一驚,夏靈藍母女臉上的失落感都淡了。
三成?煉丹還是救人?亦或是兩者皆有?
但不待有人詢問,易書元便自己解釋道。
“容我多思索一陣,容我多參悟一陣,若易某得以悟出些玄機奧妙,則不論是以用丹還是施法,自會同你們言說!”
“那先生可否給一個大致的時日呢?”
問話的人是陸雨薇,易書元卻看向夏靈藍。
“夏夫人等了這麼多年了,如今也請勿急於一時!”
凡修行之輩,對“一時”的概念肯定不同於常人,易書元這麼說,夏靈藍就明白或許時日並不會太短了。
“是妾身叨擾了先生,又讓先生於紅塵修行中分心他顧,妾身感激還來不及,豈敢催促!”
和明事理的人說話,一點就透,也不需易書元費什麼心力。
母親都這麼說了,陸雨薇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和心中預期多少有些落差。
倒是她肩頭的灰勉笑了。
“小鯉魚,還有希望就挺好了,別不知足!”
“也是.”
江郎不由瞥了灰勉一眼,這小貂兒怎麼有時候也越來越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了,真只是未化形的小妖怪?
清晨的陽光照耀下,闊南山中的霧氣也在迅速減弱,山南崗上聊天的聲音不只是驚動了附近休息的畫眉鳥。
也是此刻,有悠然歌聲從遠方傳來。
“登崖過嶺~~~斷枯藤~~~~伐木喲~~取薪~過人生~~~~”
聽聞這悠然山歌,易書元臉上露出笑容,忍不住輕聲唱了下一句。
“一壺濁酒~~米三升~~~”
隨着山歌接近,一個樵夫邁着輕快的步伐出現在遠處的山道上,並且漸漸朝着這邊山崗走來。
山崗上衆人也都看向那個樵夫,雖然氣數不顯,但誰都明白,來者非凡俗之輩。
“易先生啊,你得空就多上山來走走,如今老鬆佇立山崗,黃某在這山上可是連個說話的人都尋不見咯!”
樵夫聲音傳來,人已經到了山南崗,並向着江郎等人拱手問禮。
“闊南山神黃宏川,見過幾位道友!”
在場幾位雖然並不顯露多少氣息,但只是站在這裡,闊南山的水汽就隱約有所牽動,這一點身爲山神的黃宏川尤爲敏感。
所以此三者乃是水澤靈脩啊!
“原來是山神,妾身夏靈藍有禮了!”“陸雨薇見過山神大人!”
江郎抖了抖袖子,鄭重拱手,就衝老易那一聲輕吟山歌,想來與山神交情不淺。
“長風湖江郎有禮了!”
夏靈藍和陸雨薇黃宏川沒聽過,但江郎的大名怎能不知。
“原來是江龍王當面啊!”
易書元站起身來,望着闊南山的一個方向。
“鬆老還是那樣?”
“還是那樣,便待其醒來吧!”
當年得悟,其後服丹,至此這麼些年過去了,鬆朝歸入松木本體,這麼多年來就像是重新成了一棵普普通通的古鬆,經風雨應四時,卻再無妖身顯現。
——
易家院內,這會忙得熱火朝天。“大太爺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啊?”“看樣子得是中午纔回來了。”
“快點快點,把膳堂布置一下!”
易家上下都忙碌了起來,雖然易書元只說是加幾個菜,但今天客人顯然也很不一般。
相好的可能性不大,但大太爺外頭所留血脈來尋親的可能性可是不小的,之前客廳裡遞上的東西說不定就是信物!
哪怕最後還是很可能是誤會,但易家從易保康到易勇安再到易阿寶,以及一應家僕都覺得得慎重對待,也就肚子逐漸大了的陸氏沒有出來幫忙。
中午的時候,易書元帶着幾人從闊南山中回來,又引得村中人頻頻關注,清晨的時候人少又有一點霧,哪有現在看得清楚。
“大太爺,伱們回來了?馬上開飯了,您直接帶人去膳堂就行了!”
門口的遇上的家丁這麼說着,易書元也是這麼做的,等衆人到了膳堂,結果雞鴨魚肉做了一桌。
雖然也吃了許多美味珍饈,但江郎等人知道這麼一桌在這種鄉下可是很費力氣的。
“嚯,老易,這就是你說的隨便加幾個菜啊?你家裡人夠好客的啊!”
易書元看了江郎一眼沒說話,在江郎調侃的時候,易保康甩着手中的水珠走了過來。
“呃呵呵呵,倉促之間沒什麼菜,招待不週了,當自己家,當自己家就行了.”
帶着笑容對客人說完這些,易保康拉過兄長湊近低聲道。
“兄長,您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兒子女兒來尋親?或者說其中一個還是你的.”
“別別別,保康,這話不能亂說,壞人家姑娘名節!”
易書元哭笑不得,保康卻又爲求穩妥期待着追問一句。
“男的也不是兒子?”
易書元咧了咧嘴,差點就想順勢認個兒子了,不過這場合還是不玩笑了,但他還是望了望一臉古怪的江郎纔回頭回答易保康。
“真不是!此三者皆爲忘年交也!”
易保康頓覺失落,只是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恢復笑容,重新招呼客人。
夏靈藍和陸雨薇在易家沒待多久,她們既是來報恩也是來求丹的,但在闊南山上便明白此事並非倉促之間能成,若是留在這裡只會打攪易書元在家中的生活。
而且母女二人在常人眼中畢竟是女流之輩,這樣留在易家有些不合適,所以下午的時候便乘坐易家的馬車離開了。
但這種離開也不是真的走了,只是消失在衆人視線中,易家的車馬確實送她們去了縣城,但夏靈藍在告別了易家家丁之後,轉頭就帶着女兒去了娥江水府,拜會娥水女神去了。
鯉魚母女走了,但江郎顯然沒有這種自覺,用他的話說就是,他與老易“忘年之交”,自己不是女流之輩,在好友家中小住一段時日完全沒有問題。
——
天界,星河上的太陰宮修士也已經準備離開天界,她們就算是離開也是找人少的時候。
等出了天門之後,師唯朝着天空一處一點,一道寶光落下,之前收起的寶舟又出現在空中。
太陰宮修士陸續登船,準備御舟回太陰山。
這時候有聲音從天門處傳來。
“等我一下~~~”
寶舟上修士紛紛望向天門方向,卻見有兩道火線眨眼就飛近了。
石生腳踩着風火輪迴來了,但他也不只是一個人回來的,身邊還跟着一名淡青色衣衫的女子,正是才離開天坊宮的卓晴。
杜小琳臉上露出笑容。
“石生~~~卓姨~~~”
對於卓晴,太陰宮的人也從杜小琳處聽過,更知曉就連天界織女們都很崇拜她,而杜小琳身上的那件衣裳很是讓一些太陰弟子羨慕的。
這次星羅法會,天界在大會後期拿出來的一些東西,雖然不能和仙丹相比,卻也讓許多人印象深刻,其中就有那無縫天衣。
用天庭司禮星官的話說,此次法會處處不同處處不凡,這無縫天衣乃是靈織仙子帶領衆織女所成,也是少有的寶衣。
而靈織仙子就是天庭喊出來的稱謂,卓晴自己並沒有什麼仙號,對於天庭問她時的意見也是無所謂的態度,所以名號就這麼傳了出來。
此刻一聽到“卓姨”這個稱呼,太陰宮諸多弟子頓時心頭一動。
“是靈織仙子來了?”“真的唉!”
等石生二人近了都紛紛在船邊先行問候。
“卓仙長看這邊!”“靈織仙長~~”
“卓道友好!”
卓晴隨着石生一起落到船上,見此也是微微一愣,她只認識小琳,但也立刻回禮。
“諸位,道友好!”
就連師唯等人也笑着走了過來,向着卓晴行禮問候。
“久仰靈織仙子大名,太陰宮師唯,見過卓道友!”
“師道友,請別這麼說”
雖是仙修,但卓晴又和尋常仙修不太一樣,就連“道友”二字說得都有些不習慣。
但因爲有在天坊宮被織女們環繞的經驗,這會面對熱情的太陰弟子也不至於不知所措。
石生咧了咧嘴,沒人來問候他,這些太陰弟子對待卓姨好熱情啊!
正這麼想着,石生就被杜小琳拉到了一邊。
“唉,石生,沒見着江龍王吧?”
“江前輩?沒見着啊,怎麼了?”
石生疑惑一句,杜小琳望了那邊的被太陰弟子簇擁的卓晴,低聲道。
“江前輩之前找你呢,好像很急的樣子,說是找先生敘舊,但看着又不太像,不肯細說就走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