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易書元的話,陸雨薇已經捂住了嘴,江郎也瞪大了眼睛,夏靈藍的手都不由微微一抖。
可以說世間生靈和各方天庭既受衆生信仰影響,也受天道影響,是天地間秩序的重要一環。
而天庭也有大小之分,其中最具代表的便是天庭氣數盛到某種程度,到了能孕育道器的地步。
算起來,現今世界對各方天庭的定義,也是各地自有分說。
但廣義上講,能被定義爲大天庭的大致是有四方,也因爲和四海相近的原因,即便天庭未必都接受此類說法,但天地修行各道習慣同海域一樣,把天庭分東西南北。
這一次星羅法會所舉辦之地,便是東方。
總體而言,大天庭除了神祇神號各有不同外,在規格制度上都有相近之處,也代表着民俗信仰上也有一定的相通之處,這是應星辰和天道規律所至,不同之處則是山河格局。
自然的,也有了天庭更替時沿襲繼承部分道統的基礎。
天地間少有萬世長存之物,生死興衰也不僅僅是凡人之難,縱然天庭並非亙古不變。
有的是氣數盡了,有的是自己種因得果,比如過分干涉人間,本意是想要自己昌盛,但多年之後卻是覆滅的導火索。
這種例子多了,再加上本身神祇的職責和天道的約束,纔在歲月之中演變出如今的秩序規則。
除了留下經驗教訓,曾經崩滅的天庭還有沒有留下過什麼呢?
或許有,或許一切也都煙消雲散,或者可能也就凡間一些廟宇的殘痕斷壁算是最好見證。
只是今天,易書元的話讓在場三人明白,理論上應該是第一時間破滅的道器,竟然也有留下來的!
這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寶物能定義的東西了,夏靈藍難以想象手中之物是何等價值,卻也明白遠比自己最初想象的要誇張的多。
夏靈藍的心中有猶豫有慌張,也有一絲遐想,代入妖族思維又聯想面前真正仙道高人所想。
幾息的沉默過後,夏靈藍竟然還能迎着易書元的目光露出一絲笑容,再次平舉手中蚌殼。
“正如妾身所言,此物在妾身手中實在暴殄天物,請,易先生收下!”
真送?江郎驚愕的眼神從蚌殼上轉移到了夏靈藍身上,思量着說了一句。
“夏夫人,你勿要以爲露了這寶物自己就守不住了,我和老易也不是那種人,你若想留便留着好了,救命之恩換個東西送也一樣!老易你說是吧?”
以江郎對易書元爲人的瞭解,點破此事本就說明了這一點。
不過顯然理解這一點的不止江郎一人,夏靈藍略微伏低身子雙手托起,以更低姿態向前一步。
“今日方知真正仙道高人與我輩的不同,易地而處,我就算知道這珠子的來歷,定是也不會說的妾身願意將此寶贈予先生,望先生不要嫌棄!”
不過肅穆的氣氛被易保康的小聲錯愕之語所中斷。
“這是在幹嘛?”
這聲音其實也不是問客廳中的人,而是問的外面的人,因爲易保康到的時候,客廳外頭偷偷摸摸躲着好幾人在瞅着裡頭,但又不敢接近。
然後易保康過來一看,就見到夏靈藍伏低身子送上東西,不由低聲詢問邊上的人。
“老太爺,咱們也不清楚呢。”“突然就這樣了,裡面的人說的啥也聽不清啊!”
“我瞧着那男的和那兩女的不是夫妻啊,這不會是大太爺在外面的.”“胡說,相好哪有這麼年輕的?”
“我是說可能是來尋親的孩子.再說咱大太爺風度翩翩才高八斗,也不是不可能老夫少.”
“瞎說什麼!”
原本外頭的人都屏息不敢出聲,易保康一來就淅淅索索議論開了,面對這場景,一把年紀的易保康也縮在一邊不打算進入客廳。
客廳外伴隨着驚愕的嘀咕聲在客廳裡面四人耳中,實在是太過明顯。
易書元的嚴肅繃不住了,啞然失笑之餘,也伸手接過蚌殼,並順手也將夏靈藍攙扶起來。
“夏夫人不必如此,此物易某便收下了,多謝夏夫人一片心意!”
靈珠這等寶物,易書元想不想要?當然是想要的!
說着易書元又看向客廳外,易保康一個老頭也跟着家僕一起往邊上躲,伱們這羣傢伙還能更明顯一些嗎?
“保康~”
“唉唉.”
這是易保康少有的在易書元面前有些做賊心虛的時刻,應得都有些慌忙,還好兄長也沒質問什麼。
“保康,幾位客人來了,中午多弄一點菜吧!”
“噢噢,好好好,哦對了,大清早的連開水都沒有,我去燒水,去燒水!”
“我來幫忙!”“我也做事去了!”“我得去放馬了!”
客廳門口一下作鳥獸散了,易書元回頭對着三人笑笑。
“見笑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本該被靈珠吸引所有注意力的三人見此一幕卻是不由露出笑容,夏靈藍母女更是相視一笑,那些對她們身份猜測的話也不覺反感,反倒覺得有趣。
“聽從先生吩咐!”
易書元將蚌殼拿在手中,率先走向院外,江郎和夏靈藍母女在身後跟着。
易家院中,剛剛各自都要去忙碌的諸多人,則在這一刻視線全都瞅向那幾個背影,顯然心思都還繫着這邊的。“我覺得又不太像是大太爺的相好了,瞧着有些怕大太爺”
“那就是來尋親的!”
“那男的長得也不像大太爺啊.”
“也可能是學生!”
——
幾人走在西河村中,雖然此刻天才剛亮,但村裡已經有不少人出門,江郎、夏靈藍和陸雨薇三人的回頭率可是比上一次來的那大陣仗人羣只高不低。
易書元走着,微有通感之下,也看看身邊相隨的夏靈藍,他能感覺出來此女身上有種感懷的氣息。
“此情此景,夏夫人可是想起了當初在人間生活的日子?”
夏靈藍淡淡笑了笑。
“易先生不愧是仙道絕巔的人物,妾身才露出一點感性您就察覺了”
陸雨薇在一邊伸手挽住母親的手臂,依偎着前行,她多少也想起了曾經,想起了那一段不懂事但很幸福的時光。
江郎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他也不需要,欣賞一下身邊“美景”就挺好的,他相信靈鯉夫人此刻露出的神情與氣質,可能是其餘妖族都不曾見過的。
易書元倒是笑了。
“什麼仙道絕巔的人物,易某還遠未成道呢,世間修行人敬畏我,是因爲我拜死了開陽水神,因爲我參與煉製了混元玄真爐與星羅丹,本質上既是慕強亦是追利,然仙道修真路漫漫,我亦不過是前行者!”
這句話早些年的易書元說出來,那就是妥妥在裝逼,但如今的易書元說出來,卻是個人修行的感慨。
嗯,當然了,內心深處,易書元還是很認可自己如今的修行所成的。
“以夏夫人的修爲,其實本可以化蛟成龍,實話說,若易某和你易地而處,未必有你這般勇氣。”
一聽到易書元的話,江郎也滿是惋惜。
“是啊,要是夏夫人化蛟成爲龍女,龍族定有不少人傾慕於你。”
“江龍王謬讚了,龍族固然尊貴,但妾身並不想走此道。”
易書元回頭望了夏靈藍一眼,她能和凡人男子生下陸雨薇,本身就是妖族異類了。
當年夏靈藍還需要靠着靈珠幫助掩蓋氣息,而現在的她若自己不想,也很難有人看出她是妖身了。
幾人的腳步一直沒有停下,一直隨着易書元上了闊南山。
比起西河村的薄霧,在這裡是濃厚的霧氣籠罩了整個闊南山,在這種時候山中幾乎沒什麼人,至少西河村還沒人上山。
“身處紅塵之中,有時候確實也不太方便。”
說着,易書元打開了手中的珠蚌,一片靈光從中透出,露出一顆晶瑩的珠子。
江郎三人的目光也被靈珠華光吸引,這光芒和氣息更加明顯之後,江郎也是疑惑道。
“咦,老易,這和你手中那一枚好像不一樣啊?”
和當初得到那枚靈珠時滿是仙靈之光不同,這一顆靈珠就像是被易書元施法剝離了那種仙光時候的模樣。
而此言一出,夏靈藍和陸雨薇都是心頭一驚,原來易先生自己就有一顆?
“江兄,正如夏夫人此前所言,靈珠善納氣而變,當初靈珠閣院中那一顆便是此理,也只有道器能應此種氣數.”
靈珠能在易書元手中隨着白龍變化爲龍珠,除了易書元自身變化之道外,和它是殘留道器有很大關係。
這種感覺也是在煉製了混元玄真爐之後,易書元才真正明晰的。
道器既可以說是妙法所成,也可以說是氣運所至,歷劫之後天道所授,能應天地氣數之變化。
此種變化冥冥之中也暗合易書元之道,兩顆靈珠來到易書元身邊,也算是一種緣分。
易書元捏着手中的靈珠,這一刻,通感之下,他眼前的霧氣彷彿在迅速消散。
但霧氣消散所露出的不是闊南山的山景,更彷彿衆人所登的是另外一座不知名的高山。
世間萬物皆有生死,甚至連大山也是如此。
此刻易書元腳下的大山就一直在“生長”,但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在歲月之中不斷升高,甚至望到了天界。
從光芒暗淡到漸漸神光明亮,那一方天庭也在壯大,眺望人間更是好似在無數日升日落中交織出一種走馬燈般的快速閃爍.
由弱至強,由簡至盛,進而漸衰.
眨眼間,金雲環繞流光溢彩,天界神光堪稱璀璨,只是這種璀璨背後,卻又有一股死寂般的暮氣,彷彿夕陽西下所照出的最後美麗.
無盡流光在天界擴散,遠方的整個天庭正在崩滅,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卻在此刻偏偏有種一眼望到興衰的感覺。
“轟——”
大道巨響不似暴雷閃電駭人聽覺,但卻有種震天動地的驚世之感,這一刻,彷彿易書元腳下的山巔都抖動起來。
幾道流光炸開,射向天地各方,或許是那曾經一方大天庭最後的餘暉
易書元輕輕舒出一口氣,心中也充滿了震撼,更充滿了對天地自然的敬畏!
手中靈珠的光輝漸漸暗淡了下來,易書元眼前還是霧氣,還是闊南山。
“嗬,嗬,嗬,嗬”“這,剛剛.”
身邊和身後傳來抑制不住地驚駭與喘息,易書元這纔回神,並且意識到,似乎剛纔因爲與靈珠氣息碰撞,讓他意境外露,使得江郎三人也看到了。
側身回頭,果然,江郎和陸雨薇母女臉上驚容難掩,這會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圍,顯然剛纔的衝擊無比強烈。
那似乎是幾息時間而已,又好似經數百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