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法會越近,易書元反而睡得越沉。
只是這種沉睡,並非是他真的不關注煉丹了,相反,他更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同鬥轉乾坤爐,乃至同爐中爐,甚至同爐中的氣息相關聯。
就好像意識有一部分在兩個丹爐內外遊曳,爐火熊熊卻是冬日中的溫暖。
爐中還有諸多丹材沒有被煉化,某種時刻,易書元就像是在夢中化入丹爐,走在這晶瑩光芒環繞的丹材附近,閱覽着它們的種種不同。
既看外表也看氣息。
實話說,最開始的時候,易書元根本沒想好練什麼丹,甚至現在都是,只是一股腦把神藥宮的珍藏搬來大半。
但易書元也有自信能煉出仙丹,因爲於他而言,丹鼎之妙並非是神藥宮中人苦心鑽研的各種生髮之理丹經玄機,或者說這種玄機在易書元這也相對清晰。
以易書元通感之能,爐中之物所化一切皆爲道氣,他與丹爐心意相通,一切氣數盡在眼前,維持平衡以至於諸氣歸一也並不是那麼難。
關鍵不在於能不能做到,而在於這些丹材能做到何種程度,在於易書元打算做到何種程度!
不過較爲可惜的是,此番帶來的丹材,到底是沒有如頂山草亦或是紫靈荷那種特殊的仙靈奇物。
只是這未必是天界的原因,也可能是易書元自己的原因,因爲凡此類奇物,皆遊走於氣數之外,非成熟之刻不能察覺,哪怕是易書元也感應不到。
所以就算天界有,易書元之前施法的時候也察覺不到,自然也帶不出來,就算有且知道在哪,多半也沒成熟,自然也不能輕易帶走。
不過即便如此,天界丹材也足夠琳琅滿目妙物衆多了。
這一刻,易書元觀丹材,念動之間,一切丹材全都化爲灰燼。
氣化萬物,萬物歸氣!
在丹材的灰燼之中誕生了一股股剝離了一切雜質的氣。
此氣衆多,呈現萬般色彩,種種變化都在丹爐之中不斷碰撞,甚至溢出內爐落到外爐。
丹爐邊,睡夢中的易書元微微皺眉,只覺還差點意思。
“唰~”“唰~”“唰~”.
懸浮於天空的剩餘丹材又開始不斷下落,隨同星辰之力,猶如下雨一樣落入爐中,同時又在瞬間氣化
整個內爐之中,藥氣之多已經將整個丹爐充斥,又在滾滾爐火灼燒下不斷翻騰,孕育出一股恐怖的威勢,彷彿隨時就會炸爐。
唰.唰.唰.
一道道光芒玄奇的波紋不斷從丹爐的山巔擴散,山河社稷圖中的神人也都能見到這種光芒。
神人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煉丹的進度,甚至也不知道時間是九年,有的還以爲可能要幾十年,但此時此刻也有種感覺,似乎已經快了!
——
這一年秋,天地間氣數大盛,即使是人間的普通人,擡頭仰望夜空的時候也能感受到那種星河之燦爛的壯麗。
一般而言,在人們心中,這就屬於天有異象。
這一年也是承興二十九。
人間,承天府外的大延山山腳下,到處都是兵士,更是有一座禁軍大營紮在此處。
這不是要動兵戈,在承天府天子腳下,在如今的大庸治下,也不可能有什麼山賊匪徒在這山中作亂,所以也不是剿匪。
一場皇家秋獵。
自當今大庸天子當政,改年號爲“承興”以來,少有大規模的皇家遊獵,但這一次卻聲勢浩大,非但帶了皇族,文武重臣也有不少同來的。
一般而言,皇帝並不願意驚擾百姓,不過這次難得幾乎將不大不小的延山各處都守住了,也算是難得任性了一回。
清晨的禁軍大營之內,皇帝帳中點了一盆炭火。
七十多歲的總管太監章良喜依然滿頭黑髮,但那個他身邊坐在御案前的大庸天子,頭上卻已經沒幾根青絲了。
“嗬”
皇帝朝着手中哈出一口熱氣,搓了搓手繼續拿起筆桿子批註奏章。
對於別人來說確實是遊獵,但顯然對於大庸皇帝而言不算,至少不完全算。
“今年入秋就這麼冷啊”
章良喜心中微微一緊,作爲武功登峰造極的武者,他對這點寒涼一點根本就嗤之以鼻,而皇上的有此感覺也不是說普通人真就不耐寒,而是皇上已經衰老了,身子已經大不如前。
“陛下,都快深秋了,可不就冷了嘛,命人再添一盆炭火吧?”
皇帝點點頭,這次他沒有堅持,章良喜便趕緊對外喊着。
“來人,再添一盆炭火!”
不過皇帝想了下,又自己對外喊了一聲。
“召楚航、林修、李謙、和鄒大都督過來見朕。”
外頭的兵士連聲應諾,隨後匆匆離去。
不多時,帳中多了一盆炭火的同時,四名文武官員已經先後到了帳中。
“臣楚航”“臣林修”“臣李謙”“臣鄒介”“臣佘武宣.”
“見過陛下!”
一看五人來此,皇帝臉上也露出笑容。
“衆愛卿免禮,賜座!”
“謝陛下!”
楚航留起了美髯,從初時治水抗災的臨時官員開始,做過邊陲小官,治過刁蠻野域,再次整頓過鹽州之地,當過貧富之地的知州,憑藉多年考評,如今已是當之無愧的朝中大員。
林修當官的時間更長,不過他始終坐鎮承天府尹之位,是整個大庸人盡皆知的青天大老爺,甚至名氣已經傳到了幾個領邦。算是大庸天下人心中的一顆定心丸。
誰都知道,但凡有冤情,即便再有惡人能近乎隻手遮天,只要你能想辦法告到承天府,或者引起承天府注意,那麼一切皆有希望,江湖上諸多任俠之士也皆敬佩承天府尹,多有相助。
李謙的功績也自不必說,同樣是一點點政績做上來的能臣。
大都督鄒介受命於危難之際,整頓邊防重整天下軍務,如今年事已高,也算功成身退,回到京師養老,但其人依然精神抖擻,在軍中威望更是無可匹敵,屬於換個天子可能都安享不了晚年的那種老帥。
佘武宣則是司天監監正,觀天象修曆法,更有一些玄奇之能。
四人帳中落座,對天子爲什麼叫他們來則各有猜測。
皇帝手中的筆卻還不停下,眼睛掃了一眼鄒介方向。
“我這皇帝當了三十年,年輕時雖也耍過些手段,終究是沒有經歷過大仗,軍務之事還是差了不少啊”
鄒介一聽這話,當即起身。
“陛下太子時撥亂反正,歷經朝野鬥爭地方割據,削藩剿叛血濺天宇,後勵精圖治規劃我大庸整軍大計,安邊關囤邊民,纔有我大庸如今的社稷安定,陛下之武功,功在不計,陛下之兵法,法在浩蕩!”
誰都喜歡聽好話,皇帝也不例外。
“哈哈哈哈哈哈.大都督一把年紀了,回了京城倒是和那些奉臣學壞了”
“老臣句句發自肺腑啊.”
聽到這話,皇帝放下筆看向身後的大庸國圖一眼,他也想過北伐,只是若大庸和南晏能一直和睦下去也不失爲是好事。
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許能一直和睦,以後卻也未必。
“爲帝者,可以天下安定爲重,卻不能沒有一顆雄心,不能沒有氣魄,幾名皇子中,不說熟知兵事,就是膽魄過人者也沒幾個啊”
“這”
鄒介這就不好說了,他看向旁邊的官員,楚航想了下起身道。
“回陛下,皇子也各有過人之處,兵事也未必是不熟知,膽魄也並非不過人,只是陛下光芒太盛,以至於讓人們看不到羣星!”
楚航這話不完全是拍馬屁,基本已經說的明白了,是天子太強了,以至於覺得兒子們都是廢物。
實則天子對皇子的教育問題抓得一直很嚴格,又有優良的血脈傳承,或許會有極端的人,但不太可能出蠢貨。
“只是陛下遲遲不立太子,於社稷而言是不定因素啊!”
皇帝嘆了口氣,他心中當然是有傾向的,只是多少也有些不安。
“朕苦惱之處也在於此啊,只是還需多觀察觀察.若所託非人.於社稷不妙啊佘愛卿以爲呢?”
佘武宣自問論及朝政軍事,自己根本無法與旁邊幾位相比,但皇上肯定也是清楚的,想了下起身道。
“陛下乃不世明君,心中自有定奪,而今天降異象羣星璀璨,亦說明陛下之功績受上天認可!”
皇帝笑了。
“以愛卿觀天象之能,可否看出幾位皇子中,有哪些天星應命,何人星光更盛啊?”
佘武宣不敢怠慢,別說只是有些端倪卻看不真切,就是知道也不敢隨便說啊。
“回陛下,如楚大人所言,陛下帝星光芒太盛,臣不敢貿然猜測。”
“哈哈哈哈,莫急莫急.此事總會見真章的,聊聊這次秋獵的事!”
皇帝一句歡笑話,把佘武宣嚇得不輕,不過皇帝本身也不是仰仗玄奇之說的人,還是更務實,而看一個人不能只在書面上。
“來人,準備餐食酒水,朕要與諸位愛卿一同用餐!”
皇帝這邊要與同近臣用餐,大營其他地方,各個皇子所在也差不多在享用餐食,一起用餐的多是手下親信。
皇子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在這次秋獵中好好表現一番,能在父皇面前留下更多印象的機會,誰都不會輕易放過。
——
遠方的天空中,有幾陣狂風吹來,風中顯現出幾個身影,分黑紅黃白各色衣衫,看向遠方的延山,只覺得那邊氣數非凡。
“好強的紫薇之氣!”“紫氣升騰天星應命!”
“不會是大庸皇帝在那吧?”
“這當今大庸天子果然不凡,此番氣數古之帝王皆少有啊!”
幾人說話間,其中一人忽然靈機一動。
“我等苦於無有那星羅諭,即便來此界域,雖然能在一些名川大澤之巔沐浴一些星光恩澤,卻難以感受星羅盛會,何不”
“何不什麼?”
那人看向遠方延山。
“何不去那大庸天子處,設法求得一道天子聖敕,執此敕命去往天界,那天門未必不能爲我等所開,讓我等也能一同赴那星羅法會!”
“好主意!”“妙啊!”
“所言極是,此皇氣數浩蕩,天子手敕一定程度上有萬法相尊之效,以此爲依說不定真的能上得天去!”
狂風呼嘯之間,紛紛吹向遠方的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