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金旺從酒樓的二樓下樓的時候,心中是狠狠鬆了一口氣的,那邊掌櫃的見他下來,趕忙主動走出櫃檯湊近低語。
“童爺,是他吧?”
“嗯,是他,他那桌酒菜就免賬了,注意勿要做多餘的事。”
“小人明白,就當不知道.”
童金旺點點頭,雙手縮在袖中,若無其事地走出瞭如歸樓,到街上的時候,他下意識擡頭看向酒樓窗口,裴長天正在樓上看着他,見他擡頭則輕輕舉了舉酒杯。
童金旺沒做什麼多餘的事,轉身就匆匆離去,心中則不斷想着以前的事和剛剛的事,以及之後的事!
如今這種情況,若南晏那邊真的大有動盪,且這邊朝廷早已察覺,那對抗朝廷一定是死路一條。
可是裴長天的話真的能全信麼?金玉門可是有靠山的.
但再回想着這次使者來時的一些不同之處,童金旺心中已經有了明顯傾向。
沒過多久,童金旺已經回到了城外金玉門的一處莊園,並且直接找到了正在吃飯的門主金其榮。
金其榮年紀比童金旺還大,氣色卻絲毫不差,一個人吃一桌菜,在那大快朵頤,見到童金旺匆匆進來便笑着說。
“老童,來得正好,沒吃飯吧,坐下一起吃!”
童金旺在進入這屋子的時候已經調整好了心情,此刻更是露出一副興沖沖的表情。
“門主,你猜我見到誰了?”
“誰啊?”
“天鯨幫,裴長天!”
剛要扒飯的金其榮心頭一跳,詫異地看向童金旺。
“裴長天?他竟然敢回梧州?”
童金旺重重點頭,將被筷子洞穿的雙手從袖中露出來。
“嗯?老童,你這是”
“我忍不住出手試探他的武功,我們雙方都很剋制,拳腳只在桌前方寸之間,十幾招之後,我落得這個結果,他的武功深不可測啊!”
金其榮微微點頭,而童金旺則繼續說道。
“天鯨幫的情況我們也清楚,裴長天對朝廷恨之入骨,門主,我請他來金玉門做客,何不試探一下?也算功勞一件,到時候能多得一些好處.”
“有道理,天鯨幫雖然沒了,但天鯨幫當年可是高手如雲,既然裴長天還活着,那他們應該逃出去不少,說不定這次回來就是來報仇的.”
這麼想着,金其榮看向身旁人。
“他什麼時候到,不怕我們報官埋伏?”
“我以三寸不爛之舌將之說服了,我說這酒樓本就是我們的產業,都是我們的眼線,他來了三天,若真要對他不利,何須我親自過去呢?”
金其榮輕輕拍了拍桌子。
“說得對,說得好!今晚得隆重招待一下他們,你去安排,不可怠慢!”
“是!”
童金旺說着忽然又問了一句。
“對了門主,這次使者過來,帶了多少那個,若要說服天鯨幫,也得有點真東西,金銀之物怕是”
金其榮知道童金旺指得是什麼,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本來怕伱們多想,所以我也沒說,罷了,先告訴你吧,南晏那邊似乎出了點問題,因爲那國師徒孫有反叛之心,那邊對這裡也起了疑慮,也就沒有帶來,先我等這次要全力配合,做出成績,疑慮消了自然一切都有.”
“一粒都沒有?”
童金旺詫異地追問一句。
金其榮搖了搖頭。
“非但沒有,還想從我手中討回去一些呢,只不過我當然不可能,只說早已用盡了”
童金旺微微點頭,心中卻已經做出狠心決定!
“那門主,我先去安排了?”
“去吧!勿要怠慢!”
“嗯!”
——
金玉門在梧州當然有不少產業,但是主要的門派駐地就在梧州城外的一座莊園建築,名叫金玉莊園。
也就是當天傍晚的時候,裴長天已經到了金玉莊園外圍,那是一片坐落在幽靜之處的美麗建築,一條小河從園中經過,周圍田地不缺綠樹成蔭,一看就是好地方。
“金玉門啊金玉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裴長天站在一輛馬車上望着遠方的莊園,而駕車的則是天鯨幫一位堂主宿老,雖然也是一把年紀,但如今卻迸發出澎湃的精力。
“公子,那姓童的靠得住嗎?萬一他等我們過去就反水怎麼辦?要不還是和其他人守在外面,等合適的時機再一起攻之.”
“他是個聰明人,自會有所印證,在我挑明瞭之後他就該明白,對抗朝廷只是死路一條!況且”
裴長天看向同車的老者,露出些許瘋狂的笑容。
“言叔,我已經萬事俱全地考慮太久了,曾經在天鯨幫如此,之後逃亡更是謹小慎微!已經忘了放蕩的感覺!”
“武道之要義便是勇猛精進,我若想要追得上前人步伐,便要先突破心境枷鎖,一切顧慮盤算在內之後,也得適時拼一把!再者,人無信而不利,雖然看不上童金旺,但我裴長天說過的話還是得算數的,至少這點險還不足以讓我食言!”
老者知道,公子可不只是爲了自己在拼,也是爲了天鯨幫所有人在拼,他們身份依然是敏感,即便有楚航作保,難免他人另有疑心,必須做出一番事來自證!
這枷鎖到底也還是沒解開呢!
這麼想着,老者臉上卻也露出笑容。
“公子說得對,這機會對於我們而言確實千載難逢,老夫也好久沒有放開手腳展露武功了!”
馬車不斷前進,金玉莊園已經近在咫尺,而在那邊,童金旺領着幾個弟子親自等候在莊門之處,遠遠見到馬車過來已經先迎了出去,只是他的視線卻不停眺望馬車後方,卻見不到其他人馬。
馬車停在莊園外,童金旺也湊到車前。
“裴公子,在下可是等候多時了!這,沒有其他車馬了嗎?”
裴長天從馬車上跳下來,一邊的言彰也將馬車的繮繩遞給一旁的金玉門弟子。
“哈哈哈哈,裴某信得過童長老,走吧,金門主一定等不及了吧?”
童金旺這是真的對裴長天心生佩服了,雖然當年就知道天鯨幫公子是個人物,但他總覺得這人略顯陰鬱,如今看來卻自有一番豪氣。
金玉莊園內部,金玉門的門主已經得知天鯨幫的人要來。
雖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但天鯨幫當年可是腳踏黑白兩道,江湖朝廷都吃得開,也是一方龐然大物。
莊園會客大堂內,等在這裡的也不只是門主,還有門中一些諸多精英弟子,這規格也展現了金玉門沒有怠慢的意思。甚至就連南晏來的幾人也在堂中,只是大多數金玉門的人只知他們是遠來貴客,並不知具體跟腳。
“門主,他們來了!”
外頭有人喊着,金門主一把年紀依然精力充沛,此刻更是提前起身迎了出去以表重視,遠遠一看到裴長天和言彰一起過來,雖然時隔多年,卻依然可以認得出他們是誰。
“哈哈哈哈哈哈.賢侄好氣魄,好膽色,快請快請!哦,這位難道是言堂主?”
言彰一雙老拳相抱行禮致敬。
“我自己都快不記得我曾經模樣了,金門主好眼力!”
“金門主還記得我們,實在令我等受寵若驚啊!”
“哈哈哈哈哈,賢侄勿驚,言堂主勿慮,在這儘管放心,請!”
“請!”
童金旺樂呵呵地跟着一起入了大堂。
金玉莊園之外,林地中漸漸有一些黑影出現,那條小河中也飄來幾條烏篷船.
林地那邊是很多公門高手,主要出自承天府衙和刑部兩個地方,而小河中船上則藏着天鯨幫的人。
蕭玉之這次也跟隨在楊平忠身邊,甚至也換上了一身公門官差的衣袍,楊平忠已經決定就是忽悠也一定要把這晚輩帶入公門,這次行動也帶上了他。
楊平忠如今能接觸到諸多公門高明武學,武功也已經今非昔比,但在一衆公門高手中或許還不算高,可他身爲承天府衙門幾大名捕之一,甚至是有朝廷官員品級的。
這位置的人頭腦和經驗比武功更重要,擁有相當程度的自主權,帶個信得過的後輩自然無人敢有異議。
實話說,蕭玉之此刻也很激動,他想過會有大場面,沒想到是這麼大場面。
不是說在這埋伏就能讓蕭玉之如此激動,而是來這埋伏之前,楊叔帶着他以及一些之前兩天沒見過的人手,一起將梧州知州和梧州通判拿下了。
在拿下這兩員大官之後,一大部分人手馬不停蹄趕往此刻的金玉莊園外!
而直到來此前的一點點時間,蕭玉之才從楊平忠口中得知,他們此番辦的案子是什麼,既有官府腐敗爲惡,甚至還可能涉及敵國細作,牽扯到江湖朝野和民間,是大庸這些年來都數得上的大案子!——
金玉門的莊園大堂之中,裴長天和言彰已經落座,奉茶擺果相互寒暄,氣氛顯得十分融洽。
“賢侄來此,讓我這地方蓬蓽生輝啊,來來來,介紹一下,這邊幾位也是貴客,他們對你們的事情也十分感興趣啊!”
金其榮這句話一出口,裴長天表現得臉色一變,立刻看向那幾人。
“金門主,我們身份敏感,我們的事你竟隨意告訴他人?”
“哈哈哈哈哈,裴公子莫要驚慌,我們門主豈是這樣的人?”
童金旺笑着走到了金其榮身邊,裴長天看向他,又看向金其榮,臉上又露出冷笑。
“金門主想埋伏我等?”
這一刻,裴長天雙手如若按球虛握,堂中有一股股氣流紛紛向着他手中匯聚,竟然好似他手中壓着細小的龍捲漩渦。
鯨吞氣勁!
金其榮爲了怕誤會,趕緊起身解釋。
“賢侄啊,我豈能呃.”
金其榮話還沒說,忽然感覺後心一涼,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他的注意力被裴長天吸引的時候,童金旺手中一把利刃已經沒入了他的後心。
只不過金其榮沒能看到童金旺的表情,在這不可置信的一刻,還有兇猛一掌向他的額頭印來
“嘭~”
金其榮狠狠一掌後發先至,直接打得童金旺倒飛出去。
這一幕讓在場之人皆驚,而童金旺也重重砸在了後方的牆上。
“你,你爲何要暗算老夫——呃”
金其榮怒不可遏,身形都略顯晃動,童金旺咳着血起身,看了一眼裴長天,隨後把心一橫,大喝道。
“金其榮賣國求容,成了南晏走狗奸人,人人得而誅之,那幾人便是南晏細作,有良知的門人皆隨我動手擒拿——”
“什麼?”“細作?”
顯然金玉門中也有不少人不清楚此事,而此刻的金其榮因爲變故突然,竟然也沒有馬上反駁。
倒是那幾名細作幾乎立刻衝向童金旺,只是裴長天和言彰的動作則更爲迅速。
唰唰~
言彰身形模糊一下已經單獨擋住兩人,雙手各出一掌將兩人震飛。
“嘭~”“嘭~”
而裴長天則出現在金其榮面前,後者也是老江湖,雖然有些亂,但心知是生死時刻,所以一瞬間就已經主動攻來。
“金玉門人,給我拿下反叛之徒,拿下這兩個外賊!”
“金玉門人——不要聽這金其榮賣國逆賊的話——聽我的還有一條活路——”
裴長天臉色冷峻,攻勢越來越快,在金其榮分神要求門人出手的時刻,已經抓住機會連出十幾掌,又一半印在金其榮胸口,將之打得倒飛出去,在空中已經氣絕身亡。
但那兩個被言彰打飛的細作卻借力逃跑。
莊園之內大打出手,莊園外的人等於也有了信號,紛紛衝向莊園那邊,蕭玉之太過興奮,不由施展出了全力,身法獨步於人羣,更像是領頭衝向莊園,和身後衆人拉開差距。
“玉之.”
楊平忠鉚足了勁追都追不上。
前方的金玉門中顯然亂作一團,卻有兩人先衝了出來,裴長天和言彰則追在身後。
“公門兄弟,不要讓他們跑了——”“小心,他們武功詭異——”
蕭玉之聽到這句話心中激盪不已,這一瞬間,身法竟然再快了不少,瞬間踏破地面,身形拖出一條模糊的黑線。
“錚——”
剛剛領到沒兩天的刀卻好似手臂的延伸一般,出鞘長鳴刀光隨影。
“噗~”“噗~”
血光噴涌!
只一刀,兩個身法出衆的細作一個斷左腿,一個斷右腿,而蕭玉之則如閃現一般從兩人中間擦身而過。
這一刻,蕭玉之錯愕轉身,看向倒在地上掙扎的兩人,心裡慌得不行。
糟了,出手太重了!這兩人武功怎麼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