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不知道今天這羣人運着棺材要去幹什麼,但他知道這羣人對裡的東西是有一定認知的,甚至都能用動物的血餵養棺材裡的東西。
只是很顯然,這種認知並不全面,等於是在玩火。
那運着的一口棺材已經是定時炸彈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了。
室內已經再次安靜了下去,這次是真的安靜下去了,就連雞籠裡的動靜都沒了。
石生卻有些睡不着了,他覺得可能是因爲師父說了“困不住”,所以自己有些緊張了,而且似乎也越來越冷了。
“師父,我冷”
石生終於忍不住了推了推易書元,後者睜開眼睛拍了拍他,隨後坐了起來。
“火快滅了,師父把火燒大一點。”
“嗯!”
篝火已經沒多少火苗了,只剩一些木炭還泛着紅光。
易書元說着撥動了一下篝火,然後添了一些細枝進去,等火又旺起來,再慢慢加入粗一點的柴枝,他們所在的角落也變得溫暖了起來。
對面那羣人中,守夜的那個人也變得有些瞌睡。
那名術士在此刻變得有些輾轉反側,打了個哈欠之後,索性也坐了起來。
“我替你守着吧,你睡會!”
“是師父!”
守夜弟子趕緊就到枯草上抱着胸躺下,顯然已經困得不行了。
那術士也用樹枝撥動篝火,添加一些柴枝讓火焰變得旺盛一些,他看看對面角落,穿着灰色道袍的書生似乎也睡不着。
此前沒有攀談,此刻深夜再看那邊,只覺得那書生和孩童都有些特別,就好像那邊更亮堂一些。
術士心中微微一動,但回想今天接觸後的種種,覺得此二人肯定沒學過道,甚至都不會武功,便起了搭話的心思。
“那書生,你帶着這麼小一個孩子,是要去哪啊?我聽他叫伱師父,可是隨你讀書識字?”
易書元看了看那個短鬚男子。
“既教他讀書識字,也教他別的,至於去處,只是往前走罷了,算是遊學吧!倒是你們,運着這麼口棺材,可是遇上了什麼血雨腥風?”
術士將自己戴着的襆頭抓下來,用一根細細的柴枝撓了撓頭頂的癢處,帶着笑意搖了搖頭。
“你覺得我們像江湖人?”
易書元想了下,也搖了搖頭。
“江湖人也見過一些,不過你們這樣的,雖有江湖氣,卻也不像正常江湖客,而且我也聽見有人叫你法師了,所以你們當是術士吧?”
“猜的不錯!”
易書元似乎是生出些興趣,便又多說一句。
“其實我也不算什麼正經書生,不過是一個說書人,這荒野驛站遇上一羣人帶着棺材趕路,又是驚悚又是稀奇,若是閣下沒什麼忌諱,可否同在下講講呢?”
說書人?
術士微微一愣看着易書元,也不知信與不信,許久之後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書生,你信世上有長生術麼?”
“長生?戲文裡面皇帝命方士尋仙丹,書本中癡人尋仙人?”
“對,就是這種長生,遠離生老病死,無災無禍逍遙自在,長生久視之術!”
易書元瞪大眼睛,做出很驚奇的樣子。
“你不會告訴我你已經修成了長生術了吧?”
“嘿嘿,長生術豈是那麼容易修成的,只是但凡有萬一可能,便需盡力追尋!”
石生睡不着,這會索性也爬了,聽到這不由問了一句。
“那你本事很厲害咯?”
術士看着石生,只覺得這孩子一看就十分靈慧,不由露出了笑容,也顯出幾分得意。
“我的道行不能說很厲害吧,卻也非常人可想,榮華富貴不過唾手可得,功名利祿也如探囊取物!”
說話間,術士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兩道符咒,走到易書元面前遞了過去。
“我們在此偶遇也算有緣,送你們防身吧,用錦囊裝着時時帶在身上,能幫你們避開邪祟逢凶化吉!平日裡可是花錢都買不來的!”
石生看看自己師父,易書元的表情尷尬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接過。
“多謝法師了!”
術士眼睛微微一亮,常人接住這符咒會覺得十分沉重,但這書生居然連感覺都沒有,他仔細盯着書生的反應的,絕非假裝,應該說書生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無需客氣!也是看你這書生氣度不凡,這孩子又靈動非常,甚是討喜!”
儘管心中已經有些激動,但術士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撫了幾下短鬚點了點頭,像是不急着回去,就在邊上坐下了。
易書元看着手中這兩張符咒,打量來打量去。
這符咒倒也不是胡亂畫的,但對氣數的影響十分有限,倒是上面畫着兩個古篆體,意爲:沉機,有壓濁升清之意味。
也是這兩個字,讓易書元意識到,這術士有些真東西,這兩個字世俗是絕對少見的。
不過即便如此,術士說的效果也誇張得過分了,偏偏他說的時候煞有其事。
等易書元打量完符咒,術士才笑道。
“符咒不過是小道,若要一窺仙道奧妙,須勤學苦練方能有成效”
術士話語一頓,看着易書元道。
“書生,想不想向我學仙?”
啊?
易書元明顯愣了一下,那術士卻繼續道。
“正如我方纔所說,榮華富貴可得,功名利祿可期,更有機會長生久視逍遙世間啊!”
易書元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帶着幾分平靜幾分好奇地說道。
“唉,我說法師,你說榮華富貴也就罷了,可長生久視太過縹緲,你可見過常駐於世之人?”
“嘿!”
術士笑了笑,不怕你好奇,就怕你沒反應,而那孩子也睜大眼睛好奇看着,他有些答非所問道。
“世間無有不變法,久駐於世,歸根結底不過是一股氣!常駐於世的不一定是人,比如殭屍,不腐不化長久於世,若能逼出那一股氣,煉之入藥便可能成就仙丹!”
易書元雙目微睜,這人,想要用殭屍煉丹?
術士的路子這麼野的嗎,真是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服用仙丹而成就長生仙道,便能免去修行疾苦!若獻給帝王,則地位與富貴共至矣!”
不過易書元卻並沒有露出期待或者猶豫的神色,反而笑了。
“法師,我一個說書的,平日裡各種故事說得天花亂墜,但也不如你這般講述來得荒誕”
易書元看向那口棺材。
“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乃至仙道長生,樣樣都能要,樣樣都輕鬆,聽着都讓人覺得不真實啊!”
術士皺起眉頭,慢慢站了起來。
“書生,我今日與你說這麼多,也是因爲覺得與你有緣,明日天亮之後分別,只怕是你此生都再也找不到我了,唉!”
說完,術士便走回了那邊人羣,隨後看着易書元的方向不住搖頭,似乎很是惋惜。
不過雖然嘴上沒說,但術士其實認同書生的一個說法,那就是長生並不輕鬆。
他雖然說煉成仙丹輕鬆成仙,但仙丹卻並不好煉,甚至可能需要幾代人的積累,需要有資質有天賦的傳人延續求仙精神,直至成功,也算是告慰前輩祖師了!
要尋一個好傳人實在不易啊!術士心中正在思索着辦法。
“咯啦啦啦.”
棺槨那邊這時忽然又有了一些動靜,術士不由眉頭一皺,今天似乎有些不對!
這會棺材又恢復了安靜,但術士卻推了推身邊的一個弟子,後者迷糊醒來,就見到了自己師父略顯嚴肅的臉色。
“叫醒其他人!”
易書元身邊,石生縮在他邊上,小身子都起了哆嗦。
“師父,我感覺它在看我.”
石生雖然沒有顯露什麼靈氣,但身上那種元氣充沛的感覺是存在的,帶給棺槨內東西的誘惑力大得誇張,它忍不住了。
“滋滋滋滋滋”
棺槨上的繩索忽然都開始冒起白煙,棺槨的底部更是不斷有寒氣逼人的水滴落,屍氣正在快速變濃。
“不好,全都起來——”
那術士喊了一聲就抄起一捆繩索衝向棺槨,但顯然爲時已晚。
“轟——”
棺材上的繩索還沒斷,棺材本身卻直接破碎,一個拖着灰色爛布的死屍一躍而起,看也不看近處的衆人,直接撲向另一個角落。
“糟糕!”
術士驚呼一聲,想也不想,身上的繩索瞬間甩出,套在了殭屍身上,隨後奮力一拉,頓時把殭屍從空中拽下來,“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書生,快抱着孩子跑!你們愣着幹什麼,制住它!”
“是!”
另外的弟子從驚慌中反應過來,找繩索的找繩索,拿棍棒的拿棍棒。
“嗬”
殭屍力氣極大,直挺挺從地上起身,輕輕一躍繼續向角落跳去,竟然拖着那術士前進。
“快幫忙——”
“來了!”
另有幾道繩索套上去,其餘幾人更是幫着自己師父拽住繩子,殭屍前進的勢頭才止住。
“書生,你們啊.”“哎呀”
話音還沒落下,那殭屍竟然身形猛然一扭,帶着繩索將背後的人甩飛,不少人紛紛被甩到地上甚至撞在了牆上。
易書元彷彿此刻才如夢初醒,抱起了石生,匆匆跑向門口,但那殭屍也已經撲來。
危急關頭,那術士拔劍出鞘,咬破手指劃在劍刃上,向着殭屍背心狠狠一劍砍去,劍刃上帶起一抹紅光。
“噗~”
長劍從殭屍脖子上切入,又在瞬間從另一側砍出,只一劍,殭屍就被割首,屍身撲出去一段路就撲倒在了地上,流淌出一片屍水.
“嗬,嗬,嗬”
術士喘着粗氣,舉着劍站在原地,看着易書元和石生,二者雖然驚魂未定,但並沒有受傷。
其餘弟子這會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兩個富貴人和三個僕從慘白的臉色也恢復了一些血色。
“唉!”
術士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尋着一個殭屍,就這麼殺了!
“多謝法師,多謝法師救命之恩啊,多謝法師!”
“多謝法師!”
易書元放下石生不斷拱手致謝,石生也學着師父一起拱手致謝!
這殭屍陰煞氣很重,但終究只是嘗過一點雞血,所以被術士一劍給砍了頭,但這陰煞氣和沒散呢。
易書元拱手致謝之餘,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氣息穿過篝火飛向屍體附近,捲動之間就已經將陰煞氣化解,室內的溫度都好似上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