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眼前的老人是易道子的新收的徒弟,那麼本也表現出應有禮數的環昱郎也講得更細了一些。
等環昱郎講完,確認齊仲斌已經清楚了,便又補充一句。
“不知齊小友可否帶我去見見你師父?”
齊仲斌雖然上一次已經見過神靈了,但上次畢竟只是跟着師父走個過場,話都不用說,從頭到尾也就是幾句話的工夫便離開了,哪有這次接觸得深啊。
可即便見到天神確實令人激動,齊仲斌也不敢做這個主啊。
“回尊神,非是我不願帶你去見師父,而是師父正在潛心悟道,不敢前去打攪啊!”
齊仲斌說着看了一眼領口內的灰勉,後者這會已經緩過來了,既然不是來者不善,而是來和先生打好關係的,那它就不怕了。
猶豫了一下灰勉還是大大方方鑽了出來,以後說不定還要跟着先生見識大場面的,現在就怯場有些丟臉,而且還是在聽話的晚輩面前。
看到這隻貂鑽出來,環昱郎的視線也移了過來。
身邊有茗州百姓推着車經過,三者就暫時都沒說話,等人過去了,灰勉假意咳嗽了兩聲。
“咳咳,火部尊神,齊小子說得沒錯,先生正在閉關,絕不是有意不見您的,要不,您等一段時間?或者等先生出關了便通知您?”
閉關悟道?
環昱郎撫須思量了一會,這種事也沒必要撒謊。
“也罷,今日是無緣得見了,那這樣吧,等易道子閣下出關,請他去土地廟那邊會知一聲,我收到消息便會再來,二位意下如何?”
“多謝尊神諒解!”
“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冒昧前來,望兩位勿要忘了此事,那麼沒有其他事的話,我便告辭了!”
說完這句話,環昱郎拱了拱手,齊仲斌和灰勉也趕緊回禮。
環昱郎點了點頭後轉身離去,身形大約在十步開外就變得模糊起來,身上有煙氣浮現,原本凡人模樣的外形開始浮現神光,衣着也化爲神織羽衣。
刷~
一道神光昇天而去,環昱郎也已經消失在了灰勉和齊仲斌眼前。
“呼”
齊仲斌和灰勉同時鬆了口氣,單獨面對天神,哪怕對方客客氣氣的,但壓力還是很大的。
“灰前輩,您以前是雲來大神,不認識火神啊?”
灰勉毫無尷尬感地說道。
“他是天神,我是地祇,不認識很正常的,走走走,買東西吃去”
齊仲斌是真的佩服灰前輩,他現在整個人都還處於一種亢奮狀態,根本無心吃東西,而灰前輩居然和沒事貂一樣。
“哎呀!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灰勉忽然就叫了起來,嚇了齊仲斌一跳,立刻緊張地問道:
“什麼事?”
灰勉抓着頭上的毛髮回答着。
“忘了和那火神提一嘴了,也不知道斬了那九命貓妖能不能給點好處.”
九命貓妖?齊仲斌頓時心中升起敬畏,這名頭一聽就很邪乎。
——
易書元當然不知道天庭居然派人來找自己了,他現在正在體悟的關鍵時刻,或者說睡得正香,而且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一直都睡得香甜。
易書元時而睡得沉,心神若身在母胎恍惚而動,好似感受着娃娃曾經的九月胎中,甚至能感受到一絲胎中之迷的感覺。
時而睡得較淺,處於夢境之中,體會造化之力扭轉幹坤,感受那從幽冥之中絞入天地,又在天地之間遊曳着入了腹中。
期間有一道神光曾經浮現,或許就是順天娘娘曾施展神威略加助力,所以墨家的祈願還是有一點效果的。
幻夢交替之間,易書元又好似聞到桂香,感受血肉潤澤生長,也感受到花開一刻.
有時候如身臨其境,有時候易書元又好似是一個旁觀之人。
夢境之中,天地間日升日落,易書元的眼神好似能透過夢境看向外界的天地,這是氣機已成相互關聯。
正如人身以內自成天地,而人身以外則是大天地。
天罡之變應外顯化,作用於天地,有扭轉幹坤之能。
地煞之變應內顯化,作用於自身天地,有萬化隨心之妙。
在易書元所推衍的道中,變化雖有天罡地煞之分,卻也是相輔相成的。
天罡化生之力對作用於自身的地煞變化也是極爲關鍵的。
只不過即便如此,想要真正達成心目中的那種變化,而非靠幻術整個似是而非的,還是有很大難度的。
所謂幻術的變化,即便再神妙,到底也是假的。
哪怕易書元本身的先天條件佔盡優勢,使得正常情況下難有人看穿這一重幻術。
但假的就是假的,過不了易書元自己這一重心關,也肯定大有高人能夠識破。
而易書元心目中定義的地煞之變,則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變化,有形有相,可幻亦可真,絕非幻術可比,否則也沒資格叫地煞之變,直接叫幻化好了。
世上這麼多仙神妖魔的變化,有的高級有的粗陋,但說白了也就是一種幻化。
其實一些小一點的變化,易書元自認現在的法力是絕對夠了的,但還有欠缺。
而墨家的孩子從石頭狀態化生成人的那一刻,變化已成,也等於易書元印證一重天罡變化,心中剎那間已經有所明悟,這便是化生。
“嗬”
一個長夢醒來,躺在牀上的易書元打了哈欠。
隨着哈欠的動作,易書元胳膊一動,身上的一些個灰塵落下的落下揚起的揚起。
“喔,睡挺久啊.”
易書元自語一句,口中輕輕吹出一口氣,就有一股清風旋轉之中掃過他全身,將身上的灰塵全部拂落。
這會是清晨,室內並不太暗,易書元從牀上起來,感覺不到灰勉和齊仲斌在附近。
易書元走到門前卻沒有馬上開門,而是在門前靜靜站立了片刻,心中回憶之前的感覺,醞釀幾分之後,心神漸漸歸於平靜。
“滴答~”
就像是心中一片湖泊泛起漣漪,易書元的體表也泛起一陣淡淡的流光,好似皮表以內有光暈流轉卻並不顯露於外。
身中法力不斷涌現又化入變化奧妙之中。
“吱呀”
老舊的木門呻吟着被從內打開,開門出來的已是龍飛揚的模樣。
易書元現在有把握變化的也就是這個最熟悉的龍飛揚了。
即便如此,初時並不算控制得當,耗費了不少法力。
只不過,易書元臉上卻洋溢着笑容。
此刻的龍飛揚可不是幻化出來的臉,更絕非徒有其表,而是真正易書元心目中的龍飛揚。
就連一身筋骨都有所不同,體內先天真氣也更加澎湃活躍。
當然,這點武功層面的變化理論意義大過實際意義,卻也讓易書元內心振奮。
易書元走到屋外的水缸邊,對着平靜無波的水面左看右看,還自己捏捏臉扯扯頭髮,觸覺回饋真實不虛。
“嘿,成了!”
這聲音都是完全自然,無需刻意變聲,不過變化細節上可能還稍有欠缺,龍飛揚現在的聲音和易書元此前變化的聲音還是略有差異。
這差異在別人那肯能聽不出來,但易書元自己是一聽就能感覺出來的。
易書元擡起頭來左看右看。
可惜了,這會灰勉和齊仲斌居然不在,不然一定驚掉他們的下巴!
話說這兩傢伙上哪鬼混去了?
——
易書元一步步往城中走着,氣溫明顯已經低了很多。
途徑的街坊攤位密集,已經多了很多喜慶的感覺,距離過年已經不遠了。
但這不是易書元睡覺時的那一年,而是第二年的年末了。
一覺睡了快十五個月啊!
原本因爲第一次真正變化而內心亢奮的易書元,此刻也漸漸平靜下來,或許仙修的時間有時候就是這樣,走得比常人快很多。
同時易書元忽然有些古怪地想着,如果他一覺睡了不是一年多,而是十幾年或者更久。
然後出來的時候齊仲斌已經老死了,那這記名弟子臨終前得有多鬱悶不甘啊?
路過的一條街道上,有人正在放鞭炮,這噼裡啪啦的響動讓附近觀看的人和路過的人都捂住了耳朵。
這是有店鋪在年終之前謝財神,不但外面放着鞭炮,店鋪的門口還擺着貢品和香燭。
易書元走過就瞥了一眼,能感覺到一股不同於煙霧的香火願力升空而去,但財神的神光顯然並沒有籠罩下來。
走過幾個店鋪,在同一條街上的混沌鋪子內,易書元就看到了角落桌邊正埋頭在那邊的齊仲斌。
齊仲斌用一個包袱擋着一個碗,讓灰勉可以抓着勺子躲在那用勺子吃餛飩。
“喲,客官,您要吃點什麼?”
店家熱情招呼着易書元,竈臺和蒸籠之類的事物就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方便外面的客人聞到香味看到真材實料。
“一碗餛飩兩個包子,一菜一肉。”
“好嘞,您找個位置坐下,馬上就給您送過去!”
易書元點了點頭,徑直走向靠裡面的齊仲斌,後者似乎有所察覺,擡頭看向已經到了跟前的人。
“閣下是有事?”
易書元此刻略顯滄桑的臉上帶着淡漠的神色,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從口中發出。
“聽說娘娘廟外有個厲害的師傅解籤很準,我是專程來找來的。”
齊仲斌恍然,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想讓他解籤?
“哦,實在不巧,老夫早已經不替人解簽了,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是麼?喲,這只是什麼東西,還吃餛飩呢?”
易書元略顯驚訝地說了一句,齊仲斌下意識用包袱遮擋了一下,而灰勉則直接擡起頭來,伱才東西呢
嗯?
灰勉楞了一下,怪不得聲音好像在哪聽過,這不是先生變化的龍飛揚嘛?
灰勉興奮得餛飩也不吃了,幾下就跳到易書元的手上,然後一下子爬到了他的肩頭。
“先生.您醒啦?”
灰勉低聲招呼一句。
易書元點了點頭,灰勉的反應不是很強烈,估計根本分不清現在的變化和之前的幻化有什麼不同,他便略顯期待地看向齊仲斌。
嗯,這反應纔像話!
齊仲斌已經愣在了當場,這是,師父?
現在仔細一看,確實衣服很像,但樣貌氣質完全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