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又如何!”
韓恕滿眼驚怒,猛的上前時奪過季三通的劍就直指昭帝,“我今日就將你斃命在此,也好償這幾年我所受之苦!”
謝于歸側身上前。
劍尖落在她臉前,韓恕眼中猩紅:“你要護他?”
他腦中絞着的疼,看着她時便紅了眼,
“當年你利用我出冷宮,利用我算計我父皇,利用我折了慶朝助你李氏奪權,三年前你爲絕後患設局騙我,我通通都可以不跟你計較。”
“可是李雁初,我也是人,我不是石頭,我也不會永遠無休止的任由你算計,今日我定要殺了他,你若護他就是與我爲敵!”
是敵人,他就決不留情!
謝于歸輕抿着脣沒說話,卻也沒讓開。
韓恕眼神一厲,揮劍就朝着謝于歸斬去。
他想逼她退開,逼她不再護着她身後那人,可是劍風之下她卻絲毫沒退,鳳冠被劍斬中之時砰的斷裂開來落在地上,青絲飄散下來,她臉上見了血。
劍尖對在她眉眼之前時,昭帝眼神一顫,手裡猛的握緊。
而韓恕嘴脣緊抿下顎微顫,握着劍的手指節發白,那劍鋒上沾上的血跡讓他眼中更紅。
謝于歸伸手摸着臉上的血尚未說話,鷹衛那邊就傳來騷動,不過片刻有人過來跟季三通說了句什麼,他瞬間臉色一白,“王爺,王府外被圍了。”
韓恕不可置信的看着謝于歸,而昭帝卻是突然便笑出聲來。
“韓恕,你怎麼還不明白阿姐?”
“她如果想要殺我,今日佈下的就該是死局,就像當年對父皇那樣,她若生殺意就斷然不會猶豫遲疑,也會理好所有退路讓我死的無聲無息。”
“你太小看阿姐了,她是梟雄,心有丘壑堪比聖主。”
“我和阿姐掙扎十數年才走到今日,爲了這朝廷江山棄了良知,她又怎麼可能爲了跟你的兒女情長就毀了她多年心血換來的盛世太平……”
“啪!”
謝于歸突然轉身,一巴掌落在昭帝臉上。
昭帝被打的側過臉去。
謝于歸冷冷看着他:“你若想求死,我現在就成全你。”
昭帝嘴角浸血,半邊臉都麻木,可對着謝于歸時卻依舊呲牙咧出個笑來,就好像他猜中了什麼,得意而又放縱。
謝于歸回頭對着韓恕說道:“他還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你手裡,他今日既想拿你,京郊四營齊動,京巡衛和禁軍也早已經準備,鷹衛未必能護你周全。”
“藉口!”韓恕冷笑。
“不是藉口,韓恕,我既嫁你爲妻,就與你生死同命。”
“京中四處都是禁軍之人,你殺了他也難以活着離開,我不願讓你爲他陪葬,你再信我一回好不好?”
謝于歸突然上前,迎着劍尖險些刺入眼中。
韓恕神色大變之下慌忙收劍,卻被她身形一閃進了懷中,下一瞬攀着手繞上他頸間時,韓恕剛想扯下她手來,就見她墊腳輕琢他嘴邊。
韓恕僵住時,突然感覺到後頸一疼,他伸手一把抓住謝于歸的脖頸,嘶聲道:“你又騙我……”聲音未盡,整個人就朝着地上砸去。
謝于歸連忙扶着他,踉蹌着險些跟他一起落地。
“王爺!”
季三通臉色大變,猛的擡頭,“謝于歸,你!!”
胡辛短劍橫於他脖頸之上,止了季三通所有動作,季三通的罵聲啞在喉嚨裡,又氣又急,“虧得王爺這麼信你,屢次算計依舊賭你有半絲真心,你居然這麼對他,你就不怕報應嗎?!”
謝于歸扶着韓恕靠在地上,低聲道:“像我這種衆叛親離的人,哪還有什麼報應給我?”
季三通一噎。
謝于歸緩緩說道:“京城不是你家王爺該留的地方,帶着你家王爺走吧,城外會有人接應。胡辛,你和阿來送他們出城,照我之前所說,帶着所有的人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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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辛忍不住道:“殿下!”
“聽話。”謝于歸看着她。
胡辛緊抿着脣看了她片刻,眼睛泛紅:“讓阿來走,我留下陪你。”
“可阿來降不住他們。”
謝于歸緩緩輕笑,“阿小,我只信你,替我將韓恕安全送出去,好不好?”
胡辛眼睛通紅,倔強着不想答應,可謝于歸卻像是已經得了她的答覆,安心的朝着阿來招招手。
等阿來靠過來後,她摸了摸她頭頂說道:“出去後聽胡辛姐姐的話,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去找你,要乖乖的,知道嗎?”
阿來心裡有些不安:“小姐…”
謝于歸扭頭對着胡辛道:“帶他們走。”
“不能放他們走!”
昭帝原本見着謝于歸對韓恕出手,還以爲她哪怕氣怒也是護着他的,可沒想到她居然想要放韓恕離開。
一旦韓恕出了京城,脫離了如今桎梏,又還有誰能夠壓制的住他?
昭帝猛的上前就想動手,可誰知道剛一動作卻渾身發軟,腳下更是如同綁了沙石,重的難以挪動分毫。
他不敢置信看她,
“阿姐,你……”
他豁然看向被扔在一旁的短刃,那上面泛着瑩藍。
謝于歸緩聲道:“你也說過,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做什麼之前也總會準備好退路,七蟲七花散,汪鑫陽給的。”
“三天前汪鑫陽一家老小就已經離開京城,如今整個京城就只有我一人知道解藥,放韓恕離開,或者兩個時辰後毒發身亡,你自己選。”
昭帝臉色蒼白,他想說阿姐不會這麼對他,想說她不可能捨得殺他,可是剛走動了兩步,喉間就溢出腥甜來,張嘴猛的吐出血時,那血中全是烏黑之色。
謝于歸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動用內力的好,七蟲七花散劇毒無比,越是動氣就越會加劇毒素擴散,等到毒素侵入心脈,就算有解藥也救不了你的命。”
昭帝不可置信:“我不信你會殺我!”
“那你大可試試。”謝于歸一臉漠然。
兩人視線交織,昭帝沒在她眼裡找到半點猶疑,那冷霜寒色讓人心驚。
半晌後,昭帝不得不承認。
她對他真的動了殺心。
謝于歸收回目光,冷然道:“煩請陛跟我走一趟,親自送厲王出城,放這些鷹衛一併離開,若兩個時辰之內他們還未出京城,屆時陛下性命不保,就怪不得我了。”
……
季三通揹着韓恕,胡辛、阿來護在左右,就連青麟和許四隱几人也被他們直接帶走。
牢中的花吉等人早就被救了出去,而馮喚得知昭帝中毒,看見謝于歸挾持着昭帝送厲王他們出城時,滿心的不可思議。
厲王府衆人隨同厲王一起,帶着鷹衛退出城門時,謝于歸和昭帝就站在城牆之上,等看到他們與城外接應之人碰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昭帝聲音嘶啞:“你放他們離開,是縱虎歸山,終有一日韓恕必會打入京城。”
“阿姐,我們好不容易纔有了今日,朕從未想過如你這般心性之人也會栽在情愛之事上面,你這是拱手將你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啪!”
周圍再無旁人,城牆之上侍衛也幾乎都守在下面時,謝于歸放下橫在他頸間短刃,直接朝着他臉上打去,“我的心血是誰毀了,你難道不知道?”
“阿姐……”
“啪!”
狠狠一巴掌之後,謝于歸寒聲道,“你阿姐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韓恕當年一直居於長公主府,雖有不遜卻也無謀逆之心,是你讓曹浦傳消息給我,說他與嶽王餘孽勾結往來,引我親眼看到他們暗中私會,屯兵京郊。”
“我設局之前,你早就已經知曉,那一日林中亂鬥。”
“若不是你知道我命不久矣以性命逼迫韓恕立誓,若不是我死前將胡辛、將我當初所有暗中之勢全留給了他,你無所顧忌之下是不是要將我跟他一起困死在那林子裡面?”
“你容不下韓恕,也容不下我這個阿姐。”
“李頡,你登這皇位之後,連腦子也被權勢迷了?”
謝于歸嘴脣微抖,沒了韓恕,沒了外人,她看着昭帝時眼中全是怒然,
“韓家早被滅族,韓恕縱有不遜卻也從沒傷你性命,當年冷宮之中是他救你我出來,也是你我利用他奪權助你走到今日,你爲什麼就容不下他?”
昭帝臉色怔然,半晌才緩緩說道:
“阿姐覺得我容不下他?”
他冷笑了聲,頂着臉上紅腫時,言語刻薄。
“韓家殺了多少李氏族人,殺了多少忠臣名將,冷宮多年屈辱,爲求謀權低聲下氣,任人折辱的那些日子你都忘記了?他是從未傷及我們性命,可是你別忘記了,他是韓家子孫。”
“有他一日,前朝之心便不死,哪怕他自己不願,那些慶帝留下的人也會推着他一步步向前。”
“翁家,駱家,徐家,還有那許許多多的朝臣乃至軍中將領,他韓恕所立威勢在皇權之上,甚至得諸人忠心眼裡有他無君,你就能保證他一輩子都不心生妄念?!”
昭帝褪去了先前神色,說話時候聲音冷然,
“是阿姐教我君子不立危牆,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也是你教我,君臣之道,君在前,臣在後,臣不可欺君,若有此間者儘早碾滅免生憂患!”
“當年法場之上你救下他之後,你若讓他退出朝堂,不染權勢,從此遠離京城做個富貴閒人,我也能跟他相安無事,可是阿姐你沒有。”
“你說我容不下他,可是難道不是你先縱容他有機會立於朝堂,讓他一步步手握重權,是你將他拖進權利漩渦,讓他立於我臥榻之側。”
“阿姐,你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爲什麼要獨獨對他例外?”
最初時,他對韓恕心有愧疚,法場上時,看着阿姐替他擋下那一刀時,他也願意跟她一起面對父皇雷霆之怒,只爲了保住他性命。
他們相識於少年,也曾傾心相交,他也想過若是等他登上皇位,必定會保韓恕一生富貴,傾其所能回報當年冷宮之中他扶協之恩。
可是阿姐卻將韓恕帶回了長公主府,她寸步不離的守着他數月,她日日陪伴在側對他越來越倚重,她甚至放權給他,讓韓恕有機會染指朝權。
明知他是前朝之人,她卻依舊允他領兵,甚至讓他能夠調遣她麾下之人。
就連他都指揮不動的那些人,在韓恕面前卻是俯首帖耳。
“你對他日益倚重,卻沒想過他若生反心又該如何,阿姐,是你逼我的!”
謝于歸不可置信看着他:“就是因爲這些?”
“我是替他擋過一刀,可我爲你擋過多少風雨,你可知道我一條命有半條都是折在你身上,你居然覺得我看重他超過你?”
“當年韓家雖然盡誅,可慶朝舊臣無數,慶帝武將起家,手中所握兵權全數都在那些舊臣武將手中,我守着韓恕,是怕父皇要了他的命,可何嘗不是爲了將他困在長公主府斷了他與那些人聯繫的路徑。”
“他留在京城便是龍困淺灘,一旦放他離開,任由他存着滅族之恨拉攏舊臣,你以爲當年父皇能坐得穩江山,皇權能順利傳到你手上?”
“我困了他足足半年,想盡辦法磨滅他復辟之心,用兩年時間讓他消弭仇恨,後來雖然啓用他,卻將他困在身邊從不給他遠離機會,也是想要借他儘快將慶朝舊臣收爲己用。”
“李頡,你以爲李家奪權之後爲什麼能那麼快平復慶朝留下的隱患,你以爲那些慶朝舊臣爲什麼肯心甘情願交出兵權效忠李氏王朝?”
“憑你和父皇的君王霸氣?!”
昭帝臉色微白,卻強辯道:“可你爲他殺了父皇。當年父皇察覺到他權勢過勝,怕他再現慶帝之禍想要除了韓恕,可你爲了護着他,連父皇都能除掉!”
謝于歸靜靜看着他:“你以爲我是爲了韓恕逼死父皇?”
“難道不是?”
謝于歸看他滿目憤慨,見他緊緊咬牙看着自己時眼裡滿是怒意。
她突然就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淚流滿面。
父皇,您可真是厲害,死前還擺了我這麼一道。
而我也真蠢,自以爲跟李頡姐弟情深,自以爲處處周全,卻終究抵不過帝王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