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逗了一會兒小傢伙,見他張嘴打了哈欠睡了過去。
謝景州對着謝于歸道:“你也別鬧弘哥兒了,我抱着他去給你嫂子瞧瞧。”
“王爺過來說有事找你,你們先說說話。”
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謝景州領着奶孃從通門朝着隔間走去,去見了餘氏,而謝于歸見弘哥兒被抱走,這才拉着韓恕起身。
兩人出了這邊院子,她還惦記着那小小的一團,扭頭看着韓恕時眼裡都帶着笑。
“你很喜歡弘哥兒?”韓恕側眼就能瞧見她臉上笑容。
謝于歸嗯了聲,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麼小的孩子,初生幼崽脆弱至極,卻又讓人瞧着歡喜,她擡眼瞧着韓恕:“你今天怎麼過來了,我記得青麟不是說你這幾日忙着?”
打從上次去別莊小住之後,昭帝就跟烏眼雞似的,什麼事兒都朝着韓恕推。
韓恕往日裡懶得搭理他,鬧的太煩就直接一巴掌摁下去,可如今想要娶他姐姐也不跟他計較,大多數時候都順着他,連着好幾日都忙的腳不沾地。
謝于歸前幾日讓人送點心去給韓恕時,說他大半夜還在宮中,她看着他道:“阿頡還爲難你呢?”
韓恕說道:“也沒爲難,就是一些雜事,趕在大婚前做完了,成親後省了麻煩。”
他伸手牽着謝于歸的手,
“旁的沒有,就是想你了。”
忙起來就沒時間過來見她。
謝于歸揚脣:“你不是日日都讓青麟送信過來?還有不到半個月就大婚了,要是讓父親知道你過來了,非得跳腳不可。”
韓恕想起謝柏宗時也是腦袋疼,明明已經哄好了謝家其他人,上至謝太傅,下至謝二夫人,就連謝家那幾個小傢伙見到他時也開口閉口叫他“姐夫”,可卻偏偏總是過不了這“老泰山”的關。
謝柏宗總是對他冷言冷語,瞧着他好像格外不順眼,若不是謝二夫人從中周旋,他怕是連謝于歸都看不到一眼。
謝于歸笑:“小心我爹收拾你。”
韓恕拉着她的手說道:“我打聽過了,謝大人今日不在家,而且大理寺那邊有點兒事情,大理寺卿今夜宴請,他不到晚上不會回來。”
謝于歸頓時笑出聲:“你這還提前打聽好了纔來的?”
韓恕深深嘆氣:“那不然呢,要是撞見了還不又被訓上一通。”
謝于歸笑得眉不見眼:“你都拱了人家養的大白菜了,還不許人家跟你鬧鬧?”
韓恕頓了一下,伸手就捏了下她的臉:“我要是豬,你也嫁豬隨豬了。”
謝于歸朝着他腰間抓了一把,兩人嬉笑一團。
領着韓恕回了自己院子,幾個丫頭瞧見未來姑爺過來都是忍不住促狹,卻睜隻眼閉隻眼只當沒瞧見。
阿來下去上茶過來時,謝二夫人那邊差了婆子過來,說是大婚那天要用的東西讓她挑挑,謝于歸讓韓恕先坐着,就忙着去跟那幾個婆子說話,而韓恕有些出神的瞧着謝于歸時,只覺得怎麼看都跟看不夠似的。
阿來上茶過來時,韓恕剛好一轉身直接一胳膊撞在了托盤上。
那茶杯子啪的一聲就咕嚕着翻了下來掉在桌上。
“王爺!”
旁邊青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穩住茶杯,而阿來也是瞪圓了眼:“阿來不是有意的……”
韓恕見小丫頭有些慌,擺擺手道:“我沒事,你燙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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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下意識縮手時,手背紅了一片。
韓恕阻了青麟替他擦拭的動作,指了指阿來:“她燙着手了,你先帶她下去上藥。”
季三喜歡的姑娘,又是嬿嬿最疼的,韓恕難免愛屋及烏。
讓青麟將人領走後,韓恕才皺眉瞧了眼袖子,拿着帕子清理着上面沾着的水跡。
桌上的茶杯已經被收走,水跡順着邊角朝下滴落時,直接滲入了縫隙裡,連帶着下面的抽屜也進了水。
韓恕怕裡面放着東西被打溼,連忙拉開抽屜,就見裡面擺着的一疊紙張上已經被浸了水。
他也顧不得身上的水,連忙拿着帕子去擦,擦着擦着卻是神色微頓,這是……
刑部卷宗?
韓恕眼中染上好奇之色,沒想到會在謝于歸這裡瞧見這些東西,他手中停了下來,將那些紙張打開,就瞧見頂頭上寫着花聞檁的名字…
“這是怎麼了?”
謝于歸交代完那邊的事情過來時,就瞧見韓恕手中拿着的東西,她心中猛的一跳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拿,可到了跟前卻忍了下來,反而先拿着帕子替他擦着身上的水。
“怎麼弄了這麼多水?”
韓恕原本瞧見花聞檁時還滿心驚訝,此時見她替自己擦水,便也沒再多看,只是說道:“剛纔不小心撞翻了茶杯,還把水落在你這些東西上了,好像給你打溼了…”
謝于歸接過看了眼後就隨手放在一旁,只替他擦着袖子:“溼了就溼了,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倒是你,燙着沒有?”
韓恕見她關心,忍不住就想笑:“就一點茶水,隔着袖子沒燙到,反倒是你那丫頭怕是給燙傷了。”
“你說阿來?”謝于歸凝眸,“她呢?”
“我讓青麟帶着她下去處理了,別擔心,應該不嚴重。”韓恕道。
謝于歸聞言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將他袖子上水跡擦乾,又拉着他手瞧了幾眼,見上面果真沒有被燙到的痕跡這才放開他。
那疊東西被隨意扔在一旁,上面還能瞧見水跡,韓恕有些好奇:“你這是從刑部調來的卷宗?”
謝于歸道:“是胡辛復刻來的,原本的卷宗拿不出來。”
韓恕看着她:“怎麼想到去查花聞檁了?”
謝于歸面色不變:“不是查他,是想查別的事情剛好牽扯到了花家,所以胡辛抄卷宗的時候就一併送過來了。”
她將那疊東西大大方方的放到韓恕身前,攤開來時,露出下面的幾張紙。
那些紙上所記錄的人名各有不同,而其中有好幾個韓恕都隱約有些印象,這些人幾乎都是李氏還沒被奪權時朝中極爲有名望或是大權在握的老臣,只是後來在慶朝被抄家或是貶黜或是發配的。
“前些日子曹浦傳信過來,說是找到了疑似以前跟着皇祖父的幾位老臣留下的遺孤,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位的,我有些好奇,就讓胡辛去刑部調了以前的卷宗。”
韓恕見她說的大方,也沒將心思落在花聞檁身上,只說道:“那查到了嗎?”
謝于歸搖搖頭:“沒有,這些人當年幾乎都被抄家滅族了,府中也沒什麼人留下來,而曹浦找到的那些人也只是旁支。”
“我原是想着如果能查清楚身份,就讓曹浦給些銀錢想辦法安置他們補償一二,不過看來看去也沒瞧見附和的,我估計曹浦發現的那些人應該是其他府上的血脈。”
韓恕抿抿脣,他知道謝于歸在昭帝登基之後,就一直在查那些李氏臣子留下的血脈,不僅僅是爲了拉攏人心,也是因爲那些人大多都是爲了李家喪命,尋着後人加以照顧,也是爲了替她皇祖父和李家盡一份心意。
韓恕看着她:“要我幫你查嗎?”
“不用了。”
謝于歸搖搖頭,“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就是好奇而已,等回頭胡辛有時間了讓她再去查查就行了,犯不着大張旗鼓的去找。”
韓恕見她不願,也沒強求。
李家那些舊臣幾乎全是死在韓家手裡,謝于歸不願讓他插手也正常。
謝于歸怕韓恕繼續追問,而且有些事情說的越多錯的就越多,她直接轉了話題,“對了,你先等等,我有東西給你。”
韓恕挑眉,見謝于歸將那疊東西隨意塞回了抽屜裡,然後就走到一旁去拿出一個籃子,在裡面翻找了片刻才取出一枚荷包來,伸手遞給他。
“給我的?”韓恕有些驚喜。
謝于歸臉色有些不自在:“就隨手繡的,我上次見你羨慕大哥身上有大嫂繡的荷包,就隨便繡了一個。”
韓恕心裡頓時跟喝了蜜似的,瞧着那荷包格外喜歡:“這上面繡的什麼?鴛鴦?”
雖然這繡的鳥不像鳥,鴨子不像鴨子的,可他想着女子送男子荷包,上面應該都是鴛鴦吧?便沒口子的誇讚,“嬿嬿繡的真好,這鴛鴦活靈活現真是好看。”
謝于歸臉色黑漆漆:“這是鴻雁!!”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的韓恕:“……”
謝于歸指着那大雁說道:“你哪裡看出來這是鴛鴦了?鴛鴦會飛?!”
韓恕小心翼翼的指着那兩隻“鴨子”下面歪七扭八的波紋:“這個……不是水?”
“那是雲層!!”
“那這個……”
“那是太陽!!”
韓恕:“……”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雁子騎在太陽上面的,而且太陽像是被啃過的缺了一截,他還以爲那是湖裡凹凸不平的紅石頭……
謝于歸見他神色古怪像是憋着笑,一時間又氣又惱,伸手一把就把荷包奪了回來:“嫌醜就別要了!”
“我要!”
韓恕連忙又搶了回來,滿是討好的笑道,“嬿嬿親手繡的,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不要,而且我覺得挺好看的,能繡出像鴛鴦的鴻雁來,嬿嬿最厲害了。”
他直接就將腰間掛着的玉玦取了,將荷包掛了上去。
滿是貴氣的玉青色錦袍上,配着個極爲辣眼睛的荷包,偏他還跟得了寶貝似的格外高興,謝于歸哪怕想要強自挽尊,也沒辦法說那荷包好看。
半晌她才說道:“你還是取下來吧。”
簡直太醜。
韓恕卻不樂意,他寶貝似的捂着荷包道:“送給我了,就不興要回去的。”
這是他的!
謝于歸嘴裡嘀咕了兩聲,可見他寶貝至極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就彎了彎嘴角。
韓恕走的時候腳下帶風,腰間掛着個醜了吧唧的荷包,卻時不時的便伸手去撥弄兩下,季三通跟在他身後瞧見那荷包忍不住咧了咧嘴:“王爺,這荷包是不是也太……”
“嗯?”韓恕看他。
“好看!”
季三通被他眼刀一掃,乾脆利落,“這荷包是屬下見過最好看的,跟王爺格外相配!”
韓恕給了他一個識趣的眼神,忍不住就笑:“那當然,嬿嬿親手繡的,自然跟本王最是相配。”
他睨了眼季三通,
“你不是喜歡阿來那丫頭嗎,怎麼還沒把人追到手,別回頭本王成親孩子都有了,你還圍着那小丫頭打轉。”
季三通心口重重捱了一刀,忍不住幽怨。
他倒是想把人拐回來,可那沒良心丫頭吃吃喝喝拿東西毫不手軟,轉過頭後就翻臉不認人。
季三通心肝兒都疼。
沒事,沒事,媳婦兒都要追的,烈女也怕纏郎,他家王爺都能纏的長公主動心,他也可以!
況且今天見面都沒捱打,也算是進步了。
一天進步一點點,總有一天他能將人拐回來。
……
韓恕走後,謝于歸臉上的笑就淡了下來,她將那疊抄來的卷宗取出來後,攤在桌上時神色微沉。
那天餘氏生產匆忙,她顧着去看餘氏隨手就將卷宗收在這裡,後來回來後便忘記了。
她沒想到會湊巧被韓恕看到,哪怕韓恕走時沒什麼異常,她好像也將事情敷衍了過去,可謝于歸心中卻依舊生出一層陰影來,就好像一直努力遮掩的東西猛的被掀開一角,讓人滿心不安。
“來人。”
謝于歸朝外叫了一聲,片刻後繡瑩進來。
“青麟呢?”謝于歸問道。
繡瑩說道:“阿來燙傷了手,青麟在替她上藥呢。”見謝于歸臉色不大好,她遲疑道,“殿下,您怎麼了?”
謝于歸說道:“沒什麼,去讓青麟過來一趟。”
青麟過來時,謝于歸就直接將那疊卷宗遞給了她,
“你把這些送去暉月書齋給曹浦,就說他之前託我查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還有跟曹浦說一聲,他先前說要送來的東西趕在大婚前送來,別耽誤了時間。”
青麟伸手接過東西將其收好。
等她出去之後,謝于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才收回目光伸手捏着眉心,神色有些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