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爲君之道(十五)
不過,他要的就是不聰明的太子。
只是可惜了小五子。
京中有錦衣衛,宮內有司禮監,可謂鐵桶一般——他培養出小五子這個心腹,花了不少心血,竟被長春宮一招便用廢了。
但小五子很聰明。
知道這樣做,才能‘保住’長春宮。
唯有這一步走的順利了,長春宮纔能有膽量往下走——
“太子如今處境不妙,師傅可要出面嗎?”章拂詢問道。
“不必心急,還不是時候。”
繼曉重新閉上了眼睛。
其一,便是泰山祭祀大典是否要取消。
果然,片刻後阿荔便進來稟道:“姑娘,大公子來了。”
此乃其二。
三則——還有一個人,活得已是實在太久了。
只是……說是解太子眼下之困境,可幾位大人似乎已經做好了舌戰其他官員的打算。
她甚至相信,若今日他與皇上調換,哪怕不知結果究竟如何,他亦會力排衆議,提早疏離百姓。
“皇上之前倒是有取消祭祀之意,可許多大臣執意相勸,眼下尚未有結果。”張秋池說話間,細細打量了自己妹妹的神情。
這是她從祝又樘身上看到的。
她格外留意此事,自然也隱約聽到了一些風聲。
而今,他尚未及帝王之位,卻依舊於無意之中,博得了許多大人的信任與尊重。
而今日,更是聽聞此事與太子有關。
“一絲消息也未曾傳出。”
數年相處下來,幾位大人對太子殿下的品性皆是深信不疑的,自是不會拿什麼別有居心去衡量此事。
“那皇上如今是何意?泰山祭祀,究竟是去還是不去?”張眉壽回過神來,向張秋池打聽道。
眼下的關鍵在於,皇上的決定。
“據聞是太子殿下進言泰山將會地動,才讓皇上對泰山之行心生遲疑——可諸位大臣覺得此乃無稽之談,據聞在勸說皇上如期動身之餘,更有影射太子殿下言行失當……甚至是居心叵測之意。”
“劉大人幾人有意明日一同進宮面聖,盡力爲太子解圍,父親應當也會前去。”
“大哥可是有事?”張眉壽問道,一邊示意張秋池坐下說話。
張眉壽將目光投向堂外夜色中,低聲說道:“皇上爲維護大靖朝廷顏面威信,這算是一條爲君之道——只是,爲君之道,更應有仁慈二字。”
“可有提及派遣欽差前去泰安州疏散百姓?”張眉壽又問。
但祝又樘在位期間,君與臣卻是少見的和諧。甚至有極得用的重臣年邁抱病仍不肯致仕,一片赤誠相惜之心,於晚年寧肯背上貪榮之名,亦甘願老死於江山社稷之上。
但當今聖上的決定,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張秋池擔憂之餘,又莫名有些遺憾不能親眼目睹那等盛況。
實則,大靖朝開國到今日,文臣與帝王之間頗有幾分相互制衡之意。
張秋池也嘆了口氣。
到底祝又樘在位之時,賢明慣了,便是偶爾做錯決策,也是出於愛民心切。
張眉壽微微嘆氣道:“天災莫測,豈能單憑此,便能斷定不會發生地動。”
“這些話,可是劉大人他們說的?”張眉壽問道。
他引長春宮出手對付太子,一則是想借此事除去寧貴妃,二則,是最後關頭向太子施恩。
張眉壽已然先一步自榻上起了身,稍整理了一番衣裙,便步出了內間。
於是,將這些也同二妹說了一遍。
張秋池說話間,眼中略顯憂慮。
正在內間榻上看書的張眉壽,隱隱聽到了兄長的聲音。
而這決定,又分爲兩處。
張秋池更是搖頭。
末了又道:“更何況,如今又有文臣施壓。”
故而,明日想來……必是一番惡戰。
張秋池點了頭。
昨日他已特地向相交的官家公子們打聽過,得知皇上如今對泰山祭祀之事猶豫不定。
因過分投入,連晚飯都不曾用多少,更是罕見的滴酒未沾。
這局面,顯然於既安十分不利。
阿荔則退了出去備茶水。
張眉壽沉默了片刻。
“毫無依舊之事,若貿然下旨疏離百姓,於朝廷威信有損。皇上爲求心安,可以取消祭祀之行,可若要將泰山即將地動宣之於衆,最後卻不了了之……確實不易收場。”
“二妹,今日幾位大人上門,我從幾位大人口中,又聽到了一些關於太子殿下的消息。”
着實,太礙事了。
祝又樘如今的處境,固然不妙,可正如他先前所言,此乃一時聒噪而已,事後自會平息。
並且暗下認真商議了一番,該從何處切入,又要如何以仁孝之道來破除陰謀之論——
張眉壽聽得有些想笑,更多的卻是動容。
因爲,他不會拿任何一個辜負百姓的性命去賭這一層顏面。
“大哥不妨說細些。”張眉壽坐了下去,滿臉正色。
……
也就是說,哪怕之前皇上有意取消祭祀,卻也不曾打算要派遣欽差前往。
當晚,張秋池陪着父親一同送走了幾位大人之後,便去了愉院。
“二妹可歇下了?”
爲了提高勝算,還大致演練了一番,並讓他家二叔在旁指出不足之處,加以改正。
以誠德待人,則得人以誠相待。
這是劉大人費心從禮部尚書李東陽大人那裡打聽來的消息,旁人不易得知。
那時的大靖,稱得上盛世二字。
“大哥說得極客觀在理。”
“據聞,皇上前幾日特命欽天監前往泰山預測……結果並無半分異樣。”張秋池話至此處,聲音更低了些。
果然,許多事情哪怕較上一世有了改動,可冥冥之中還是相似的。
在他駕崩之後,那些老臣們,哪怕對朝堂逐漸失望,卻依舊能盡心輔佐新君——直到後來當真心灰意冷,無力轉圜,不得不乞求辭官歸去。
而當今聖上則是荒唐慣了。
一個人做的荒唐事太多,一旦做錯,更會被冠上荒唐昏聵的名聲。
……說來說去,倒也還是怪他自己——到底又無人按着頭,逼着他非荒唐不可。
既做下荒唐之事,自然就要承擔此中惡果。因此,做起決定來難以服衆,便也怨不得是旁人刻意針對於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