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不及待地打開信箋,入眼便知那是康煕絹秀有力的字體:"你本不該進宮,無須為了他人的罪孽而補過,朕如今放你離開,想你今後必可開顏歡笑,如原以償地自由自在生活。"
"這是什麼?"她不願相信這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會真的?他要放她離宮?所以故意把她身邊的人都遣走,爲的就是不留一絲疑跡?抖瑟着手中的信:"這不是皇上寫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聖旨?!"
"齊貴人,銀水鎮乃是奴才的家鄉,皇上信得過奴才,將齊貴人託付給我,奴才必會盡心盡力照顧。皇上說過,如果齊貴人不喜歡留在這裡,可以任意選擇居留地,只要齊貴人高興便是。"
"真的是皇上說的嗎?"雙眼已模糊,前面是草是花,混濁一體,連嗅覺也只感到傷心的味道。當真是晶簾一片傷心白,淚欲流。
"回齊貴人,確是皇上親旨。"
深深地吸一口氣,眼前顫淚被抹掉:"他說,只要我高興,去哪裡都行?"
"是。"
"好,那你帶我回宮。"
肅遠聞言隨即大驚,齊宣這個決定是他萬萬料想不到,他原以為此女一心一意想要出宮,康煕愛她憐她纔出此下着。想不到,竟有此大不同的結局:"齊貴人,皇上…..."
"你有兩個選擇,人與屍,隨你選一個。"她拔出玉釵,那尖尖的金針對準自己的喉嚨--她無意求死,只是若不如此,肅遠難以從她所原。
禁苑四周佈滿着萬名御林軍,四面八方的號角聲,擂鼓搖旗,氣勢比方纔大戰野獸四處奔逐時並無不及。黑幕當空,卻星光燦爛,仿似那誘人的陣陣烤肉香,引得天公也食指大動。
舞女們正藉着秋風聞樂起舞,她們在秋草間躍動,掀起的卻是一浪浪枯草敗葉,伴隨她們彩袖飛舞,有點兒風捲殘雲的味道。
"皇上,這舞跳得可好?"魏珠一向喜於討好康煕,這會兒見主子臉上無甚光彩,擔心是舞班的功夫不到家,擾了康煕的興頭。
"嗯。"康煕全副心思皆不在此,他親自命人把齊宣送走,想必這丫頭現在也已到了銀水鎮。出宮後,想再見已是難事一樁。面前美人香衣,全都瞭然無趣,心中只想見那一人,奈何空剩此時月。
"朕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他輕聲地說,不想打擾皇子們的興致,今天眾人表現皆可表可嘉,唯獨是胤禛,只逮到一隻狼,可謂不如意也。
"四哥,你看。"胤祥藉着敬酒來到胤禛的面前,示意康煕正欲離開,他步履沉重,低頭不語的臉孔此時在這兄弟二人眼中看來,必是有重大隱情。
"皇上有旨,眾阿哥今晚皆可無醉不歸,暢快痛飲!"魏珠大聲宣旨,康煕則已悄然退席。
"八哥,今兒皇阿瑪是怎麼了?明明下午還面露喜色,這會子倒陰沉起來了?"
胤禟嚼着鮮嫩多汁的烤肉,緊盯着舞女嬌柔的體態視線轉移出來,留意康煕的變化。
"嘿嘿,我看啊,皇阿瑪是在想着怎麼治治那小妞。"滿嘴的油脂,胤?手中的兔腿肉汁盡情地在他衣上落下印記。
"你就淨想着這個,皇阿瑪要早治了她,今天還會帶她出來?"
"皇阿瑪是為了面子,纔不好在紫禁城裡發作。"
胤祀聽着兩位弟弟爭論,十四阿哥胤禵也圍了過來:"八哥,今天我喝拿了第一,皇阿瑪賜予我金箭作獎,可我這心裡怎麼還是有點納悶,總覺得有事發生。"
"是沒錯,皇阿瑪今日有些奇怪,我也琢磨着這當中到底有什麼蹊蹺。"
"難道真如十哥所說,想要......"
"不會。"胤祀馬上否決了這一點:"你知不知道皇阿瑪去找過惠妃?"
"真的?為何?"
胤祀生母良妃出身低下,所以自小便被抱去交由惠妃撫養,但良妃經常前往探望,故此母子之間感情穩固。也因如此,胤祀和惠妃之間也有一份不能淺談的養育之情,由於胤祀那仁政之心廣為傳頌,所以惠妃還巴望着他日能助自己親兒胤禔一臂之力。
"皇阿瑪到底和惠妃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敢肯定的是皇阿瑪為了保住齊貴人,可不惜拿這些大妃子開頭。"
"如此說來,那齊貴人還真大,捅了這麼多的婁子,皇阿瑪非但沒有怪罪,反倒越發維護。看來八哥當初的顧慮確是有理,只可惜,我們始終查不出她那天晚上到底去了哪裡。"
"九弟。"胤祀把胤禟叫到身邊:"老十叄有動靜嗎?"
"沒有,之前給安插的歌妓皆是無功而返,他府中不知何時也變得像老四家裡那樣,銅牆鐵壁的,密不透風。"
雙目一轉,擱在嘴邊的食指放下,胤祀叮囑胤禟去查探胤祥在宮裡的內應為誰。 wωω¸ttκan¸℃O
而回到行宮的康煕,改變了方向往齊宣的寢宮走去--在自己的宮裡總是呆不住,冥冥中似有一股牽力拉着他走。
未近房門,便已看見裡面燭光明亮,康煕停住腳步,凝視着問身旁人:"這屋子怎會有人在?"
"啟稟皇上,這就齊貴人住着,沒有其他人,怕是那些奴才們收拾時忘了熄滅燭火,奴才去看看。"
"不。"他稍作思量,着其他人守在門口,他一人步行進內。
這裡是她最後駐留的地方,他不想別人來擾。
"吱"地一聲,木門被推開,廳中圓桌上的燭光被外來風吹得有些搖擺不定,不過已足夠讓康煕發現在那牀邊處映來一長長的身影,擡頭一看,便立刻怔住:"你......"
"如果你要我走,我希望聽見你親口對我說。"齊宣端端正正地坐在牀沿上,靜候着康煕的到來,此時二人相對,她真覺如同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