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胤禛府上。
"什麼?你確定消息可靠?"胤禛聽完胤祥連夜趕來向他報告北京城郊外有湖廣而來的難民,甚是大驚。
"我已經親自去證實了。"胤祥聽齊宣說在西郊看見一些難民因為湖廣當地有苗民作亂,所以逃難到四處各地。但是朝廷卻並不知有作亂此事,胤祥頓時覺得事關重大,馬上就帶人查探虛實,然後證實齊宣所言非虛,便馬上趕來找胤禛。
"豈有此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湖廣總督郭琇和巡撫金璽竟都不上折稟報?"胤禛當即拍案而起,這可是牽涉民間生計的大事啊。萬一出了半點差錯,那可是會鬧起民變的。
"就是!四哥,依我看,他們肯定是害怕皇阿瑪責備所以不敢上報。不就是前兩個月嗎?皇阿瑪纔剛剛褒獎了湖廣一帶的官員,這會子出了這些亂事,他們當然害怕了。"胤祥對於這種事情也是厭惡之極:"幸虧宣宣告訴了我,不然我們大家都被矇在鼓裡,估計要等到民兵造反的時候才知道了。"
"宣宣?"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聽胤祥提起這個名字,胤禛不禁伸長了耳朵:"你最近老是提起這個名字,她就是你上次在大街上救回的女子?"
"是啊。四哥,我跟你說,宣宣她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絕頂的女子,她…..."把買藥的事情說了一遍,胤禛也聽得連連點頭:"如此計謀,確實難得。可是她的身份,你真的能夠確定嗎?"
"放心吧,四哥,她絕對不是任何人的眼線。"胤祥拍下胸脯保證。
"你確定了就好。"胤禛其實也曾經幫胤祥查過齊宣的底細,確實是沒有什麼可疑之處。而且她既擁有如此聰明才智,若要害胤祥,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就上次大哥對你做的事情看來,這個丫頭確實很不錯。"
上次那個大阿哥安排的歌妓乘胤祥不注意,放了一些神鬼怪誕的東西在胤祥的枕頭裡,然後以此為藉口上胤祥的府中撒賴,說他家中有妖神作亂。誰知胤祥府中所有不詳之物皆早已被銷燬,後來在管家王福地口中得知這一切乃是齊宣的功勞。
"那倒也是,如果不是她及早發現有異,恐怕我現在是坐在宗人府的牢裡和你說話了。"胤祥喝下一口酒,說:"四哥,眼前這件事情,我們該怎麼辦?"
"嚴辦。"
馬上,胤禛和胤祥趕進宮中拜見皇上。
"你和四爺一起微服暗查此事?"翌日,齊宣便聽見胤祥說出面聖之後的結果。康煕要他和胤禛一起去湖廣地區暗暗查訪苗民做亂的事情。
"沒錯,這下好了,我們可以好好地治治這羣奸臣亂黨,省得他們總是以為山高皇帝遠,做了壞事無人知。"
齊宣想想:"這倒也是一件好事,由你們去,總比堂而皇之地查探來得好。免得到時候又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草草了事。"
"不得已的原因?"
"十叄爺,發生這種大事,如果背後無人撐腰,就算湖廣總督再大膽,也斷不敢隱瞞這種情況。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如果不是有人給了他後路保障,你覺得他敢嗎?"
"聰明!"胤祥露出欣賞的神色,然後說:"不過就算你再聰明,你也猜不到四哥讓我把你也帶去。"
"為什麼?"她不解,她可以幫忙出主意,但是卻不要涉及其中。對於和胤禛攪和在一起更加是沒有興趣,她從來都只想安安份份過日子,隨時等候着回去她原來的世界,她相信自己不會留在這裡一輩子--除非,老天爺下定決心要和她開一個大大的玩笑。
胤祥讓她坐下:"宣宣,我昨天叫你買的藥,其實是用來毒死太子私養在外的寵妾。
當今太子胤礽在外面藏了一名女子作妾,名叫青兒。青兒兄長欠下賭債十萬兩,本也不算什麼大事。但他被人追債上門時竟大聲嚷嚷着自己妹妹是當今太子寵妃,這點小錢還還不了嗎?!此事若然傳到皇上耳中,那就壞了。因為這可是有損國體,有損皇家聖威的大事。
為了斬草除根,為了不走漏一點風聲,所以太子想要把青兒及其兄長都除掉,而胤禛和胤祥一向與太子關係尚算不錯。太子也不會去求八阿哥胤禩幫忙,眼見這件事情有及國體,所以胤禛和胤祥也只好狠下心向那二人下毒,以斷後憂。
"四哥說,這件事情雖然辦得好,可是恐怕還有一點風聲外漏。恰巧現在有出遠門的好機會,你也順便避避風頭,這一來一回,恐怕得要兩叄個月。到時候這件事情沒有什麼變化,也就完全了了。所以着我一定要帶上你,而且出門在外,身邊多個自己人,怎麼樣也方便一點。"胤祥留意着她的反應:"宣宣,你不想去嗎?"
她輕輕地搖搖頭,胤祥說得也不無道理,而且如果因為要避嫌他日要把她留在別處,倒也落得清靜。所以她說:"奴婢只是在想,奴婢一身女兒裝,是不是該換換了?"隱隱地,外面涼風起,陣陣寒意飄進,如刀尖滑過肌膚一般,讓齊宣打了一個冷顫,彷彿覺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果然,齊宣第一眼看見胤禛便呆住了--他竟長得和劉曄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胤祥口口聲聲地喊他"四哥,四哥。"齊宣真的懷疑劉曄是否死後復生…...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死,只是飄來了古代?自從她自己身上發生了時空穿梭這種奇遇之後,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宣宣,宣宣。"胤祥喚了她好多聲,齊宣才反映過來,只聽胤祥說:"你怎麼了?快來見過我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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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見胤禛也已經來到她的面前,打量着她一身男兒裝扮:"你就是齊宣?"
"是的,奴婢見過四爺。"她向他行禮,從胤禛看她的那一眼,齊宣就知道--他不是劉曄。
只是,他的外貌竟與劉曄驚人地相似,這又是為何?
遠隔這幾百年,難道胤禛會是劉曄的前世?難道…...這就是上天把她送來古代的理由?
帶着好些個疑問,她默默地隨着他們前往湖廣辦差。
一路上,齊宣都特別留意胤禛--他說話眉宇間的神采,甚至乎連劉曄喜歡撫額頭的小動作也相同。一度,都曾讓她迷茫,她還以為他失憶了,可是在旁敲側擊之下,知道胤禛最近並沒有什麼受傷生病之類的事情,一切正常。
而且,最主要的是眼神--齊宣在胤禛的眼裡,找不到任何一絲一點過去的情意。
她雖打扮男兒裝,不過仍然在做着丫環的事情,照顧兩位阿哥的起居飲食。對胤祥,是因為救命之恩,對胤禛,乃是…...移情作用。
這一天晚上在客棧,胤禛看書至深夜。
齊宣靜靜地為他換上一盞亮燈,為他披上一件寒衣,然後正欲退下之時,胤禛卻叫住了她:"齊宣,你怎麼還沒睡?"
"奴婢還不累。"
放下書本,一雙銳利又深沉的眼睛投向她的臉上:"我不是你的十叄爺,你不用對我如此服侍。"
"可是你是十叄爺的哥哥,十叄爺說過,四爺和他不分彼此。奴婢把四爺照顧好了,也就等於是把十叄爺照顧好了。"
難怪胤祥總誇這個女子聰慧動人,胤禛還從未與她深談過。現在只是單單兩句話,便已體現她的隨機應變之智。
他打開棋盤:"會下棋嗎?"
"奴婢不會。"
"不要緊,我教你,來,坐下。"
猶豫了一下,還是照他說的話坐了下來,看着那些白子黑子,她可是一臉地茫然。她從來都對這些提不興趣,一向以來,整幅心思都擺在了外語和中醫上。
幾步下來,胤禛發現她不是謙虛,而是果真不懂得下棋。
"讓四爺見笑了,奴婢還是退下比較好。"話說,她對於下棋除了沒有興趣之外,也不見得有學習的天份,還是不要碰的好。
"沒事沒事,你只要樂意學,我就樂意教你。"胤禛倒是意猶未盡,既然他執意要教導,齊宣也只好聽話。
"就這一步,你該走這裡。"
"不不不,你可以把我這一片吃了。"
胤禛倒也不是開玩笑,他很悉心地教她走每一步,為她分析利弊。幾盤棋局下來,齊宣已經略有起色,基本掌握了下棋的技巧要門。
"咦?"胤禛見她下了一步絕妙的棋,眼中不禁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嗯,大有進步。"他隨即下了一步進可攻退可守的棋,然後說:"齊宣,我聽說你小時候就是個孤兒?這些年一定過了不少苦日子吧?會寫字嗎?"
苦日子?孤兒院裡的生活雖然是清淡乏味,但是神父和修女皆是和藹可親之人。雖然不能像其他小孩子一樣隨時有新衣服穿,隨時有好東西吃,但是生活裡卻充滿了熱情。
"還好,早年跟着醫師傅,識得幾個字。"
"你學過醫?"
她點頭:"嗯,只是略懂皮毛罷了,想着以後總可以混口飯吃。"
"唉。"胤禛停下手來,喝了一口熱茶:"一個女孩子,的確不容易啊。"
他如此嘆息,讓齊宣不自覺地投向他一眼,此時神態,像極了劉曄…...
"怎麼了?我臉上有些什麼嗎?"發現她盯着自己看,那雙明眸充滿情感色彩,讓胤禛的心突然觸動了一下。他是一個阿哥,也是一個人緣不佳的阿哥,人稱"冷麪王"。甚至乎,有時候連自己身邊的福晉家人,都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一個孤家寡人,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十叄弟,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但是眼前這個女子,卻是與別人不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
被他一問,齊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奴婢失禮了,請四爺恕罪。"
"你…..."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他發現門外有一人影閃過,趕忙打開門細看:"誰?!"
齊宣也馬上提高警惕:"四爺,怎麼了?"
"有人跟蹤我們,去,把十叄爺叫醒。"
胤禛他們還真的沒有想到纔剛剛到抵湖南一帶,便已經被作亂的苗民盯上。
"奇怪,我們的行蹤沒有幾個人知道,怎麼這麼快就有人盯上我們了?"胤祥正在琢磨着這件事情,胤禛也在皺眉:"看來我們要更小心一點,說不定官府那邊也已經有人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怎麼不來參見?"
"十叄弟,這叫作敵不動我不動。你想想看,我們是來查他們的,在我們自己沒有現身的時候,他們敢來拜見嗎?如果他們來了,就是說明他們是有備而戰,也說明了幕後必定有人通風報信。"
就在他們兩個商量的時候,齊宣捧着一堆衣服走了進來:"四爺,十叄爺,我想你們都應該要換換新衣裳了。"
"新衣裳?你這堆可都是舊衣服啊。"胤祥看看齊宣捧進來的平民服飾,都略帶點舊破。
"妙。"胤禛卻是明白了齊宣的用意:"齊宣,你這計謀好。"
"你們在說什麼?"
"十叄爺,湖廣這邊正在作亂,我們大家一看就像是外地人,而且你和四爺衣着光鮮。對於那些苗民來說,正是下手的好對象。他們作亂不就是為錢為糧食嗎?所以,如果你們都換上一些平民服飾,喬裝一番,不但不會被人發現,而且我們還可以潛入民間根部,知道更多的事情。"
二人當即馬上換下衣服,一路上,也扮作普通的難民,混在平民百姓當中,收到了不少風聲。
"老伯,小心。"這天在市集裡,一位老伯當街暈倒,正好就暈在胤祥的身旁。老伯的兒子馬上就跑過來:"爹,爹,你怎麼樣了?爹,我給你把飯乞來了,爹,你可要撐着啊,爹。"
齊宣為老人家把了一下脈,喂他一點水喝:"沒事,老人家只是餓暈了,等一下,吃點粥水就好了。"
胤祥叫齊宣扶着老人家到一邊歇歇,並且買了一碗粥給他喝,照顧着。而胤禛則和他的兒子聊起來。
"你每天就靠乞討度日嗎?"
那大男孩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涕,一臉的汚垢:"爺不知道,我們家的田種不出來,衙門的稅一天比一天重,可憐我老孃還臥病在牀。苗民又四處作亂,朝廷對於我們是不聞不問,前些天我娘纔去世,家裡變賣了所有為她下葬…...這才…..."
聽到這樣的話,怎能叫人不心酸?胤禛緊皺的雙眉此時擰得更緊:"苗民作亂,民不聊生,難道衙門都不管嗎?"
"爺,你大概是從外地來吧?我們這裡的官,都是隻顧自己發橫財,完全不會理我們死活的。"
"放屁!他們就不怕朝廷知道了會革他們的職?"
"他們纔不怕呢。"他四處看了看,然後偷偷地告訴胤禛:"我聽說,我們這裡的總兵雷如是當今大千歲的門人,還有總督郭琇,背後有索相支持着。所以他們都不怕被人告發,因為一切摺子去到京城都會被截了下來。他們只求乘亂髮橫財,反正軍隊現在還可以強鎮壓百姓,他們也就無所怕了。"
"豈有此理!這還有王法嗎?!"胤祥氣得在客棧裡連連捶腿,這些官員,簡直就把朝廷視若無物,把百姓的生命視若無物。
"他們當然有王法,只是他們眼裡的王法不是朝廷,是索額圖,是大哥。有他們撐腰,他們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哼!那個索額圖,他不是剛剛纔以老乞休嗎?怎麼還管着這麼多事,這叫什麼休啊?"
"十叄弟,這就叫以退為進,實乃高招啊。"胤禛望向那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齊宣,有意問她:"齊宣,你覺得呢?"
"奴婢覺得,現在應該查查他們是不是真的和索相、大阿哥有關係,如果有,那我們應該拿到證明。這樣子,纔好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在這個時代,通信的方法不外乎是口信或者書信的方式,胤祥本就是武功高強之人。他偷偷地潛入官府,瞭解郭琇等人的書信往來情況。連續幾晚下來,終於讓他截獲了一封由上書房大臣溫達發給郭琇的密函,大致內容是叫承索額圖之意,命郭琇適量鎮壓苗民作亂情況,不需上告朝廷,盡力招攬當地富紳。待過些時候再稟告朝廷拔款賑災,派兵增援,界時他會推薦太子為欽差大臣辦理此事,從而更添政績。另外,還叫郭琇嚴密監控雷如等人的行動,稱他們是大阿哥的門人,想要坐收漁人之利,為穩定他們,適當時給他們一些好處也可。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胤禛看見信函,大為憤怒:"這羣人把朝廷當成什麼了?居然為了一己私利,為了這該死的朋黨之爭,竟然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四哥,我們趕緊回京,把這件事情稟告皇阿瑪,一定要嚴辦這些官員!"
"不行。"齊宣主動開腔:"你們不能做這件事情。"
"為什麼?"
"四爺,十叄爺,這裡面涉扯了太多人。索額圖會這麼做,也是因為太子,他做這件事情,太子怎麼會不知道呢?還有大阿哥,大阿哥敢這麼做,也是因為在他的背後有人給他出意。而這個人,肯定是讓索額圖有所忌諱的,所以他纔不會對雷如輕舉妄動。在朝廷裡,你們覺得有誰可以和索額圖一爭高下?"
胤禛和胤祥互看了一眼,最後說出一個名字:"明珠。"
"四爺,十叄爺,這件事情涉及的都是皇子,還有皇上的心腹大臣,如果由你們兩個出面去說這件事情,你們得罪一大羣人不用說,甚至乎…...你們也得罪了皇上。因為這很明顯就是打皇上巴掌的事情,如此不維護皇上的面子,皇上會不生氣嗎?"
這一點,其實胤禛也有想過,不過他是不怕得罪人。只是這件事情確實是牽連太大,就算日後這些人不能對他怎麼樣,但是難保他們不會對百姓怎麼樣。朋黨之爭,一環扣一扣,如果真的想為民除害,為朝廷辦多點事,這個"得罪"是不能要的。
商量過後,大家決定回京覆命,就說湖廣一帶確實有苗民作亂,但是他們的行蹤似是已經被人發現,所以趕回京中,以免打草驚蛇。至於幕後黑後的事情,二人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