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摺.死亡

養心殿,康熙晚飯並沒甚胃口,幾乎是沒有進食。近侍李德全眼見天色已黑得發亮,但是康熙依然不思食慾,連平常最愛的點心碰也不碰,這可讓旁人着急透頂。

"皇上,皇上。"李德全抱着試探的口吻:"皇上,你這一晚都沒有吃東西,這可怎麼行呢?奴才叫御膳房張羅張羅,給萬歲爺做點好吃的?"

"啪!"地一聲,康熙把剛閱完的摺子蓋上,一腔怒氣衝出:"狗奴才,什麼時候讓你替朕做主了?到一邊跪着去!"

"喳。"深知康熙脾氣的李德全二話不說,馬上卟嗵一聲跪下,瑟瑟聲地挪移着自己的身體往後退去。

奏摺所報之事是觸怒康熙的原因,李德全偏偏挑了一個不好的時機發問,自然是被康熙拿來出氣的。跟着康熙這麼多年,李德全早就習慣如此,不會有所怨言。

搓揉着那發愁的額頭,康熙半響後說道:"罷了,叫他們給朕煮碗清湯蔥面。"

"喳。"

一碗麪,功夫並不多,不過有時候越簡單的事情越難做好。

啟祥宮,齊宣正準備歇息之時,忽聽得外面李德全求見的訊息。

"奴才李德全叩見齊貴人,齊貴人吉祥。"

"李公公免禮了。"此人如此匆匆求訪,齊宣確是好奇:"這麼晚了,李公公匆忙趕來我這兒,是為什麼事嗎?"

李德全站起來不失恭敬地說:"奴才斗膽前來打擾齊貴人,實乃想向齊貴人討個湯麪方子。"

齊宣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示意他說清楚一點,李德全眉宇間帶着愁緒說:"不瞞齊貴人,皇上今晚粒米未進。剛纔好不容易有點胃口想吃碗清湯蔥面,可是御膳房的師傅做了兩次都不合皇上的口味,皇上生氣地說不再吃了。"說到這裡,他陪着笑臉:"上次齊貴人做的清湯蔥面,皇上吃得很滿意,所以奴才就想…..."

"其實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方子。"聽得齊宣的回答,李德全本想要再說話,卻又聽得齊宣着雪竹把書本收好後先行休息就好。"李公公,我想,我和你走一趟吧。"

求之不得地答應着,按照齊宣的意思,李德全領着她往御膳房走去。

用不了多少時間,齊宣便把面做好,託李德全拿去:"李公公,勞煩你呈給皇上了。"

"齊貴人不親自拿去?"後宮眾人無不想盡法子親近討好皇上,現在時面前如此大好機會,換作他人,不好好把握纔是奇怪之事。但是眼前這位齊貴人,卻並沒這份心思。

"皇上在養心殿心於政事,我不便去打擾,這碗麪還是請李總管代為呈上吧。"

伸手接過托盤,卻仍是有點不放心,看着李德全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齊宣說:"李公公還有話要說?"

思忖着還是就此作罷,搖頭謝過便轉身離去了。齊宣看他走遠了兩步,自己也往啟祥宮的方向走去。這時卻聽得一個小太監匆匆向李德全報來:"李公公,總算找到你了。皇上大發脾氣,把桌上的摺子一股惱兒都摔到地上,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這兩句話,引得齊宣回頭觀看仔細。

"哎喲,那可壞了。"李德全暗嘆了一聲,急步往養心殿趕去。

"李德全,叫你在外頭候着,你跑到哪兒去開小差了?"李德全一進去,迎面就被康熙痛罵。他討好地笑道,呈上熱香的湯麪:"奴才…..."

"啟稟皇上,齊貴人在殿外求見。"門外的侍衛進來稟告,康熙唿地回頭,覺十分突然:"她來了?"

門外侍衛見過齊宣,也聽過齊貴人的大名。她來求見康熙,他們是不敢不報的,畢竟現在她是後宮最炙手可熱的佳麗。

"臣妾參見皇上。"齊宣獲召,進去之後見到一屋子奴才低着頭黑壓壓地跪在地上,就連李德全也不例外,每個人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你怎麼來了?"康熙語氣並不友善,不過卻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只見齊宣捧着麪碗到自己的面前說:"聽說皇上一整晚都沒吃東西,臣妾做了一碗麪,請皇上嚐嚐。"

"朕沒胃口。"

"好歹也吃點嘛,罵人也要力氣啊,吃得飽才罵得好啊。"

她在拐外彎說他發脾氣,康熙悟出之後,略有笑意,卻忍了下來:"亂說,朕只聽人家說過吃得飽動得好。"

"臣妾是否亂說,皇上吃完麪再罵人試試不就知道了?"

她俏皮的模樣實屬少見,康熙面露詳和之色:"好,這面若是不好吃,朕就拿你來罵。"

"好吃的話,皇上可不許罵人了喔。"

實在是被她逗得笑了,也知道她是在為眾人求情,擺了擺手:"你們都起來吧,到外面候着。"

吃着她煮的面,想起上次的事情,他一直都想知道原因:"這麪條,提醒了朕一件事。"

看着她等待發問的模樣,康熙問:"上次你煮了面,為什麼不自己拿進來?"需知道,這是女人討好獻媚的最佳手段,他見她人用過太多,卻唯獨是她不用。

"臣妾無才,不過卻銘記宮中訓誡--女子不得干政。養心殿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臣妾如果沒有經過召見,是不應該進來的。"

她確是這樣想,並非躲避他--康熙知道她說的乃是實話,心情頓時也開朗起來:"那你這次又為何進來?"

"說了皇上會不高興的。"

"哦?你還會在乎朕不高興?這不是你一向最擅長做的事情嗎?"

他半開玩笑的反問讓齊宣小嘴微噘:"看吧,我就說皇上會不高興的。"

"呵。"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好好,朕答應你,朕不會不高興,不會發脾氣,你說吧。"

"因為臣妾知道皇上今天晚上心情不好,要發脾氣罵人,臣妾別的不會,捱罵倒是最會了。"俏皮地露出笑容,讓康熙忍俊不禁:"你這刁鉆的丫頭,朕還沒聽說誰個人捱罵搶在前頭的。"

她婉然一笑低下頭,看見一地呈黃的奏摺,雜亂無章地擺放着,看着這般光景的齊宣,沒有想太多便彎下身去為他收拾,她不知道此舉實犯禁。也許是習慣吧,在南巡的這段日子,康熙即使和隨同的臣子相討政事都留她在身邊,鮮有缺席。有時也會幫忙康熙收拾一下摺子什麼的,所以她現時這麼做是有帶點下意識的動作。

康熙也未出言阻止,這是他一向不可多得的縱容之一。對於後宮其她女子,康熙一向嚴訓其與政事隔離,不過在齊宣的身上,他一直沒有讀出"野心"這兩個字。其她人總是對他有所求,唯獨此名女子,從不提要求。

每本奏摺上的字在她眼裡都是一瞬即逝,她本無意去察看什麼國家機密。不過無意中卻看見其中一本是參奏十叄阿哥胤祥的,她本想不多加細看,暗暗通知胤祥便好。但是轉念一想,她公然地拿着那奏摺細看起來,口中振振有詞:"十叄阿哥強搶民女?"

康熙看她一臉驚訝,說:"看你的樣子,好像覺得難以致信?"

"嗯。"她肯定地點頭,拿着奏摺來到康熙的身邊:"臣妾雖然和十叄阿哥接觸不多,可是從這次南巡看來,他是一個黑白分明,光明磊落的人,最痛恨那些貪官富紳仗勢欺人,強搶民女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會做呢?"

捻一捻蓄鬚,康熙對她的話感認同:"你認為此事另有隱情?"

略略後退一步坐下:"臣妾不懂政務,只覺十叄阿哥不像這樣的人,臣妾多嘴了。"她很懂得何時要收,太過滔滔不絕只會讓人起疑生厭。

"胤祥從小沒有母親,自小雖偏愛習武,性子卻是隨和。他如果真做了這樣的事情,其中必有原因。"不過同時卻又大嘆一聲:"唉,禍及池魚,走得太近了。"

齊宣感好奇,心中掂量莫非此事與胤禛有關?還是與太子有關呢?他們二人與胤祥都走得很近,康熙此言難道是暗示有人為了弄垮那二人而向胤祥下手?

正當這件事情還不甚明朗之際,門外突然有人急急來報:"啟稟皇上,裕親王府派人來報,裕親王不行了,奄奄一息地想要見皇上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