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德妃一身暗色裳,還加了紫布紅紗的斗篷在外遮掩,夜間沒有人會認得她就是德妃娘娘。
"德妃,什麼事鬧得這麼晚啊?"惠妃打着呵欠坐下,樂芸為她奉茶,德妃說:"惠妃,我越想事情越不可做。"
就知她是膽小,惠妃心裡不悄地罵她,但表面沒有流露:"樂芸!"她厲色表現在樂芸身上:"你這死丫頭是怎麼辦事的?德妃娘娘都來了這麼久,怎麼都沒上茶呢?傳出去人家可得說我這宮裡的人沒規矩,連奉個茶的差事都不會辦。"
"奴婢知錯,奴婢請娘娘恕罪,奴婢這就去為德妃娘娘奉茶。"
德妃本來的不安,因為惠妃叄兩句的厲罵倒鎮定了下來,她知道惠妃是借罵樂芸在說她。清清喉音,坐了下來:"惠妃,不就是一杯茶嘛,這大半夜的,生這麼大的氣做啥?樂芸,隨便給我來杯水,省得晚上吃茶睡不着。"
樂芸暗暗瞅了一眼惠妃,只見她眼色有應準的意思,便朝德妃應了聲:"喳。"到外邊去了。
惠妃默不作聲,兀自吃茶,等着德妃道來。德妃眼見身邊沒甚閒人,也沒敢擡高聲音,低沉地說:"惠妃,這會兒你還能睡得穩哪?那件事情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我聽說她也來找過你了?"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鳳眼尾挑,目光銳氣綻放:"那又怎麼樣?就憑她?咱們可是兩個妃,你這麼瞎折騰,讓別人看笑話。自古我還沒聽說有哪個妃子怕貴人的,她是貴人,不是貴妃!"
"我也不是怕她,可她真是太精了,怎麼一個轉頭就曉得我和你是同一夥的?說得她好像什麼都知道。"
"她可不是什麼都知道嘛。"惠妃故意這樣說,看着德妃瞬間變色的臉,心中愈發覺得好笑。難怪齊宣會先去找她,德妃確是比較容易唬弄。不過她也同意德妃的話,齊宣確是比她們想像中的聰明得多。纔是幾日的工夫?她們之間的事情別人都不知道,連一向堪稱順風耳的宜妃都被矇在鼓裡,絲毫沒有什麼夾針帶刺的話傳出,這齊宣倒是捕得了風也捉到了影。
"德妃,你看你臉色都變了,安心了。她就只不過是小雞肚腸,玩些小手段,成不了什麼大事。她就跟宜妃一個樣,德妃,你別說我不提醒你,你要再這麼磨咕,本來密不透風的牆也被你搗了一個大窟窿。"
"德妃,你這話是在怪我嗎?"她心中真有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正受不了這些諷刺的話:"我也是為了大家好,這件事情一個萬一都不能有,只要被人逮到一點痛處,我們大家都得玩完。"
"你知道還這麼晚來我宮裡?"惠妃也和不她客氣,什麼叫籠裡雞作反,現在就是--惠妃雖然刻壓低聲音,但咄咄逼人的氣勢卻絲毫未減:"你是為了大家好,就應該安心呆在宮裡睡覺,我們依舊按計劃行事。你今晚來,還沒行事就被你漏了風聲,壞了大事。"
"我不幹了。"德妃重重地說,她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情難以控制,事情涉及的人太重要,都怪自己當天想得太好,顧慮不周。
"你不幹?"惠妃陰森森地壓下眼臉:"德妃,你以為你現在抽身,將來就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全身而退嗎?你與我共同謀事,共同在蘇麻喇姑面前做了一場戲,你以為,最終皇上洞愁此事,會把你給赦免了?"
心中一凜,她所說的正是自己所擔憂的,但及時醒來總好過糊塗到底:"我會向皇上解釋,多年的夫妻情份,皇上......"
"你中途退出,卻不向蘇麻喇姑通風報信,也不制止此事,這比參與其中更為可惡!你覺得萬歲爺會看不懂你的心思?德妃,我告訴你,即使皇上心軟放過你,我也有辦法把你拖下去,讓皇上饒不得你!"惠妃終於露出發狠的一面,她在宮中多年強橫勢力,靠得就是一個狠字。誰叫她當年基於庶妃身份,所生兒子不及赫舍里氏的胤礽高貴,雖是大阿哥,卻與太子之位無緣。正因為這個,她一直心生不憤,一直在蓄勢待發,誓要為兒子奪得儲君之位。任何阻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這也是為何後期康煕後宮佳麗如此多,能封妃者卻是廖廖可數幾人。除卻一個後來居上的良妃,基本都是同期之人。惠妃當年失策,良妃是一個例外,齊宣萬不能成為第二個例外。
"惠妃,你也太惡毒了!"
"德妃,你也太謙讓了,上次逼宮之事,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只是借榮妃之手辦事,你巴不得齊貴人早早地鶴飛西天,卻又不原自己出面。德妃,本宮可不像榮妃那般好哄,你和我相處多年,應該明白這個理。"
"惠妃,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為什麼就不放手呢?"德妃見硬碰不得,便軟下聲來好聲相勸:"我覺得那齊貴人知道的事情真不少,她可能早就對十二阿哥的事情瞭如指掌,我們何必還要去冒這個險?這件事情當年皇上既然壓住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齊貴人怎會不知?將來到了皇上那兒,她也佔盡了便宜,對我們沒好處。"
"哼!"她笑罵道:"德妃,你知道為什麼,良妃當年都能壓住你嗎?就是因為你這前門怕賊後門怕鬼的德性。你怎麼就不換個想法?那齊貴人知道這事是正常的,她若不知道,我們就不用費這份心了。"
德妃攏起了眉心,未能完全明白惠妃的意思。
"你想想,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證明只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皇上貪她美麗年輕,沒別的意思,那咱們也不用費什麼心思去對付她。可她知道的事情越多,對我們而言就越危險,這個人肯定是不能生存在宮裡。皇上是想捂着這事不錯,有失體統。可正因為如此,齊貴人還敢把它抖出來,這不正好犯了皇上的大忌?"
"你確定那何草兒會乖乖地聽話?"
"本宮不像良妃,好好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今晚雲泥淡影,霽分星斗,風聲靜雷聲消,涼涼夜意入軒窗,牀上枕簟閒。一燈明來照伊人,起看天地色淒涼。
"主子,你睡會兒吧?"紅梅不知是第幾次勸來,齊宣卻始終倚在窗前,看月光眼光光。
"紅梅,我越想越覺得事情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
"主子,就算咱們不知道她們真正所想,但至少你把醜話都說在前頭,奴婢相信惠妃她們看在萬歲爺的面子上,也不至太敢亂來吧。"紅梅為心細體貼,見齊宣保持一個坐姿許久,跪下身來為她捶捶腳,以防麻痹。
"德妃我倒有把握,惠妃......則不那麼好說。"
"惠妃在這宮橫行慣了,她不服氣也是正常的。不過既然主子都能猜到她與此事有關,她該不會還要冒險繼續吧?"
齊宣臉色凝重地搖搖頭:"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從那天惠妃的反應看來,她沒打算收手。她手頭必定握着有人,所以才一點都不慌張。我怕,我是把她給逼緊了,狗急跳牆,她一定按捺不住,要提早行事。"
"那該怎麼辦啊?"
"十叄阿哥查得那女子已經不見了,估計是落在她們手裡,它日用來指證我。"
"指證你?!"紅梅瞪開了雙眼,大驚之色:"主子你沒有犯錯,幹嘛要指證你?"
"我沒犯錯可是犯了人怨,紅梅,就像你們在宮裡當差。主子做錯了,你們要替她扛着,道理是一樣的。她們要把這出口之禍卸在我身上,就必定要有一些證據。我只是覺得奇怪,那女子既是要改名隱居,斷不會把一條這麼重要的手絹隨便獻出來給別人看。到底,她們是怎麼發現的呢?"胤禛上次來說,何草兒是救了一個女子之後才失蹤的。看來惠妃在此點上沒有說謊,樂芸即使真的拾得了手絹與她相識。但相信她斷不會對一個陌生女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得如此清楚。
見齊宣陷入沉思,紅梅不敢多語,她腦子轉不過來,雖然覺得齊宣有理懷疑,但這樣一來事情就更顯得複雜,越發叫人想不通。
"紅梅,去替我看看太**裡現在有什麼人?"
"四阿哥和十叄阿哥都在。"她快速地回答:"方纔我去傳夜宵的時候,聽得御膳房的師傅們說四阿哥和十叄阿哥都想喝玉米羹,正趕着要做。這味湯,太子興趣不大,所以夜宵時都不會準備。"
"好。"她揮筆寫下數行字句,叫紅梅想辦法交到他們手中:"隨便一個,但是你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明白嗎?"
"喳!奴婢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