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天一下黑下來,張茀驀的站在原地,她的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此刻她的耳邊變得特別靈敏,黑暗有一點細碎的聲音傳來。
像是指甲劃過木板。
“茲拉,茲拉。”
聲音越來越近,彷彿就在張茀的耳邊。
“爸,媽。”有聲音在張茀耳邊響起,張茀聽出來這是她自己的聲音。
“咯咯咯。”張茀的聲音後面突然接上來一道詭異的笑聲,像是女人被卡住喉嚨發出來的聲音,剛纔那聲音只是她模仿張茀的叫聲。
張茀朝電燈開關按去,但是電燈沒有亮。
“茲拉,茲拉。”
靜寂中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變得分外的清晰,聲音像是從張茀睡房隔壁的房間傳來的。
張茀適應了黑暗勉強能視物,她站在黑寂寂的堂屋裡,左手邊睡房前似乎站着長髮白裙女子。
張茀心臟一縮,差點驚恐的叫起來,只一瞬間女子就不見了。
“咯咯咯。”詭異的聲音就在耳邊,張茀甚至能感覺得耳邊頭髮細微的動靜。
跑,張茀第一個念頭。
張茀拔腿就往門的方向跑去,但是奇怪的是看着門就在眼前,卻怎麼跑也跑不到。
“咯咯咯。”又是一道詭異的笑聲。
張茀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住了叫,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前面似乎有點光亮,有個人在廚房、堂屋、睡房來回的跑着似乎是她自己,但是那個張茀的身體很奇怪,手腳都不是自己的像是被線吊住,跟個木偶一樣被來回拖拽,而她的腳因爲跑不及時被拖在地上,後面已經有一條半圓弧形的血帶。
不知怎麼搞的,張茀忘記了恐懼,她的心只爲尋找父母急切着,她的眼珠子跟着木偶張茀不斷的移動着,彷彿跟着她就能找到爸媽。
光線又亮起來一點,張茀的視線慢慢往上挪,順着木偶張茀吊着的線往上,上面佝僂着一個女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裙子下面有血跡,似乎剛纔被拖在地上的是她。
白裙女人慢慢轉過頭來長髮蓋住了她的臉,下面的張茀也慢慢轉過頭來,臉上沾滿了血漬,露着詭異的笑容。
“張茀,你過來呀!我帶你去找爸媽。”
張茀對張茀說着。
張茀像是受到了蠱惑,猶疑着準備邁開腳步。
“你去呀。”那道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像是冷風拂過肌膚令她汗毛直豎,漸漸的她感覺到一股又溼又黏的東西貼上她的背。
張茀看着眼前的張茀,她詭異的笑臉有一種蠱惑的作用,令她不由自主往前走去...
“哐!”
一聲巨響,好似一聲悶雷打在張茀天靈蓋,順着頭皮鑽入她的耳朵,然後化作一把錐子刺入她的耳中,令她痛苦的大叫起來。
眼前的視線忽然清明起來,張茀前面是遠處的山坳,夜晚的山林在月光下分外的寧靜,她晃了晃腳尖前半部分有點虛空。
張茀意識不到自己正站在山路的邊緣,只要她再往前半步就會掉下去,水泥路外陡峭而深落的斜坡上面有無數尖銳的石頭,如果掉下去非死即傷。
“退步。”一道如刀似霜的厲聲傳來,像是劈開天地的那一道焦雷,令妖魔鬼怪聽了也膽散退開。
好像是陸衍,張茀費力的想,此刻全身沒勁,但雙腿卻聽話的往後退了一步。
“往左邊轉。”陸衍接着道。
張茀聞言向左。
她的身體好像不聽她意識的使喚,但是她的意識又在哪,她好像不能很快的思考問題,張茀此刻就像一隻木偶,而陸衍是她的牽線人。
“往前。”陸衍又發號施令。
張茀的身體本能的聽陸衍的指揮。
眼前的景象想走馬燈一樣映入張茀的眼睛,她好像在往下走,好像轉過了一個彎,好像又過了一片山。
張茀像是掉進了水裡,浮浮沉沉也沒有感覺,她睜着眼睛能看到東西也能知道一些事,比如後面的是陸衍,但是沒辦法連續的思考,像是一隻無意識的魚。
張茀走着走着就會有一種虛軟的感覺,像是從心裡發出一股寒意令她變得行動緩慢、意識模糊,這股寒意像要將她拉進一個冰窟窿裡將她冰封起來。
每到這個時候,陸衍似乎有感應,他的手就會拍向張茀的天靈蓋,然後從天靈蓋就會傳下一股火,直衝她的四肢百骸,這股火跟剛纔的火不一樣,剛纔的火讓她覺得很焦慮很煎熬,必須要做點什麼事情纔好,但這股火像是一道破冬的春雷,瞬間就驅散那股冷意,她也因此活過來。
山彎轉過一個又一個,不管走多久她的身上都沒有汗,身體只有又寒又溼的感覺。
她走着忽然腳底磕到一塊石頭,她的身形朝旁邊歪了下,此同時肚子裡突然生出一團火來,這團火來的又兇又猛一下子將她身體裡的寒意驅散的一乾二淨,將她硬生生逼出一層汗。
張茀腳一下子軟下去,癱坐在地上,陸衍似乎明白了她的情況,這次沒有用手拍她的天靈蓋,只是蹲在她面前觀察她的情況。
張茀微微張着嘴呼吸着,身上一層一層外外冒汗,她還沒辦法說話,但是意識在慢慢回籠逐漸想起剛纔的事情。
“我是撞鬼了嗎?”張茀足足平復了十分鐘後,才吐出這句話。
陸衍很有耐心,盤着腿坐在她跟前,就像等着她說話一般。
陸衍點了點頭,“是夢魂。”然後面容微斂,“先是乾屍後是夢魂,青山已經不能久待,所以我剛纔逼着你一路走下來將體內的夢魂之氣散出來。”
“什麼是夢魂?”
陸衍說:“夢魂多在人跡罕至陰氣集聚的地方,它會循着做夢者的慾望入夢來,勾出你心裡的慾望,然後利用你的慾望給你自己做一個結界,最終吞噬你的靈魂,你的體內自帶陰氣,最近想的太多又是在這四處無人煙的荒山上,所以被它盯上了。”
“所以你是從山上看到夢魂了跟下來的嗎?”
“不是,我只是湊巧晚上太熱睡不着站在觀前乘涼,然後就看到你們家房子燈光一開一關,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我怕有什麼事就給你打了電話,你電話沒人接,我猜測是出了事,這才趕下來看看。”
“謝謝了。”張茀知道那一開一關的燈一定是自己中邪時一圈一圈的在找爸媽,她說完這幾句話已經耗盡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微微低下頭喘息着。半晌重新了集聚了點力氣,張茀才吐出一句,“我在青山二十來年從來沒有見過青山鬧鬼,爲什麼現在會頻繁的鬧鬼。”
“這是因爲雲鬆道長當年在青山上做了結界。”
“結界?爲什麼?”
“爲了救人。”
張茀自然是知道師父的脾性,絕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所以陸衍說師父是爲了救人她自然是相信的,所以沒有深究下去。
“但是現在爲什麼結界又沒了?”
陸衍的神情很微妙他擡頭看了眼張茀的臉色,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轉而說:“這麼多年過去,結界難免有所損壞。”
“嗯,等師父回來就能修好。”張茀嘀咕了句,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來猛地擡起頭來,“那我爸媽萬一遇上這些東西。”
張茀很焦急,扶着地就要站起來,“萬一我爸媽...我該上山去找的。”
陸衍忙扶住她,“你別慌,也許事情不會這麼壞,傍晚我上去的時候繞着外頭轉了很大一圈,除了那隻乾屍倒是沒有別的髒東西的痕跡,估計這兩隻處理掉後應該乾淨了。”
張茀聽了卻更慌了,“你都看過了?”忙問陸衍,“現在幾點了?”
陸衍看了眼腕間的手錶,“12點。”
張茀臉色白了白,又對陸衍說:“能不能借你手機用一下。”
陸衍拿出手機遞到她手裡。
張茀顫抖着手依次撥出三人的電話號碼,毫無例外都是關機。
張茀這下真的沒主意了,“他們從來沒有這麼遲沒回來過,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陸衍頓了下說,“你現在所有想的只是你自己的猜測,你先別自己嚇自己,我們先下山報案,由警方調查總比你在這裡瞎想好。”
張茀像是一隻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船突然看到了燈塔,她抓着陸衍的手說:“你說的對,我們馬上下山報案。”
張茀趔趄的往跑,陸衍忙跟上去,“慢點,你還沒完全恢復。”
張茀捂着肚子往前跑去,一跑動肚子就有點痛,冷汗又一下子出來,但她心裡着急根本沒辦法在這裡多停留。
幸而兩個人已經走到山腳,張茀沒跑多久就看見大路,她想也不想往鄉鎮的方向去。
“等等。”陸衍叫住她。
“那是往鎮的方向。”張茀怕陸衍對這裡不熟悉跟他解釋。
陸衍揚揚手裡的手機,“手機報警就好了,我們在這裡等着他們過來,因爲你不能在山上就待我才帶你下來。”
張茀這才反應過來,嘀咕了自己一句慌過頭了,竟沒想到用手機,心裡吊着的那口氣才長長舒出來,這會兒才感覺到渾身黏糊糊的,原來已經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