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萬老頭的神情,我倒是很理解,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恨不得自己去死。而換回來兒子。親手砍了自己兒子的頭。即便是兒子已經變成了殭屍,想必心裡也是痛苦難當的吧?
我走過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傷心的老人。只能低聲說道:“大爺。別太難過……”
萬老頭輕輕點點頭,臉上竟然擠出了笑容:“我沒事。這樣總比他成了氣候後再去禍害人強。”
我一愣。問萬老頭:“成了氣候?怎麼木生這麼厲害。還是未成氣候的?”
“是啊。水殭屍如果再在那水底蟄伏七天,估計就會將自己的命門。也就是心口位置封住,刀槍難入,到時候要想除掉他就難了。我今天在水裡撒了雞血糯米粉,才把他引出來的。如果成了氣候。估計很難會上當。”
我恍然大悟:“我說您怎麼知道他今天會出來。原來是您在水裡做了手腳啊?”
萬老頭點頭:“這些雞血糯米。魚蝦會爭相奪食。但是這東西陽性太足。小小魚蝦承受不住,便會在水裡騰躍起來。而這些雞血糯米卻不足以剋制水殭屍。但是卻可以叫醒蟄伏的殭屍,所以水殭屍纔會走出水面。”
原來萬老頭早就準備好了,就是要先引萬木生出來,能制服則制服,不能制服便會採用非常手段了。
我問萬老頭爲什麼原來水殭屍的皮膚是刀槍不入的,而剛剛赫連雙的匕首,一下子就刺進了他的心口。
萬老頭說是因爲原本水殭屍的金剛屍氣護住了身體,但是他割下了殭屍的頭,就將這金剛氣給破了。而他拿的斧頭使用多年,伐木無數,更有幾棵幾百年的古鬆倒在斧下,所以這把斧頭頗有煞氣,才能順利砍下水僵的頭。
萬老頭敘說的時候,一直用“水殭屍”和“他”來代替萬木生。也許他也在說服自己,他砍下的是殭屍的頭,而不是自己兒子萬木生的頭。
就在這時,我們突然聽到赫連雙的喊聲:“你們快來看。”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忙和萬老頭來到那具殭屍身體前面。赫連雙正盯着那殭屍的身體,面露驚恐之色。
我看到在殭屍的心口處,也就是赫連雙插進匕首的那個地方。因爲赫連雙已經將匕首拔了出來,在那心口處出現了一個血洞,只是那裡泛出來的都是黑血。而且在那些黑血之中,涌出了一團一團的白色的卵狀物,看着十分噁心。
看着那些白色的卵粒,我一陣陣作嘔。
萬老頭蹲下身,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應該是一些魚卵,水殭屍因水而生,在水裡吞食了魚卵,但是他的體內已經沒有消化功能了。這些魚卵便在他體內遊移到了此處。這殭屍我們得趕快埋掉,不然他體內的魚卵會染上一些殭屍氣,定會生出異類。”
現在的情況看,萬木生不但身首異處,而且身體也被大量魚卵所佔。入土爲安也許是最佳的選擇了。
但是即便是安葬,也絕對不能安葬在距離曜溪水流三百米之內,否則很可能會因水生變。
萬老頭揹着屍體,我幫他捧着萬木生的腦袋,離開了曜溪,找到了一處遠離水源的地界,將萬木生埋了。
等到忙活完了這一切,天已經快要亮了,萬老頭也如釋重負。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完成了自己這一年來的使命。
我們簡單休息了一會。萬老頭剛剛經歷了一場身心內外的煎熬和苦痛,我即便心裡再急着去找廖光明,也不忍心提出。我覺得那樣對這個老頭來說,有些殘忍。
但是等到天亮以後,萬老頭卻主動提起要帶着我們去找山魈。
經歷了萬木生的事,我們和萬老頭並肩戰鬥,經歷過生死,所以彼此的關係更近了。老頭對我們的事也很上心。
我問萬老頭如果想要找這個山魈,咱們有具體的目標嗎?如果沒有目標,滿大山瞎找,那可要多費不少工夫。
萬老頭點頭:“當然有目標,我估計山魈這種東西,一般都會守着自己的幾座山,不會越山跑到別人的地盤去。而這一帶的山,大部分的山我都比較熟悉,我敢肯定,平時基本就沒見到過山魈的蹤跡。唯有一個叫文頭山的地方,我去的不多,只去過那麼兩次。因爲那座山裡林木很單一,多是一些大葉黃槐,是一種沒什麼大用的木料,也沒人需要那種木料。所以我估計山魈極有可能就在那座文頭山裡。”
我們將所有的東西都帶上,跟着老萬頭去往文頭山。萬老頭見我們那裡還有一個小鐵桶,就是裝着汽油的那個,他特意將那空桶帶上了。我感到很好奇,但是也沒多問。
我們連續趕路,走了兩個多鐘頭,時而向上攀登,時而向下走坡,走在坡地上上下起伏,路崎嶇不平,十分難行。
坡地上又走了約莫有一個鐘頭,我們就來到了一座山腳下,那山倒不是很高,就是面積挺大,在山坡上滿是長滿着金黃色葉子的樹木,那山的形狀遠看跟個大墳似得。
萬老頭指着那山頭說道:“前面的就是文頭山,上面的黃葉樹木就是大葉黃槐。你們看那山頭是不是像一座墳?還有那大葉黃槐的樹葉,像不像是一張張紙錢?其實這裡原本就是叫做墳頭山,後來人們認爲這名字太不吉利,便去了土字,重新命名爲文頭山。”
經過萬老頭這麼一提醒,我們再看那座山,以及那樹上的黃葉,真是越看越像。
萬老頭又囑咐我們道:“待會上了山,你倆千萬別互相叫名字,叫名字要是被那東西聽了去,它會依樣學樣兒叫你們,迷惑你們,把你們引進它們的圈套。通常要想辨別是不是山魈假冒叫人名字,一定要仔細聽,聽聽叫你那人,說話有沒有迴音兒,若是有,那就是人。若是沒有,那指定就是那玩意兒了,知道了嗎?”
我點了點頭,在萬老頭的帶領下,進了文頭山。
進山之後,我發現山上的確物種植被很單一,主要就是那種大葉黃槐,而且山上基本就沒有路。
萬老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我和赫連雙跟在後面。
我們低頭看着腳下,走着走着,突然“鐺”的一聲大響在我耳朵裡炸開。這毫無徵兆的一聲響,差點把我嚇尿。我一哆嗦,發現那聲音居然是從萬老頭拎着的那個空鐵桶傳過來的。
萬老頭拎着桶,用他那把斧頭的另一頭敲擊了一下。
我和赫連雙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聽到萬老頭扯着破鑼嗓子喊道:“山魈,山魈,雷打火燒。山魈,山魈,你矮我高。人過要留名,雁過得拔毛。你若不出來,我割你雞雞炒辣椒……”
我哭笑不得,就這樣就能引出山魈來嗎?萬老頭開頭喊得還像是那麼回事,沒想到喊到後來,越來越下道兒。
萬老頭邊敲鐵桶,邊扯着脖子喊。雖然喊話的內容,我們開始聽的滑稽,但是聽到後來,卻越聽越感到很順,不知不覺便跟着他喊了起來。
文頭山的山勢不高,我們走了一通,便到了半山腰了。
走到這裡,萬老頭也喊累了,招呼我們坐下來休息。
我問萬老頭咱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裡除了這些大葉黃槐,什麼都沒瞧見啊。別說是山魈了,甚至連只松鼠野兔都沒看見。
萬老頭冷哼了一聲:“山鬼在的地方,你認爲還有松鼠和野兔敢來嗎?”
赫連雙也說:“真是笨蛋。山裡沒看到小動物,正說明這裡不正常,我也感覺那個神馬山魈就在這座山上。”
萬老頭點點頭,眼睛朝前面的樹林瞟去:“也許現在,山魈正在某一個地方偷看我們呢。”
聽萬老頭說完,我只感覺脊背發涼。那種好久沒有過的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就出現了。
我感覺到渾身的毛孔全都張開了,我下意識地朝一個方向看過去。那完全是一種直覺,是基於自己身體反應的一種直覺。
我看到在前面濃密的黃葉之中,有一雙眼睛,正盯着我們。
“在那裡。”我猛地朝那方向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