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三天,我跟秦一恆都沒怎麼聯繫。我實在是心力交瘁,只想在家好好休息。
秦一恆把那些企業內刊都搬回了家,估計是在家苦思冥想,跟坐禪差不多,我也懶得去見他。
第四天,我倒是接了一筆生意,這筆生意並不需要秦一恆處理,因爲是有一個人打電話過來,想要買我手裡的一套房子。
他給的價格不錯,利潤是在我計劃範圍內的,我也就沒多猶豫,趕緊給他過了戶,畢竟我後期的房子進多出少,資金上已經有些吃緊,這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賺了錢,理所應當就得把秦一恆約出來慶祝。當晚,我就給他打了電話。聽他在電話裡的語氣還有點兒猶豫,磨嘰半天才答應出來。等到見了面,倆人吃飯時,他幾乎不怎麼說話,甚至都很少夾菜。
我看他這樣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了,怕是在家研究內刊把自己研究瘋了,就關心了他幾句。他愣了一下,居然開口要我一會兒吃完飯,去銀行取一筆現金借給他,說他晚點兒要用。
這下我就更納悶了。我倆的生意賺的錢都是對半開的,他又沒有什麼特別燒錢的愛好,再者說,這次宅子賣的錢,吃飯前我剛把他的那一份轉給他。
不過,好奇歸好奇,我也沒好意思開口問他用錢幹什麼,點點頭答應了。
吃過飯,倆人也沒歇一會兒,直接就近找了家銀行,我來來回回從ATM機上取了五萬塊現金,交到秦一恆手裡。
他用個紙袋裝好,掂量了一下,要我上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看他這架勢,是準備拿錢去消費,價碼還不低,結果上了車,開了大半個鐘頭,最後竟然進到一個小區裡,停在一家棋牌室門口。下了車,秦一恆輕車熟路地進了棋牌室。我在後面跟着,不由得就是一聲嘆息。
從入行到現在,他到手的錢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但錢再多,也架不住賭博輸的,想想都替他心疼。我覺得無論作爲朋友還是搭檔,我都得阻止他。我拉住秦一恆,組織了下語言,想勸他兩句,他卻衝我搖了搖頭,告訴我,一會兒別管他,晚點兒再給我解釋,說完轉身就往裡屋走。
他的語氣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弄得我一愣,想了一下,覺得沒準兒他的確有什麼打算,就算是忽悠我的,大不了把這五萬塊錢輸光了,不再借他就是了,也就跟了上去。
跟進了裡屋,我才發現,這個棋牌室就是用這棟居民樓一層的房子改的,無非是把陽臺打通,開了一個門,裡面還是原來的戶型。
秦一恆跟一個估計是老闆的人耳語了幾句,從裝錢的紙袋裡掏出一沓給了他,回過頭叫了我一下,然後跟着那個收了錢的人,開了另一道門,往裡去了。
我跟了進去,這道門就是這間房原來的正門,只不過他們做了一些改造。從這道門出去,並不是樓道,而是拐向另一間房子,應該就是棋牌室對門的這間,兩間房子被他們給打通了。這間房子跟棋牌室的戶型一模一樣,裡面並沒有麻將桌,看佈局和陳設,應該是麻將館的人自住的。
這時候裡面已經有了幾個人,圍在客廳的一個破摺疊桌前面,擡頭看了看我倆,都特詭異地笑了一下。
秦一恆沒說話,直接坐到摺疊桌前面,又叫我搬把椅子坐在他旁邊,把錢掏出來攤在桌子上。
我靠,這太像電影裡黑社會交易的場景了!總感覺他們一會兒就會掏槍互指,一時間弄得我還有些提心吊膽。看秦一恆很鎮定,我才放寬了心。
而後,圍着桌子的幾個人都同樣掏出一堆錢,擺在桌子上。其中一個人站起身,拿了副撲克牌出來。這下我終於明白了,秦一恆果然是帶我來賭博的,看這桌上的人民幣,他們賭得還不小。
說實話,我對秦一恆很失望,可現在也只能這麼陪下去了,便點了煙,看賭局吧。
他們玩的是詐金花,想必很多人都清楚是怎麼個玩法。秦一恆手氣不錯,基本都是扣着牌下注,沒幾局,居然贏了小一萬塊錢。可看他那樣子並不開心,最後竟然悄悄地跟我說:“把包裡的瑞士軍刀拿出來,在我褲子後面剪一個洞出來。”
他這要求實在太離譜了,是想放屁還是怎麼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不好問他是怎麼回事,只能先照做,在他的褲子上剪了一個洞,都能看見裡面的內褲了。秦一恆衝我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賭。
說來也怪,自打我剪了這個洞開始,秦一恆的手氣就越來越差,沒一會兒,就把之前贏的錢都輸了進去,連本錢的五萬塊也沒用多久,就輸了個精光。
我在旁邊看着是真心疼,可他表情還挺滿足,把錢輸光之後,拍拍屁股就帶着我走人。我在後面跟着,特意離他近一些,幫他擋一擋他褲子後面的洞。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穿了條大紅內褲,褲子又是灰色的,露出的內褲看着特別扎眼。
上了車,我終於忍不住了,必須要罵醒他才行,否則靠他自己醒悟可不成。還沒等我開口,秦一恆卻搶先表示,他近期運勢太旺,不輸點錢,根本不會落下來,借錢輸光是很傷運勢的。
而這賭場,是陰氣很重的地方,說白了,孤魂野鬼都愛往這個地方奔,一是因爲這賭博看起來就很好玩,它們也算是找一個樂子;二是因爲來賭博的人天南海北各地的都有,即便是一個城市,也都來自四面八方,所以,在此能得到不少信息;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因爲有很多人輸了錢會氣勢很衰,甚至還有一些一時想不開自殺或是被逼債只能一死了之的。這些孤魂野鬼也是來看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說完,秦一恆告訴我:“這賭場,自古就不是一個安生的地方,能開賭場的,不僅陽間關係要過硬,八字也要夠硬才行。沒有戾氣在身,是幹不成這個的。隨着社會的發展,賭場在國內很少能見到了,充其量也就是這種,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幾個人相約來玩一場。像那種上規模的地下賭場,不太好找,倒是有一些跟賭場類似的地方,譬如,熊市時候的證劵交易市場、木料儲存車間、棺材鋪等。”
“這證券交易市場的原理,其實跟賭場類似,也是因爲熊市時多數的股民財萎氣衰,孤魂野鬼很喜歡在這裡待着;而木料儲存車間,是因爲木材生於土中,本身屬陰,加上很多遊魂無家可歸,想要一副棺木,所以都會來這裡,這跟棺材鋪也是一個道理。”
秦一恆這番話講得讓人很長見識,可我依然不懂。人從來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旺運,沒聽說過誰嫌自己運好的,他不是腦袋燒了就是錢燒的。我問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嗎?爲什麼非得在褲子上剪洞?”
他聽見我問起,纔想起來褲子上有個洞,竟然從後座上拿出一條褲子換了,看來是有備而來。換完褲子,秦一恆告訴我,紅內褲是不能輕易穿着的,本命年因爲易犯太歲,屬陰屬兇,所以民間一直就有穿紅內褲辟邪的習慣。但假如不是本命年穿着,倘若平日也罷,但凡上墳、擡棺、送終者都不宜穿着,說到底也是因爲很多相沖之說。而賭博、行兇穿着,就更不妥當,容易衝了自己的運勢。所以,他爲了讓自己輸得快一點,特地穿了這麼一條。至於褲子剪洞,也是爲了讓自己的賭運降下來,所謂破衣爛衫上賭桌,是很晦氣的一種做法。
看來,他爲了輸錢,還想了不少轍,真夠難爲他的了。但他依然沒解釋,他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我又問了一遍,他才點了根菸,輕描淡寫地吐了幾個字:“我想見鬼。”說完轉過臉,繼續道,“那個石膏像,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