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福柏頗有些自豪的敘述之後,菲迪亞斯不禁頻頻點頭。
在充斥着神話與傳奇故事的現在,偶爾聽一聽市井雜談也挺吸引人。
而藍恩則給福柏潑了一頭涼水。
“你在成爲這羣流浪兒的頭領之後,就得給他們找點長期的活兒去幹了。偷搶水手這種事還是少做,不然負責港口管理的人就忍不了你們。那些水手上岸找妓女和賭局都是有稅的,你們可沒有。”
福柏好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她也只是個從凱法隆尼亞走出來的,目前看來有點能打敢拼、交際能力出衆的小女孩而已。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福柏連麪包和魚湯都放下了,焦急的向藍恩抻着頭問。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藍恩理所當然的說着。“這事兒對你們很簡單。”
“嗯?”
福柏露出迷惑的表情。
旁邊的菲迪亞斯也一樣。
他一個雅典本地人都不知道,一羣流浪兒怎麼可能很簡單就找到能吃飯的活兒去幹。
“你也許還沒發現,福柏。你和你糾結起來的這十幾個孩子,你們已經是個有組織力的團體了。光這一點,你們就比很多人強了。”
“你能召來十幾個小孩,雖然他們大多沒什麼力氣,但也能辦好許多需要人力、單人辦不成,或者很麻煩的事情。”
“你以爲那些在市集上擺攤的小商人,他們竭盡全力吼一嗓子能叫來多少人幫忙?能有五六個就不少了。我來到雅典打趴下的第一個黑幫,他們攏共有沒有三十個人都難說呢。”
“能被團結起來的人數就是你的優勢,福柏。”
藍恩攤了攤手,很輕鬆的說着。
“還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事情嗎?”
那個什麼.流浪兒情報小隊?
福柏迷迷糊糊的想着。
“等你們打出名氣了,會有明白‘情報’這東西有多貴重的人,主動過來找你們的。等着瞧好了。”
“你要這麼說的話”福柏歪着頭想了想,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
“今天是有一個人,在看見我們的行動之後跟我打招呼的。說是如果有空,可以去找她。”
“第一次看見你們行動就找來?”
藍恩有點驚訝,驚訝於這個人的眼光好像有點厲害。
“‘她’是個女的?一個人出來?在雅典大街上找到個沒人帶的女人可不容易。”
“她還很漂亮呢!”
“漂亮?有多漂亮?”
藍恩沒想到福柏描述那人的時候,第一反應竟然是漂亮。
“讓我來找個參照對,跟卡珊德拉比怎麼樣?”
問完之後藍恩發現,一向崇拜卡珊德拉的福柏竟然顯得猶豫起來。
“差不多?”她遲疑着說,“阿斯帕西婭跟卡珊德拉風格不一樣嘛。”
“阿斯帕西婭?”*2
飯桌上,兩個男人的疑問聲同時響起。
菲迪亞斯和藍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驚愕。
阿斯帕西婭,雅典執政官伯利克里的情人,但同時也是他執政道路上的重要幕僚。
據說伯利克里有許多足以登上教科書的演講,稿件都曾經過她的手進行修飾和指正。如果是這樣的人物,那麼她能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羣流浪兒在情報方面擁有什麼潛力,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就好好幹吧,福柏。”
最後,藍恩在飯桌上爲小女孩做出總結。
“能被她欣賞,你們以後至少不愁吃喝了。訓練也別停下,我後面一段時間得經常去雅典城外,你自己要注意訓練進度。”
“嗯?你去雅典城外幹什麼?”
“跟一羣變態殺人狂在洞窟裡捉迷藏.真是想想都頭大。”
福柏聽完之後,眼神裡的躍躍欲試迅速消退,變得乖巧起來。
“哦,那還是你自己頭大去吧。”
藍恩隨即撕下來一塊大麥麪包砸到福柏頭上。
——
卡珊德拉在與藍恩佛吉斯分別後,用了接近兩個月的時間到達了雅典的比雷埃夫斯港。
她從阿德瑞斯提亞號上輕盈的跳下來,另外有一個看上去得有四五十歲,卻精神不錯,帶着兜帽披肩的人,正從船上伸出的木板上走下來。
那是希羅多德,一位巴爾納巴斯的老熟人。
他和卡珊德拉一行人在前往面見神諭者時,於排隊的道路上相遇,相談甚歡。
憑藉着自己精彩的閱歷,還有在知識上的博古通今,他得以受到卡珊德拉的招待,一起回到雅典。
是的,‘回到’。
因爲希羅多德此時也正擔任着伯利克里的幕僚。
從這裡去往雅典城的路,跟藍恩初次到達時已經有了很多不同。
卡珊德拉跟獵魔人初到時一樣,向着雅典衛城的方向眺望。
在這兩里路上,一直都只有一條臨海的步道,好似一條從市區中伸出的手臂,將下面最近處的海岸和那裡的碼頭都緊緊地握在了手裡。
石匠和奴隸們蟻集於此,正將最後一批石塊放在沿着步道兩旁立起的兩堵奇異的牆壁上,而他們手中的鑿子,也隨着手頭的工作有節奏地敲打着。
“來吧,傭兵。”希羅多德一面沿着這條步道行進,一面招呼着卡珊德拉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沿着步道前行,路旁長長的牆壁爲他們投下了一片宜人的陰涼。
那裡還有一個老乞丐,對着所有肯聽他說話的人嘟噥道:“特洛伊,赫梯還有亞述人難道不該算是我們的前車之鑑麼?宏偉的牆壁定會招來強大的破壞者啊。”
這種說法也不算新鮮了。
卡珊德拉暗自想着。
同時她這才注意到,這步道旁的牆壁到底有多粗陋。
這牆根本是趕工而成,質量很是粗劣,用料也十分不堪,都是些鋪路的石料,還有碎石跟樑柱殘骸之類的東西。
跟遠處的神殿與衛城放在同一個畫面裡,簡直有點不堪入目。
“這就是‘長牆’,我在離開雅典時跟伯利克里討論過這個方案,現在看來已經頗有進展了。”
希羅多德向卡珊德拉介紹着。
“它確實很難看,但作爲一種權宜之計則相當不錯。斯巴達人不擅長攻城,而這牆壁則能保護雅典的港口不受威脅。”
“你是說這是你和伯里克利想出來的策略麼?”卡珊德拉若有所思地說,“這種做法有何榮耀可言呢?”
“‘榮耀’?呵,真不愧是斯巴達人。”希羅多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