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德拉需要專心投入到應對獨眼人的行動中去,而福柏關於瘟疫的委託則由藍恩接手。
在任務分配的這一點上,藍恩接受的很快。
剛來異世界不久,如果能做點救人的事情,總比不明不白就得開始殺人要好。
既然有了目標,藍恩立刻開始行動。
凱法隆尼亞島並不算大,藍恩雖然還沒有足夠的本地貨幣,也就是從雅典城流通出來的德拉克馬,用來買一匹坐騎。
但是在他使用了【輕身術】的日常活動效率下,他還是很快就到達了卡烏索斯。
“嘖嘖嘖”
剛來到這處村鎮的邊緣位置,藍恩就忍不住發出了撮牙花子的聲音。
“他們的動作可真是不小。”
與凱法隆尼亞島上典型的愛琴海環境不同。
鮮豔的野花、野生橄欖木、檸檬樹無影無蹤。
低矮的灌木和地衣也消失不見,露出光禿禿的地表土壤和焦黑的灰燼痕跡。
似乎是燃燒了太多東西所產生的黑煙,遮蓋了卡烏索斯上方的天空,就連愛琴海明媚的陽光在這裡都顯得晦暗而陰沉。
藍恩在聽到福柏的簡要描述之後,就預想過當他來到這處村鎮時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最壞的情況:是他看見一羣茫然而絕望的病人,這些人朝着衆神的雕像,或者乾脆向着天空跪地祈禱,但除此之外毫無醫療常識與醫療手段,並且在瘟疫的恐懼下四處亂竄。
而現如今,眼前的景象雖然看起來頹敗而陰暗,但卻是藍恩的預想中不算壞的那一種。
——這個村鎮被某些好歹有點醫學知識的人羣給‘清理’過了。
在知識並不明確、發達的古希臘,這種‘清理’絕不溫和,也絕不仁慈。
但是這就是人類聚居地對抗瘟疫的辦法。
隔離染病的人,爲外界更廣大的人口和地區確保安全。
“看來古希臘至少是凱法隆尼亞島,他們確實擁有一批懂點醫學的人。”
藍恩喃喃自語着。
曼妥思則隨聲附和。
“是的先生,至少在這座島上人類聚居地的衛生狀況,就已經比魔法世界的許多城市要好了。至少我們走在路上不會踩到牲畜糞便之外的排泄物。”
藍恩無聲的搖了搖頭,曼妥思的言語勾起了他的聯想能力,進而浮現出了一些絕對說不上好的畫面。
卡烏索斯也不大,在一片焦黑的大地上,大約幾排房屋都被燒的發黑。
古希臘的平民房屋多是泥土糊在石頭上,房屋中少量的木質結構甚至是一棟房子裡最值錢的部分。
因爲羣島地勢的土地破碎,肥力也缺乏,這些長到一定規格的木頭都是高價值商品。
甚至在大部分房屋主人搬家、逃難的關口,房屋的主人都會選擇拆下來家裡的木板門,帶着這最值錢的家當揹着跑。
但是在卡烏索斯燃燒之後的殘骸中,這些很有價值的木頭也同樣被付之一炬了。
就像是放火的人壓根就不在乎、也不敢在乎這些東西,只想讓火焰儘快吞噬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
村子裡有個佔地不算大的神殿,如今在大火下只剩遺蹟。
幾十近百個人的屍體,被灼燒成焦炭,堆積在神殿之中。大理石的分段立柱也散落成一截一截的圓柱體,被炙烤的黑不溜秋。
藍恩沉默的走進神殿,蹲下來查看這些焦炭屍體的牙齒、手指形狀。
“沒有掙扎和痛苦的痕跡.至少燒了他們的人,在點火前給了他們個痛快。”
活活燒死可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年輕人站起身來,輕輕走出了神殿。
他的貓眼在黑煙之中收縮不定,獵魔人的超凡感官開啓。
頓時,這個小村鎮最後的一點聲音被他捕捉到,藍恩循着聲音向那邊靠近。
在一棟被火焰燻黑的兩層小樓跟前,有一家四口的平民,和三個武裝人員。
一家四口兩男兩女,基本都穿着露半肩的粗麻長裙。他們現在正跪在地上,朝着那三個武裝人員乞求。而那三個武裝人員,有兩個手拿長矛,腰上彆着青銅短劍,頭上還帶着一頂金屬頭盔。
另外一個領頭的則是穿着一身黑袍子,帶兜帽,揹着長矛和一副弓箭。
武裝人員面對一家四口人的跪地乞求,並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一毫的盛氣凌人或者暴虐殘忍。
相反,他們很是沮喪。
“如果衆神不救你們,我們就必須自己消滅疾病!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黑袍領頭人痛苦的對着一家四口人闡述現狀。
而兩個小孩則看見了直愣愣走過來的藍恩,他們開始朝着獵魔人疾呼救命。
黑袍人只是轉身看了一眼走過來的藍恩,然後就重新轉了回去,並沒有動武的跡象,也沒有阻止一家人說話意思。
一家四口裡的男人彷彿在絕望中見到了希望。
他大聲疾呼着:“救救我們吧!好心人!救救我們!”
“他、他們殺了我的鄰居!我的朋友!他們殺了這裡的所有人!然後把屍體都堆到神殿裡燒了!”
男人的妻子也顫顫巍巍的補充:“我、我們躲過了大屠殺!但他們現在還要處決我們啊!”
藍恩皺着眉頭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轉身向着黑袍人問。
“你們是誰?這裡發生了什麼?”
藍恩的質問並不出乎黑袍人的預料。他沒什麼隱瞞的意思,只是低沉的敘述着這個村鎮的遭遇。
“我是本地神殿的祭祀,他們是神殿的護衛,我們都是敬奉諸神的人。”
“卡烏索斯自前段時間開始就遭受了瘟疫.人們在不斷死去,瘟疫也在不斷蔓延。直到最後,我們不得不插手!”
“衆神拋棄了我們,如果我們還想拯救活着的人,患病的人就非死不可!”
“所以這些.”藍恩冷靜的指了指身後的一片灰燼“都是你們這些本地祭祀做的?”
祭祀略微驚訝的看了藍恩一眼。
“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靜,傭兵。”
“是的,我們燒了整個村子,並且在燒之前殺掉了所有病患。我們沒別的辦法了。”
祭祀的聲音裡充滿痛苦。
“我們已經用了好幾個晝夜去取悅諸神,祈禱、供奉.什麼都做了!但是這都沒用,於是我們只能用火將血熱病驅趕走。”
“我看得出來,你有一顆想要助人的心,不然你也不會在這幅景象前停住腳步。但是傭兵.”
祭祀痛苦的用雙手狠狠地抹了抹臉,長嘆一口氣。
“沒用的,善心在瘟疫面前是沒用的!你無能爲力,傭兵!這是衆神的決定!”
“而如果你想要阻止我們,那我們則會以生命,來捍衛衆神的決意!”
祭祀說完,他身後的兩個護衛就不約而同的握緊了手上的長矛,緊盯着高大健壯的藍恩。
一方是苦苦乞求的瘟疫倖存者,一方是哪怕豁出命去都要遏制瘟疫蔓延的本地祭祀,看上去好像只要選擇了任何一方,另一方都要去死。
而身處現場的藍恩則冷靜的點了點頭。
“明白了,衆神的旨意是吧?”
“【伊格尼】!”
‘嘭’的一聲悶響,在藍恩伸出來的左手上,一個小小的火苗正靜靜的燃燒。
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張大嘴巴,看着那手掌上憑空懸浮的火焰。
“現在,我們來重新談談什麼叫‘衆神的旨意’,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