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獵人們已經廢棄掉的工坊再也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被藍恩發現。
他在將刻印着【加速術】使用痕跡的老獵人腿骨揣進兜裡之後,又把那一具人偶給放進了鍊金皮袋。
多虧人偶的身體十分容易摺疊,不然鍊金皮袋兩個立方米的容積得一下子用掉一小半。
這具人偶已經是一具藝術品。
藍恩在蒐集異世界武器裝備來滿足自己收集癖的情況下,藝術品也是個不錯的收集對象。
而且這具人偶中體現出的製作技術,對於魔法世界的魔偶產業也稱得上一句‘開創性’。
雖然藍恩感覺自己應該不會讓那些魔偶的研究者把她給拆掉就是了。
畢竟她看上去很完美,值得放在櫥窗裡反覆欣賞。
“這座高塔再往上就是聖歌團的地盤了”
從已經廢棄的獵人工坊裡出來,藍恩回看整座高塔。
現在亞楠的夜空已經變成了一種奇異的、涌動着的青色。
那應該是月色被翻滾的雲層折射後的現象。
至少比起‘被古神的力量所扭曲’,藍恩更願意讓自己相信是這個原因。
而那座高塔的尖端直插雲霄,哥特式建築的尖頂像是刺破天空的針管。
據老獵人亨利克的介紹,教會鎮的上層已經被聖歌團佔據了。
獵魔人轉身離開,並沒有朝着更高處進發的念頭。
老獵人說得至少有一點對:他是個遲早要走的外鄉人,那在沒必要的情況下,還是別跟本地錯綜複雜的勢力發生過多的牽扯,最好連名字都不記得。
這樣走的時候才能無牽無掛。
等到藍恩再次回到歐頓小教堂的時候,他看見亨利克已經再次穿戴整齊,並且配齊了自己身爲獵人的武裝。
看起來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我們說好了,一起去狩獵一頭野獸,你應該沒忘吧?”
老獵人的鋸肉刀在他的手上如臂指使,就算是握着握柄用來恢復手感的轉手腕都顯得很有技術性。
藍恩不是個會說話不算話的人,但他現在卻雙手抱胸,皺着眉頭看向整裝待發的亨利克。
“如果只是狩獵一頭野獸,我沒問題,但是.你現在的裝備看起來可不像是要對付一頭野獸啊。”
在說‘一頭’的時候,藍恩的語氣加重。
現在的亨利克顯得臃腫不少,那是因爲他土黃色的獵人皮衣之下已經塞滿了小道具。
亞楠人必不可少的採血瓶、盛放水銀子彈的子彈帶、還有一些藍恩暫時還沒接觸過,以至於不認識的瓶瓶罐罐。
這不像是迅捷利落的亞楠獵人,反倒像是一個準備跟獵物在山林裡玩十天半個月‘捉迷藏’的傳統獵戶。
“等把那頭橋上的野獸給清理掉。”亨利克整了整大衣裡的子彈帶,順便扶正了帽子。“我跟你一起去拜倫維斯。”
藍恩的眉頭皺起來:“別開玩笑,亨利克。這兒離不開伱。”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
亨利克認真的反問着。
“加斯科因是個好獵人,他應付得來。反倒是你,人生地不熟的就要往亞楠城外跑.你知道亞楠城外的路有多難走嗎?”
“你想探索關於你【靈視】的知識,但你至少需要個人把你帶進拜倫維斯吧?那地方都封閉好幾十年了。”
亨利克不知道藍恩去拜倫維斯主要是爲了調查古神對時間做出的手腳,讓時間重新流動起來。
他只以爲是【靈視】這種新奇的感受,驅使着年輕人繼續深入探索。但不管藍恩的行動對他們到底有沒有幫助,亨利克都決定幫他一個忙。
老獵人自覺自己是欠藍恩的,於是他準備現在就還。
畢竟在他眼裡,年輕人是個在天亮時就要啓程離開,可能接下來的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的外鄉人。
藍恩沒辦法,只能攤攤手。有個熟人帶路,在亞楠這種地形裡也確實很重要。
他們兩個在亞楠的街道里穿行着。
再次有了個本地人作爲嚮導,藍恩感覺到他們走的無比順暢。
很快,他們就從歐頓小教堂的墓園走出教會鎮,來到了教會鎮大門前的那條石橋上。
這座曾經在獵殺之夜初期爆發了暴亂和屠殺的大橋,現在已經變成了寧靜的樣子。
被扯碎的人體已經被各路獸化病人們撿走。
而路上的四輪馬車歪歪斜斜的倒了一大片,行李箱和各式家當都散落在路面,無人問津。
拉車的馬匹被破開了肚子,露出肋骨和內臟。
但是獸化病人們似乎對動物的興趣並不大,相比起來,它們更想讓亞楠的人類流血。
這裡的味道已經非常難聞了。
獵殺之夜已經讓歐頓小教堂持續燃燒了十幾塊薰香,而這也就代表着這些屍體、血液也在外界躺了十幾個夜晚的時間。
亨利克跟藍恩在七零八落的馬車、行李中警惕的走着。
這些屍體的腐爛程度,跟他的時間觀念明顯有衝突。
但是因爲那個【意識干涉】的力量存在,他只是覺得不對勁,卻沒有往其他方面深究的意思。
藍恩在一個側翻的四輪馬車車廂後一把拉住了亨利克。
年輕人面對轉過頭來的老獵人沒有說話,只是揚揚頭,用下巴指了指大橋側面的高大立柱。
亨利克被三角帽和麪罩壓成一條縫的眼睛,神情複雜的看着那根立柱之上,蹲踞着的巨大野獸。
那頭怪獸的大小跟阿梅麗婭獸化後差不多,只不過沒有那聖潔的白色毛髮,而是更像普通的獸化病人。
它的左手畸形般的變大,甚至到了一種拖累身體平衡的程度。
巨大的爪子在石頭的立柱上輕輕拂過,就能留下幾條深刻的痕跡。
頭上有着分叉的鹿角。
雖然體型龐大,但是站在高處,常人可沒有獵魔人的超凡感官,也沒有【靈視】帶來的微妙感覺,大概是不會察覺到頭頂上有個巨大的野獸正在對着橋面上虎視眈眈的。
“看來你跟那頭野獸的關係不一般。”
藍恩壓低聲音,平靜的在亨利克身後說着。
“想分享一下嗎?傾訴出來心裡會好受點,一般來說是這樣。但如果你不想說我也沒意見,咱們可以準備幹活兒了。”
亨利克的面罩因爲他嘴巴的幾次開合而有所起伏。
但是老獵人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嘆了口氣後,眼神重新冷冽起來。
“用火紙、燃燒瓶和汽油瓶。讓這場狩獵結束的快一點吧。他很怕火。”
亞楠的獵人,在獵殺時向來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