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莉絲沒有拒絕藍恩的要求,或者說她現在的身體也沒有力氣拒絕。
於是她只是癡癡笑着,就推了藍恩的胸口一下,將他俯下來的身子推遠,像是在提醒他注意場合似的。
但是在這推完之後,獵魔人脖頸上的咆哮熊頭掛墜重新安靜下來,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
緊接着,失去了特莉絲在精神層面的防禦手段,藍恩驟然間感覺到了自己的頭皮一陣麻癢。
這是他親身接受到了混沌魔力以心靈感應的形式進入大腦的感覺。
術士們仍舊是不太瞭解獵魔人這個羣體的,就算是自從藍恩出現以來,對於獵魔人的研究已經越發細緻、深入。
但是他們仍舊不知道,獵魔人與普通人的不同之處還在於,他們的身體就像是貓和蛇一樣,是能感覺到混沌魔力的侵入的。
這種微小的特性和特點,就算是獵魔人自己都可能會不記得,真遇上事兒了才突然想起來。
而已經感覺到頭皮輕微麻癢的藍恩則依舊微笑着,像是他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
只是在那常人,甚至是術士們都觀測不到的層面上,藍恩周身那溫暖而圓滿,近乎是滿溢出來的【身光】.稍微被他控制的暗淡了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本以魔法制作,遍佈整個大廳。那些遠超正常燭火照明能力的蠟燭,似乎在一瞬之間集體發生了短暫的閃爍。
雖然在那如同幻覺的一瞬間之後,照明立刻恢復原樣,但是莫名的.宴會大廳中的氣氛不太對了。
原本大把人羣依照人際關係與熟絡程度各自結成了小圈子,雖然都壓低了聲音,但是這麼多人的言語說話聲還是被聚集成了嘈雜吵鬧,卻富有人氣與活力的嗡嗡聲。
但是在那一瞬間之後不管兩個說話的人離得再怎麼近,他們之間交談的聲音卻都讓人感覺在突然之間變得悠遠、模糊,並且孤寂。
兩側高大的牆壁上,那些又窄又高的彩色玻璃正往裡透風,窗戶邊上被吹拂起來的白色薄紗窗簾,此時在月色與燭光之下竟然顯得分外具有一種近似夢幻的空寂飄忽感。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不少人的腦子裡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協調,進而萌發出了這種疑問。
並且這種如墜夢中的空寂感還在不斷加強,像是下一刻,人們就將沉入一個幽寂、深邃的夢境中.
“嗚哇!”*N
突兀的好幾聲乾嘔的動靜,在這個莫名幽靜下來的環境中驚醒一般的響起。
原本還有點在空寂感中沉淪的人們驟然驚醒。
他們先是有點失神又回神的眨眨眼,接着才發現,在這巨大廳堂中有十幾位剛纔還在吃吃喝喝、談笑風生的術士,此時像是腦幹受到衝擊一樣。
他們的手足失控一般的揮舞、跌倒,然後嘔吐感從神經中樞傳遞到食道。
得虧他們在宴會之前已經爲了不失禮而只吃了很少的東西,不然這會兒真的就要吐個滿地了。
他們的眼神空洞而無神,就像是思維還陷在什麼地方一樣。
原本還在他們身邊聊天的人們嚇了一跳,驚呼着躲開。於是突然地動作又引來了另一陣驚呼。
突兀安靜了一瞬的宴會重新嘈雜起來。
直到許多侍應生,還有那些倒地乾嘔之人的熟人朋友們上去噓寒問暖,他們那渙散的瞳孔才終於又有了點重新凝聚起來的回神跡象。
剛纔那突兀而詭異的睡夢感,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像是沒有察覺,或是下意識不想去察覺一樣,幾乎都略過不談。
整個宴會大廳裡僅有幾個人,皺起眉頭似乎意識到剛纔的感覺不太對勁。
突兀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人的腦子很快就將這感覺略過。
宴會裡的術士們爲剛纔同一時間十幾個人的同時身體失控、嘔吐的行爲嚇到了。
但是很快,那十幾個人自己就慢慢回過了神。
並且同時聲稱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像是想把自己這種窘態甩鍋到艾瑞圖薩的宴會食物及酒水上。
但是瑪格麗塔端着自助取餐的餐盤,上面放着生蠔和明蝦從他們身邊‘不經意’的路過時,就連這話都被他們憋回了肚子裡。
最後只說是自己的身體原因。
一場風波,但是不值得在宴會上再多費周章了。
大家剛開始驚詫一陣,隨後終歸還是要把精力放在最重要的交際上。
而在藍恩身上,他平靜的喝着手上的起泡酒,脖子上的咆哮熊頭掛墜此時是真正的毫無動靜了。
而他的身體也再也沒有感覺到混沌魔力的刺激性侵入。
大家都不想深究剛纔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大家都傻。
廳堂之中厲害的術士數不勝數,誰還感覺不到那些心靈感應的脈絡了?
只不過是想事不關己的觀察一下,這位傳說中的獵魔人,面對隱晦又秘密的魔法會是什麼反應,甚至是否能感覺得到而已。
但是結果很明顯了。
那些術士的心靈感應,別人看在眼裡清清楚楚。
但是藍恩的反擊.沒人能看懂。
那不是魔法,甚至那些暗地裡的觀察者們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在心靈感應領域的試探開始了,然後就突然結束了。
全部敢把自己的思維侵入那個獵魔人身體的傢伙,都在一瞬間出現了那些症狀。
證據不重要,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這個獵魔人不是傳言中僅僅‘戰鬥力強大’的莽夫,他對魔法很有辦法,一種讓人看不懂的辦法。
不知道這辦法跟艾瑞圖薩有沒有關係,但是僅僅瞭解到這一點,就足夠讓這場宴會上的許多人安分下來了。
“行啊。”大廳的邊緣,一個人高馬大到堪稱肥壯,但和藍恩相比依舊屬於正常人類範疇的男人蠕動嘴脣,看着像是想歪頭吐口痰。
但是又看了看艾瑞圖薩宮奢華、一塵不染到反射人影的大理石地板,他又默默咽回去。
但他嘴裡的話卻沒停,人高馬大的一個壯漢,說話聲音卻並不大,音色也不粗獷。
“宴會剛開場,咱們的應對計劃裡面直接有一項就作廢了。”
他對身邊的女巫說着。
“按你的說法:完全理解不了這是怎麼回事。”
“那連你都不行,還有誰能進入他的腦袋裡完成催眠,讓他短暫的爲我們所用?或者最低要求,不插手咱們接下來的安排,只是睡個大覺,菲麗芭?”
“本來我也不覺得這個方案有任何可行性。”女巫平靜的抿了一口酒杯說着,“他是獵魔人,他往自己身上放阻魔金都不會有多難受,你真該把給你草擬計劃的幕僚給開了。”
“獵魔人可以接觸阻魔金?”肥壯的男人摸了摸只留下青茬的滾圓頭頂,低聲說着,“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見鬼了,這種層出不窮的小特徵!”
胸前衣衫大開口的女巫無趣的瞥了身邊的壯漢一眼。
她清楚,迪科斯徹或許並沒有完全摸清楚獵魔人這個羣體的所有小特徵,但是阻魔金這種事是沒法錯過的。
壯漢只是在演,演的好像他是個粗心大意的人。
但誰要是真的信了,那纔是真的倒大黴。
面對女伴的斜眼一瞥,瑞達尼亞王國的情報頭子——迪科斯徹毫無反應。
他們兩個曾經爲了在瑞達尼亞的政局中達成政治同盟,曾經睡過一陣子,但是後來他才知道,菲麗芭已經對男人不感興趣很久了。
按理說,以女術士的身段和牀上技術,怎麼着他都不該覺得吃虧纔對。
但是迪科斯徹每當想到,菲麗芭可以爲了權力的穩固,而可以跟一個性取向不合的人,強忍着上牀親熱的時候,這位情報頭子都會感到一陣噁心。
心理上的厭惡,讓他即使再面對菲麗芭赤身裸體、妖嬈萬千的樣子,也已經提不起興趣了。
他不是爲了對方的性取向而噁心.他是在爲這種權力慾而驚心。
但是到了外面,任誰也看不出這兩人之間的合作在私底下有任何嫌隙。
“一個計劃已經胎死腹中。”迪科斯徹平靜的說着,“再然後呢?我看咱們不如直接找上門,開誠佈公的聊聊。”
“你能信任他?”菲麗芭猛地轉頭看着男伴,“令我驚訝,你還保有信任別人的能力?”
“不然怎麼辦?”迪科斯徹臉上露出無聊的笑意,“咱們有什麼辦法能對付他?難不成真要要試試最離譜的那個方案?多找幾個女術士,讓他們在牀上折騰一整晚?哪找去啊?”
“女術士多的是,而且個個都想跟他上牀。”菲麗芭冷酷的說着本該曖昧難明的話。“看看他的樣子和身體,看看那些女術士發春的臉。”
“我敢打賭,只要他點個頭,那些傢伙就會跟嗑了春藥一樣,在冷冰冰的石頭上都能張開雙腿。”
“那女術士倒是好說了,可他本人願不願意呢?”迪科斯徹聳聳肩,“看看這位公爵的樣子,把這宴會應付的輕鬆自如啊。一看就知道是奔着正事兒來的。”
“平常你要說他情人不斷,悶頭能在牀上胡搞好幾天,我當然信。可現在不是平常啊。”
迪科斯徹的笑容帶上了點鄭重:“這可不像是個腦子歸褲襠管的人。再說,人家褲襠裡那點事兒,看着可是高端得很吶。”
“別光提出問題,迪科斯徹。”菲麗芭沒好氣的又白了他一眼,“維茲米爾把你派過來肯定不是在旁邊說喪氣話的,動動你這顆尊貴的腦子!爲王國想想解決辦法!”
“不論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難道還用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