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對於魏國作爲中原霸主的心甘情願,亦是讓林玧琰略有一些好奇,畢竟,似韓國那等強悍,秦公尚能夠在秦國乃是微弱之時亦是能夠頑強抵抗,但是對於魏國……
林玧琰能夠感覺的出來,秦公對於魏國的……尊崇。
這是對於強雄諸侯的尊崇,老秦人雖然是悍戰之輩,亦是悍不畏死,但是對於強者,還是比較認同的,五萬魏武卒乃是秦國的噩夢,但是不得不說,在如今的大秦宗府之中,亦是有着仿照魏武卒設置的秦國武卒訓練之法。
這亦是老秦人對於強者的模仿!
即便是如今大秦已經是佔據了五郡之地,甚至還是和曾經的中原霸主秦國扳過了手腕子,但這並不刺激大秦的膨脹心態,以至於目中無人的將魏國貶低。
當年五萬魏武卒破五十萬老秦人的噩夢,還是縈繞在老秦人的耳畔之中,聲聲入耳!
從秦宮之內出來,林玧琰纔是忽然發現,隨着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活的倒是越來越拘束了,倒不像年少之時,自己想要抓住北秦的大腿,小小年紀便是要憑藉兩三宗衛翻越秦嶺大山!
“看來此番我當去一次大梁,看一看作爲中原雄主究竟是什麼姿態!”
心中如是決斷道,林玧琰便是轉道去了國相府,向魏國大梁一事秦公已經是交給了林玧琰全權處理,但是終究是放心不過,也是要求林玧琰事事要與國相韓悝商議。
秦公乃是聞雞鳴之聲便是早早地趕赴宣政殿處理政事,韓悝也是毫不意外,隨着大秦各項已經是逐漸按部就班,尤其是朝堂吏治的肅清和大秦律法的齊備,亦是讓韓悝肩上的重擔不再像之前壓得難以喘息了,但是韓悝對於政事處理的姿態還是那副親歷親爲的模樣。
以至於林玧琰到來了韓悝的官署,韓悝的面前還是擺放着大量的竹簡與文書。
如今的大秦雖說是已經推及開了紙張,但怎麼來說韓悝這些中原士子還是習慣了逐漸書寫,再者紙張實在是不及竹簡保存完備,一些重要的朝堂規章,大秦還是選擇用竹簡錄入。
韓悝聽聞乃是公子琰前來,當下也是知曉後者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是放下了手頭的文書,在偏廳接見了林玧琰,林玧琰也是說起來了宣政殿上與秦公商議的一些事。
韓悝乃是晉魏氏小吏出身,對於大秦要向魏國稱臣,知曉魏國的國力,這也並非是讓韓悝很難接受,韓悝關注的事情是另一件事,道:“殿下欲要親自前往魏國大梁?”
說實話,大秦對於公子、甚至是儲君的保護並不似想象之中的珍視,想想也是難怪,大秦歷代便是尚武之風成長起來的老秦人,這代君上除外,以往的大秦國君皆是領兵能夠親自上戰場打仗的,國君尚能夠如此,更何況是區區的公子了!
先代武伯便是認爲秦公乃是難開兩石之弓,雖是聰慧,但亦是有一些猶豫能不能託付其秦國大事,究其原因,老秦人乃是從戰火之中歷練成長起來的民族,向來就是推崇強者。
對於韓悝的確認,林玧琰也是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打算前往魏國大梁:“謁見魏侯,繼承魏國的大梁會盟,於我大秦唯有三人能夠有資格,君父,韓相以及我,相比之下,此時前往魏國大梁,還是我最爲合適!”
韓悝問道:“君上可有知曉?”
“此事倒還未提及……”林玧琰說道,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君父乃是囑咐將此事交予我,只需要和韓相商議好,便是無錯。”
韓悝卻是說道:“魏國乃是中原強雄,一應設置皆是遠超其它諸侯列國,大國自有大國的風度,殿下此行安危只要攜帶足夠的扈從,到了魏國境內,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顧慮,至於謁見魏侯一事,殿下也是見慣了大場面,足以應付。”
“如此說來,韓相是應允我前往魏國了?”
“既然沒有危險,某何必要阻攔殿下呢!”當下韓悝亦是看向了東北的方向,那是魏國的方向,亦是曾經韓悝長大,遊學,甚至是入仕七年的地方,終是帶着一絲懷緬的意思說道:“再者,即是魏國的強盛遠非大秦此時能夠相比的,乃是魏國稱雄數十年的積累,讓殿下前往大梁一觀,足以知曉此事的大秦與魏國的差異,知恥而後勇,有何不可?”
“魏國真是如此強盛麼?”
“魏國的強盛殿下不應從某一人的口中得知,需要親自領悟其中的一些細節處,方能夠知曉魏國的強盛並非是沒有原因的……”
……
秦公和韓悝兩人的態度與言語,終是讓林玧琰下了決心,前往魏國大梁,看看能夠稱雄數十年的魏國究竟是怎麼模樣,也好知己知彼。
是故,林玧琰也是特意挑了一些從郢都搜刮出來的珍寶,其中金銀美玉自然不是在少數,作爲重要的應該是一尊方鼎,不知是不是被“楚王問鼎”這一典故迷得七葷八素的楚人,鑄造青銅鼎的技藝乃是沒話說,仿照姬周王畿鎮守天下的九尊大鼎打造出來的假九鼎,足夠以假亂真。
這一尊大鼎比起來那假九鼎也是不遑多讓,幾乎是郢都之內最大的幾尊大鼎之一,需要十數個壯士推着車子前進。
至於路線,已經是初步待定,大鼎格外引人注目,雖是不可避免的經過姬周王畿周圍,考慮到姬周天子的臉面,但是還是要儘量避開洛邑的,是故選擇了姬周王畿的鞏地渡口,順着大河而下,走上數百里的河道,在宅陽、垣雍一帶登上魏國的境內,走陸路前往魏國的都邑大梁。
隨行的也是有着近千名大秦勇卒,攜帶的東西並不在少數,大秦也是特意調遣了一艘雙層戰船,沿着大河而下,不過眼下成皋一帶乃是戎狄肆掠,被南陽軍驅趕到成皋一帶的戎狄,亦是跗骨之蛆,林玧琰前往鞏地渡口,爲了安危,亦是加快了南陽軍清掃成皋一帶戎狄的速度。
秦公亦是知曉了林玧琰將要前往魏國的都邑大梁,短暫的猶豫之後,也就釋然了,畢竟當年秦公也是有一段時間遊歷魏地,也是深深的爲魏國的國力感到震撼,這麼多年秦公能夠在宣政殿之內,穩下心除了冗重的政事,逐步挽救着大秦幾乎是殘亡的生機。
因此,在南陽軍抓緊了驅趕戎狄之後,林玧琰攜帶着的謁見魏侯的秦國使團也是正式跨上了路途。
此番除了宗衛荊翊、紀武、淳于啓等之外,弦高、公孫揮亦是隨行在列,兩人皆是對於此番出使魏國,有着各自的作用,商賈之事以弦高爲長,至於公孫揮也是在魏國之內多有相交,這些人無疑是對大秦出使魏國有了一些助益。
鞏地渡口距離成皋並不遠,甚至有些當地人還是將鞏地歸屬於成皋僅有的一塊可作耕種的地方,因此,此座渡口亦是被秦軍佔據,大秦的戰船也是由着汝水支流進入了伊水主流,隨後匯入了大河,路過了洛邑,到達了鞏地,在這裡裝船。
林玧琰到達了大河南岸,亦是略有一些欣賞這大河的景色。
大河終究是和貫穿荊楚之地的大江有些不同,一代又一代的華夏之民圍繞着這條大河做過來了太多的努力,以至於讓如同大江一般的大河在這數千年之內迅速馴服成了服務於華夏之民的“龍脈”。
圍繞着這條大河,華夏先民修建了太多了水利設施,這也是因爲大河沿岸乃是中原諸侯設置都邑最爲密集的區域。
自鞏地將那些奇珍重寶裝上了大船之後,便是順着大河水流而下,自大河向下,第一段便是成皋的密集大山,隨後也是到了大河之中的第一道峽口,此處極爲關鍵,南面乃是滎陽、北面乃是刑丘,皆是魏國的重臣,佈置了重兵不說,其建築規模已經是超過了大秦的宛城規模,往來的商賈也是密集,水路陸路交通極爲便利。
滎陽和刑丘乃是魏國鎖住大江的兩座門戶,林玧琰見到了有來自河西的商賈攜帶着大量的牛羊羣進入了魏國的境內,還有來自趙地的馬商,林玧琰乃是老秦人血脈,自然是能夠識得那些馬匹即便是在大秦也算是一等一的好馬。
但是在滎陽,在刑丘,這些馬匹就是最爲普通的貨物,供往來的客商任意挑選。
以至於讓林玧琰不得不感嘆:“滎陽、刑丘尚且如此,那魏國的都邑大梁究竟是繁榮到什麼地步!”
公孫揮也是聞言,說道:“殿下,魏國的都邑大梁乃是替代了姬周王畿與齊國臨淄,成爲了如今的中原中心,魏侯的宮城已經是超越了一些諸侯國的都邑,連綿十里之長,在大梁,齊人、楚人、趙人、燕人皆是能夠遇見,魏人傾盡數十年的國力方纔建造這大梁都邑,可見魏國都邑大梁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