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並沒有給溫過,入喉之時依舊感到濃烈,魯陽君心有觸動,這是大秦最爲烈的酒,當初離開宛城前往晉國作爲質子的時候,先代君父便是贈予了他一罈大秦的烈酒。
魯陽君閉上眼,緩緩地等待着鳩酒的毒性發作……
一息……
十息……
一刻鐘……
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的魯陽君,卻是聽見了夫人的哭泣聲,魯陽君睜開眼,卻是看見高錦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這名曾經追隨在嬴蹈身邊的小侍監,魯陽君我是認識的。
“這……”魯陽君驚疑。
一邊的勾烏也是睜開了眼,察覺到身體並沒有半點不適之後,才決斷道:“主公,並非是毒酒!”
聞言,魯陽君原本挺着筆直的脊背一下子癱軟了下來,他並非是怕死,但是劫後餘生的貪戀還是有的。
見到魯陽君主僕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高錦也是微笑道:“魯陽君,君上正在魯陽的縣府等着呢!”
〖故意的……!〗
魯陽君明白了方纔自己認爲的鴆殺就是一場鬧劇!
不過魯陽君已經是確定了沒有性命之虞的時候,但是神色釋然的多,當下魯陽君說道:“小君這就趕往魯陽縣府……”
勾烏想要追隨,卻是被魯陽君阻攔住了,吩咐其安置好府上的家人。
魯陽乃是三萬人的大縣,作爲曾經韓國控制的魯關不遠的重鎮,自然是受到了韓人的認真經營,韓悝率師收復魯陽的時候,幾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並沒有給撤退的韓軍破壞的時間。
魯陽君府和魯陽縣府同在魯陽城內,相隔不遠,魯陽君便是見到了靜坐在縣府的秦公,前後不過數刻鐘的時間,卻是讓魯陽君見到了生離死別。
“君上!”魯陽君行了一禮道。
路上,高錦隨同,已經是讓魯陽君知曉了一些事,“先君崩亡,令武后殉葬,但是……君上只讓武后守陵,派人照顧直至武后離世,才進入嬴姓林氏的祖陵與先君合葬!”
“就不再稱呼孤爲蹈弟?”秦公自嘲一笑,隨即說道:“孤不會殺大秦的有功之臣,再者,孤不想揹負【弒兄】的污名!”
對此,魯陽君也是說道:“某也希望大秦能夠強盛!”
秦公眼睛微眯,看着魯陽君問道:“孤實在是不相信當年囂張跋扈的長公子嬴燾,居然以這般姿態在孤的面前……孤更是沒有想到,不學無術貪生怕死的嬴燾,居然在此刻會安安靜靜的飲下毒酒……嬴燾,你變了!”
“難道君上就沒有變麼?”魯陽君反問道。
秦公點了點頭,嘆道:“孤也變了,當年的深仇大恨,這麼多年居然讓孤對你起不來絲毫的恨意……”
聞言,魯陽君低下了頭。
秦公站起來,看着魯陽君說道:“說實話,孤不相信,你會真的放棄染指大秦的君位!”
對這個禁忌話題,經歷了一次“鴆殺”的魯陽君似乎是坦白的多,回道:“君父還是有先見之明的,若是某做到了這秦君之位,恐怕連君父在時的窮困都改變不了,這一年的大秦,某也是陸陸續續地聽到了,對於這秦君之位,於某來說,終歸是虛妄的心思……”
“虛妄的心思……”秦公喃喃了兩聲,說道:“不管怎麼說,恐怕在你的眼裡,總歸是孤搶了你的君位,難道不是麼?”
魯陽君想要否認此事,實在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故此沒有應話。
秦公見狀,絲毫不惱,沉默了一陣,便是對魯陽君說道:“孤即位秦君之時,秦國境內不過南抵淯陽,北至魯關的半郡之地,後孤收復南陽各地,去歲兩場國戰,收復了南郡、江夏和穎陰。”
魯陽君點了點頭,說道:“君上功業,使大秦恢復到了北秦時候的榮光!”
“你錯了!孤不是向你炫耀文功武治……”秦公說道:“爲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是不想你認爲孤欠了你的,還你半郡又能如何?!”
“君上……”魯陽君目色詫異。
秦公面有慍怒之色說道:“怎麼?不願意?孤不會應允你的,方纔你還說願意大秦強盛,身爲嬴姓子孫,難道你想放棄身上揹負的責任!”
“這……自然是不會的!”眼見着秦公說出來這番話,甚至是說出來了【嬴姓子孫】揹負的責任,魯陽君還能夠怎麼拒絕,況且,這分明乃是一件好事。
“願爲大秦肝腦塗地!”魯陽君挺直了腰背說道。
秦公卻是擺了擺手說道:“勿要這麼早表忠心,孤提前說了,大秦設封君封邑,但絕不封國,魯陽君的封邑已經是大秦少有的規模,即便是孤的兒子,保家衛國上戰場的大秦公子,也沒有你這般多的封邑!”
“孤給你的半郡之地,便是這穎陰!如今大秦推行的乃是中原的郡守制,且讓你管文事,絕不可插手兵事,可明白!”
秦公說的極爲硬氣,似乎是容不得魯陽君半點修改或者拒絕的意思。
但是魯陽君會拒絕麼?
明顯是不會的。
秦公有放下當年恩怨的意思,魯陽君豈會拒絕,畢竟當年之事,如今看來真的是魯陽君做的過了。
一位君上願意放下心中的芥蒂與懷疑,接納他返回大秦朝堂處理政事,魯陽君作爲階下之臣還有什麼好說的。
畢竟,厚待武后一事,便是讓魯陽君欠了秦公一個天大的人情。
“小君安敢不從命?!”魯陽君自稱【小君】,其態度已經是毫無保留了。
“若是你子嗣爭氣的話,孤未嘗不能將穎陰守交給你這一脈永世打理……”
“子嗣……”魯陽君面色猶豫,旋即纔是對秦公說道:“恐怕辜負了君上的美意了,小君的子嗣……”
沒等魯陽君說出口,秦公便是直接打斷了他:“話未出口便是不算欺君,想說你的子嗣不爭氣麼……恐怕,未必吧,長子嬴平裝瘋,次子嬴復送往了江夏,嬴燾啊嬴燾,若不是篤定你身邊的皆是從前的舊人,孤實在是想不通你究竟哪裡來的這般算計!”
聞言,魯陽君瞳孔一縮,面色驚詫,看着秦公嬴蹈久久不能夠說出話來,最終也是點了點頭,認下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