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密佈於三輔的密探早早將那邊波詭雲譎的形勢報告給劉淵,三日一報,從不間斷。李、郭等人起兵向西,長安的朝廷正忙着對付他們,劉淵聞訊只有一個反應,大喜,幹得漂亮。
悠然地梳理着河東事,這個時候不急西進了,關中,有李、郭等人打生打死,想要安定下來是不可能了。最好兩敗俱傷,等着夏軍去接手關中。
河東境內,合大小二十城,夏軍一座座地拔也耗費了不少時間。大河之東,沃野無數,不過昔日繁盛無比的司隸重郡,在這些年兵荒的摧殘之下,着實破敗了許多。
黃巾之前,河東諸縣在籍人口有近六十萬人,如今,只得半數。但劉淵心裡清楚,那些世家豪強,可趁着亂局吞了不少人口,佔了不少土地,諸多黔首連同他們的土地都被打包吞併,淪爲佃戶。當然,有的時候,做世家的佃民,比起做官服的良民,日子反倒好過得多。
如今劉淵來了,自然要讓其將之吐出來。夏軍之來,就如鬼子進村大肆搜刮,這樣的好差事,劉淵交給了張濟、與楊奉等人。
張濟等人,先前以董軍身份,應對河東世家,自覺已經夠狠、夠強硬了,但與夏軍的手段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破家滅族,他們可沒有做得如此徹底。他們對這些掌握着全郡大部分財富的世家豪強早看着不爽,劉淵放開限制,他們也抄得果斷。
至於楊奉等人,則更顯暢快,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以往做爲白波時,對這些世家的財富可眼饞地緊,但面對河東世家慢慢建立起來的塢壁堡壘時總是感到難以下口。如今在夏軍的強大軍勢支持下,破家無數。
當然,此次,劉淵比起在太原“收斂”了許多,並未選擇一刀切,下手的多爲郡中風評差,魚肉百姓,造惡多者。事實上,真正欺凌黔首過甚,惡霸一方的反而是那些沒多少傳承的地方豪強。名門望族,愛惜羽毛,不會做得太過,但即使如此,哪家屁股底下沒點黑材料。
夏軍此舉,自然大失“人心”,但夏軍會在乎這些?
在夏軍肆無忌憚的侵掠下,河東豪強們自然不甘心,果斷煽動聚衆反抗。這個時候,他們感受到了來自草原胡族的濃濃惡意,當初的董軍比起如今的夏軍來說,可愛得太多。
河東境內有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塢壁,在夏軍的強大攻擊力下,大部分被攻破,抵抗者盡皆被屠戮。財富被掠奪,田畝被強吞,佃戶被解散。“士民”競相逃亡,但能逃脫的仍是少數。
即使劉淵自認已經夠“收斂”,但一番抄沒下來,所獲甚多,河東上下,解脫出了上十萬的佃戶,以爲夏國用。所得財物糧食,一成歸查抄將士,三成被劉淵分賞三軍,三成充爲軍用,三成上繳劉淵。
夏軍最大糧食問題,經過此舉,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所造成後遺症,便是原河東諸縣的統治秩序被完全破壞,大部分縣邑沒了主政官員,地方行政完全陷入癱瘓。
面對這樣的局面,劉淵也果斷,直接擢吏爲官。各縣各邑,總有些不得志的小吏,夏軍之來,頭上的世家老爺們完了,給了他們機會,自然不會拒絕。
河東上下,寒門士子一躍成爲縣令、縣丞者,亭長、遊繳突升縣尉者,不少,許多鄉里庶民都籍此得到“官身”。當然,整體而言,能抓住這良機的畢竟是少數,還得是那種機靈人。
劉淵這種無論出身、無論德才,只要投效,便委官職的做法,在短時間內,夏國在河東的統治樹立起來了。但後患無窮,長此以往,必有禍亂。所幸劉淵心裡清楚得很,手中無人可用,他不過暫時爲之,日後總會慢慢調整過來。
縱使如此,河東官吏的空缺依然巨大,上下混亂不已。
……
安邑,做爲河東治邑,世家豪族是最多的,也是“受難”的重災區。這些時日,在夏軍的戰刀之下,瑟瑟發抖。
衛氏,乃河東首屈一指的豪族,自衛青之後,衛氏家族傳承至今,聲望卓著。夏軍的動作,衛氏損失也不小,庶出者、依附於其的士族豪強,多有爲夏軍所掠,倒是對衛氏本家無甚侵犯。
郡內各世家暗地裡多有請衛氏前頭反抗夏軍暴虐者,但都爲其所拒絕。
在安邑南邊,衛氏塢堡,上千人驚懼地瑟縮於內。只因爲,外邊數千夏軍步騎,正嚴陣以待。夏軍,終於對這河東豪族,露出了獠牙。
族長衛覬站在壁牆上,望着外邊的虎狼之師,表情凝重,嘆一口氣:“終於還是來了!”
衛覬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手掌偌大的衛氏家族,一身威嚴甚濃,儀表非凡。在河東戰亂起時,他就率着家小從城中退出,到這塢壁中避難。
在堡中坐觀河東變亂,只是夏軍收服安邑守軍後的動作令他深刻體會到了這幹來自河套草原的胡族的野蠻,那般不講道理,那般狠辣無情。世家豪族的威嚴名望,在夏軍鐵蹄之下,一文不值。
這些時日,面對其餘世家的勾連,衛覬是慎之又慎,不敢輕允。衛氏傳至此不容易啊,稍有不甚,就是族滅人亡。這也是衛覬看出了,夏軍未有一棍子將河東士族全部打死,否則他早就帶頭反抗,或舉家逃亡了。
“夏王親至,拜訪衛氏,請衛氏族長開門迎!”壁下傳來一句強硬的聲音,正是張繡策馬上前大聲喝道。
“族長,怎麼辦?”族人恐懼地看着主心骨。
望着城外飄揚于軍中的劉淵王旗,那麼刺眼,衛覬苦笑一聲:“開門,吾親自去會會這胡夏之王!”
劉淵未有強行入堡的意思,他此來,確實是爲了衛氏,爲了衛覬。見衛覬“識相”地出堡而來,就在軍中接見他。
侍衛擺上一塊毯子,放上一小桌,上置酒器。席地而坐,劉淵打量着依舊保持着風度的衛覬,呵呵笑道:“衛氏族長,果然風采不凡!”
周邊都是夏軍,衛覬可難表現地如劉淵那麼自在,簡單道一句:“夏王謬讚了!鄉野愚民,哪有什麼風采!”說完靜等劉淵反應。
……
與衛覬攀談不過一刻多鐘,劉淵放其歸去,隨後夏軍便撤了,撤得毫不脫離帶水,未對衛氏有一草一木的侵害。
其後,從安邑傳出劉淵王令,徵召衛氏族長衛覬爲夏王長史,衛覬“欣然”赴任,同時向夏軍獻上不少財物糧食,犒軍。慢慢地,衛氏子弟,也多有降夏爲官者。衛氏都降了,河東一下子安寧了許多,劉淵也制止了夏軍的繼續侵掠。
其時,劉淵對衛覬也未多廢什麼話,只給了他兩樣東西,一把帶血短劍,一顆官印,讓他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