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米外,斜山坡上,養父的墳前香燭高燃,
他背對着我的視線,黑色風衣,寬寬的肩膀,挺直的腰背,大墨鏡幾乎遮了整張臉,正低頭給養父燒着紙,
一張張紙錢丟在火堆上,有的燃燒着還被冬日的風吹起來,
那一剎那,我渾身顫抖,拳頭捏得緊緊的,淚水瞬間就流了下來,
是他,就是他,變成我心中無情無義的那個叫林雷的渣,
岳雲秀和醫務人員看着我的動態,驚了,順目光望出去,她道:“小雨,那人是……”
她話沒說完,我已吼道:“是個渣,是個渣,是個渣,,,”
多少年的辛酸委屈、怨怒瞬間爆發出來,我淚水長流,左胸有些疼痛感傳來,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痛,
我心痛那段年月,心痛年幼的我和可憐的香姐,心痛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心痛我們把他當做唯一的希望,渴望他回來支撐着我們、保護着我們,可他沒有,沒有,沒有,
毛彪驚醒了,連忙道:“雨哥,怎麼了,什麼渣,我幫你揍他,”
岳雲秀連忙抱住我,接連道:“小雨,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啊,對傷口不好,你早上才完成手術啊……”
她的懷抱是溫暖而彈力的,有着醉人的香氣,卻讓我更想念香姐,想念她的懷抱,想念起我們的磨難,我無法抑制內心的狂躁,
那時,汪風、陳鬆和呂曉薇等人已下車來,到救護車後面接我下車了,他們看到我落淚,聽到我的聲音,已然關心,呂曉薇搶先道:“死小豬,你怎麼了,”
我從岳雲秀懷裡掙出來,狂躁欲倒,衝到救護車門口,遙指養父墳前,狂吼道:“那個人渣,我要揍他,”
說着,我已跳下了車,岳雲秀沒能抱住我,而汪風在下面搶先一步,將我抱住了,吼道:“小雨,你冷靜點,不要動了傷勢,”
“風哥,你放開我,我要揍了那王八蛋,他是林雷,他是林雷,背信棄義的林雷,曾經我叫他雷哥,但九年了,他在外面混好了,一直不回來看我和香姐,不回來娶香姐,我們等他,年年等,月月盼,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他媽的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啊,他就是回來了,也不敢面對我們,只能偷偷地看,偷偷地付錢買單給醫藥費,他有錢了不起是嗎,錢能補償我們的苦難和傷心嗎,香姐爲了他跳樓,差點把命都丟了,坐了三年的輪椅啊,他知道嗎,現在,他好意思跪在我們爹的墳前嗎,他有臉跪嗎,曾經他是那麼溫暖,他是保護神,可他變得無情無義,他不再是我哥,是我的敵人,我要揍了他,我要揍了他……”
我聲聲狂吼,淚如雨下,聲音響徹羣山之間,所有隨行之人皆動容,
我胸口一陣陣劇痛,可我不顧,我想衝過去,我想的就是一頓暴揍再說,
可汪風強壯,死死地鎖抱我雙臂,兩腿“4”式鎖住我的雙腿,讓我掙扎都掙扎不動,他是強悍的,力量和技巧都一流,
他鎖住了我,卻鎖不住我內心怨怒之血的燃燒,
旁邊那些申家溝的老弱病殘圍過來,似乎是聽明白了,終於有人發聲了:“我的媽呀,是林瘸子家的瘋狗林黛玉回來了啊,”
“是啊,我的媽呀,好幾年沒怎麼回來了,又是奔馳又是寶馬的,還有那個黃色的大車車,啥子牌子喲,”
“這瘋狗林黛玉是發達了呀,沒記錯的話,才十六歲吧,哎,咋沒看到孟雲香呢,這個大美人去哪裡了呢,”
“哪個曉得喲,恐怕是嫁給有錢人了,要不然林瘋狗能那麼風光嗎,你看,跟着來的還有醫生呢,他是得病了嗎,”
“肯定是哦,他從小就是條病狗,”
“哎呀,聽他那又哭又鬧的,那邊給林瘸子燒紙的……是林雷那憨子嗎,”
“可能是哦,看來,林雷混得太差勁了,剛纔我好像看到過他,坐中巴車回來的,倒是長高了些,人也瘦了點,”
“……”
這些聲音涌入我的耳朵,讓我心更狂怒,大吼道:“申家溝的,你們都他媽閉嘴,香姐沒有嫁有錢人,她是我的,你們這些小人,除了認錢,還他媽能認什麼,誰也不要給我亂嚷,否則老子一個也不放過,記得你們是怎麼捉弄我的嗎,怎麼欺負我和香姐的嗎,你們不記得,老子記得,只是今天老子回來給爹上墳,不想收拾你們,都他媽滾滾滾……”
我依然是有威力的,林瘋狗的名頭還有震撼力,當然我回來的車隊更有威力,一夥男男女女個個禁聲,不敢屁話,然後往後面退去,他們也真可憐,欺軟怕硬,可老子現在在他們面前,再也不軟了,
隨即,我哭叫道:“風哥,你放開我啊,我要揍了那個渣,我要揍他……”
汪風把我鎖得鐵緊,我幾乎是紋絲不動,只能動頭,他吼道:“小雨,就是要揍人,現在也輪不到你,阿鬆,你先上,”
話音未落時,陳鬆已經飛奔而去了,他的身後緊跟着呂曉薇、岳雲龍和趙峰,這幾乎是二話沒說,他們直接就朝我養父墳前狂奔了,他們看着我的狀態,早已是捏緊了拳頭,個個心痛、義憤,只是沒來得及反應,畢竟我是這裡的主事人,
連警車裡的董凱旋,本來臉上淚水未乾,那時也跳下車來,赤手空拳,跟在後面衝,還大叫着:“雨哥,黑炭沒打過人,今天也要幫你出口惡氣,”
陳松果然身手相當不錯的,全市公安系統能排進前五的角色,衝得最快,他的身後,呂曉薇第二的速度,然後竟然是……董凱旋第三,再後面纔是岳雲龍和趙峰,
董黑炭的速度,讓我眼前有一亮的感覺,這是我的兄弟,從這一刻起,他完全是我的兄弟,爲我之令而行,
幾人也只是腳前腳後的速度,都相當之快,
救護車裡的毛彪更憨一些,居然提起了一隻五公斤便攜式氧氣瓶往車下衝:“雨哥,彪子向你贖罪爲你效力的時候到了,老子也要去揍他,”
他的行爲讓我感動,醫務人員想拉他也沒拉住,可我在他跳下來的時候還是喝道:“彪子,站住,你傷比我還重,你個大憨逼,想多躺兩天啊,”
毛彪淚水汪汪,站在我面前,低頭看我,像個強壯的大猩猩:“雨哥,我是憨逼,但也是你的憨逼,看你這麼傷心憤怒,我這心裡真特麼難受啊,”
說着,他喪氣地將氧氣瓶往地上一扔,狠狠的,
毛彪是憨,憨得死心眼兒,跟着申海洋的時候,他可以囂張,但跟着我的現在,他純樸、率直得讓人感動,
他絕對聽我的話,只能陪着我,看着墳地那邊的情形,
養父墳前,他依舊跪着,似乎在認真地燒着紙,對這邊發生的一切都不聞不問,彷彿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
陳鬆已經第一個衝過去了,隨後殺到的就是呂曉薇和董凱旋,最暴怒的竟然是董凱旋,大罵着“無情小人”,搶先猛撲對方,
只見他跪着,上身一晃,後仰得背都要挨地了,左手向上一託,董凱旋撲空,被託飛出三米之外,摔在了草地上,他的身體像彈簧似的,一下子彈回來,坐跪直在墳前,繼續燒紙,
就這麼一招,看得我和汪風、毛彪都震驚了,汪風情不自禁道:“好強,”
呂曉薇第二個上,清叱一聲,便是一記掃腿直接攻他的後背,
然而,這一次,男子沒有躲避,更沒有攻擊,他的上半身直挺挺的,就那麼捱了呂曉薇一腿,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