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染血的照片,隨着微風飄出了很遠很遠,只是依然還可以看到在上面映照的是兩個人相依相偎的身影,那兩個人的樣子彷彿永遠都不會改變,永遠的定格在了這最美麗的一刻,似乎可以依偎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哪怕是在天地毀滅的那一刻,兩個人也會相擁着、微笑着。
“伶伶。”
彷彿風中傳來這樣一聲輕輕的呼喚。聲音滿是不捨和柔情,他的眼神帶着溫柔的繾綣,就這樣跌落了下去。他依然還在微笑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在眼前微笑着的,那一張單純的笑臉。
他想要伸出手來,但是卻什麼也抓不住了。一切都已經成爲了幻影,在他的眼中逐漸變的支離破碎了。
……
“不……”開着車,遠遠的我就看到了輝哥跌落下去的身影;“不……”我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那個……那個身影,那個宛如天神一般,高大偉岸的身影,爲我們遮風擋雨的身影,彷彿從高高的懸崖跌落,猶如折斷了蒼白的翅膀,跌入了滔天巨浪。
殘雪碎玉飛濺,浪花翻滾,波濤捲起一切呼嘯着涌向遠方的陰霾。
飛速的走下了車,我呆呆的站着,呆如木雞,一顆心空空蕩蕩,彷彿伴隨着濺開的浪花同時粉碎。
這麼多,這麼冰冷的河水,足夠用來放聲痛哭了。可我的眼裡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甚至無法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因爲身上最後一絲人的感覺,也在這一刻,被海浪無情的帶走了。
“啊……”我渾身劇烈顫抖,仰天長嘯。越過了護欄,我的身體直直的跳了下去,我要抓住那個身影,就像是曾經弱小時候的我,被他抓住一樣。
我要抓住他。
不停的向前遊動着,向前遊動着……
帶着微紅淡淡的河水,模糊的都有些看不清前方了。
我伸出手去,但是那個身影卻錯過了我的手,伴隨着水流再次向前飄蕩而去,我所能抓住的不過就是一把
帶着微紅的水。我再次拼命的向前遊動着,但是那個身影離我越來越遠了……
無力的只能看着他向着遠處瓢潑而去,然後沉寂在某一處的河底。
我閉上了眼睛,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河水淹沒了頭頂。
那個人,那些在過往中的一切,昔日的聲音,那親切的呼喚……陪着我一起往下沉,往下沉。
這麼深,這麼幽暗的河水,足夠淹沒所有的記憶了。
往下沉,一直沉沒到冰冷黑暗的河底,這裡就像是一座淒涼死寂的墳墓,而孤獨屹立着。
“你真可悲,也真的很失敗。”隔了許久,我彷彿從流動的河水中聽到了我的聲音,我的聲音比河底更要荒涼;“你以爲你自己是什麼呀?”
“以爲自己想要追尋的情感,追尋的一切是什麼?你以爲可以帶着羈絆,帶着簡簡單單自以爲是的溫暖得到它們嗎?別做夢了。”
“到底什麼是想要的你真的明白嗎?爲了我們,你又願意割捨多少呢。爲了伶伶,你想要放棄一切。你更是自以爲是的不想連累她,而甘願放棄一切。爲了我,你可以斷手指。你明知是我逼着你離開的,甚至你已經想到後果了,但是你依然還是爲了我們而決絕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到最後你又會剩下什麼呢?”
“一年又一年,總會有這個,那個,太多的東西讓委曲求全,難以割捨。”
“最終,你只會在漫長的歲月中割捨自己。最終,你只會留下那麼一句‘我認爲值得’。”
“或許臨死前,你孤獨的躺在了冰冷的海底,會想起往事,想起自己曾經追尋過的一切,付出的一切,不惜一切代價渴望的一切。”
“它們曾經離你如此的近。”
“而現在它們遙不可及,只剩下了回憶。”
“它們和你都慢慢的被彼此遺忘。”
“因爲你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因爲你根本不懂你想要的是什麼。你只是一味的在爲我們付出……你似乎根本就沒有爲自己活過,你
真的太可悲了。”
河水不停的衝唰着我的身體,所有的溫暖,似乎都被河水在剎那之間分解淹沒了,還有,那麼多年的情誼。
那一個身影,那一年在歲月中最純真的痕跡,那一句生生世世永爲兄弟,永遠的留在了沉眠的河底。
“我會走下去,我不會重複你的路。哪怕得到的並不是想象的那麼完美。”
“哪怕是死。但,至少在臨死之前,我可以告訴自己,我觸摸到了自己想要追尋的一切,我……選擇了自己的路。”意識陣陣的模糊,帶着淡淡血腥味的河水不停的向着我的口鼻中猛灌而去。
我在向下沉,陪着輝哥一切向下沉。
彷彿沉沒到了光陰的盡頭,沉悶到了那一年。
惚恍中又人拉扯着我,將我從孤獨黑暗的河底拉上了岸。有人在壓着我的肚子,一口一口的水,從我的嘴裡不停的溢出。
“生生世世,永爲兄弟。”翻滾流動的河水,彷彿交織成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茫然的睜開眼睛,笑了笑;“生生世世,永爲兄弟。”再次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的眼角悠然滑落,在地面上摔的粉碎;“王鑫,我要你死。”這是閃爍在我心裡最後的念頭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聽到了耳邊竊竊私語的聲音。
明明很近,但是也很遠。
我本能的不想睜開眼睛,就想這樣睡過去,永遠的睡過去,最好不要在醒來了。
耳邊一聲一聲的叫着我的名字,我卻不想應答,更不想睜開眼睛。
閉着眼,我聽到了我的血脈從我的身體裡穿過的聲音,甚至我都可以看到它們在我身體裡流淌的紋路。紅的血,白的骨……交織成了命運的掌紋。
過了許久,我終究還是睜開了眼睛,陡然的坐起身,後背的傷口疼的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本來沒有痊癒的傷口,經過河水的侵泡再次裂開,我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那一張張熟悉的臉;“輝哥呢?”我沙啞着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