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你爺回來了。”黃正元的母親是廣西壯族人不會說漢語(壯語裡爸爸叫阿爺,爺爺叫阿公),黃正元很久沒聽過壯語的爺字,一時腦子發懵,等他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時,以爲母親在跟他開玩笑,但看着母親嚴肅的表情,不像在胡說八道。
黃正元腦袋轟的一下,所有的往事盡數展現。腦子一熱,隨手操起一把凳子推開母親就闖了進去他當時的想法就是讓這混蛋腦袋上開一個口子再說。他想這一板凳至少要讓他到醫院縫上十七針,因爲他老子當年就讓他在醫院縫了十七針,到現在腿上還留着一道長長的疤。
可是,當他忽然間闖到他老子面前時,當他把板凳高高舉起朝他老子的頭上揮過去時,卻怎麼也下不了手了,不但下不了手他整個身子都在發抖。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依然很帥氣但卻略顯滄桑的男人靠在牀頭,眼睛斜視着他,卑鄙的微笑無恥的眼神黃正元發現,他少了一條腿和一隻手。
一個廢人。黃正元怎麼可能對一個殘疾人下手呢?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親生父親。不管怎麼說,這個人還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他有天大的錯,他已經受到懲罰了。黃正元此時無聲勝有聲,也許,這個混蛋在這樣的遭遇下應該有所改變了吧?
混蛋老子沒有一絲的畏懼,也沒有一絲的愧疚,好像他的所作所爲對兒子造成的傷害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他只是朝黃正元笑了笑,而且在黃正元眼裡還是無恥卑鄙的笑容,然後用他唯一的一隻手拿出一支菸放到了嘴上黃正元覺得,他老子混蛋王八蛋的一點都不像個農民。不過,說實話,那樣子真他媽的酷,黃正元條件反射地放下凳子從口袋裡翻出打火機替他老子點燃了煙。
屋裡一片寂靜,屋外傳來母親的哭泣聲,黃正元轉身走出了母親的臥室。母親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黃正元知道,母親又一次原諒了這個曾經給她無盡痛苦的男人,他的親生父親黃士仁。面對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一個養育了自己多年的親生母親,黃正元又有什麼權力反對她的選擇呢?他知道,母親之所以一直甘心獨守空房一個人苦熬,不就是在等着這個混蛋嗎?
黃正元第一次覺得,母親其實也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除了擁抱,他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情緒。
母親顯然對兒子的表示很滿意,激動地跑到儲藏室翻出一盤生花生,這是黃正元從小喜歡吃的零食,母親總是在他回家的時候拿出來讓他吃。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母親笑了。黃正元也笑了,母親的表情讓黃正元想起了小時候兄弟四人同吃一碗米飯時的情形。那時的母親就像現在一樣,看着幾兄弟在那吃着幹米飯,沒有一口菜,連掉到桌子上的一粒米都不放過,笑了。除了懂點事的黃正元,誰還能記得那個瞬間?
“媽,到小賣部拿兩瓶酒,好酒。”黃正元知道他老子愛喝酒,他拿出身上僅有的幾百塊錢塞到母親手裡。
母親顯然對自己男人酒後的德性記憶猶新,猶豫。
“怕什麼,他都那樣了,還不由着你欺負?”黃正元壞笑道。
“”母親笑了,攥着錢跑出了門。
唉!母親啊,爲什麼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呢?
楊紅知道黃正元回家就急了,她也是剛知道黃正元的老子回來了,擔心要是倆人碰面會是個什麼局面?想像自己的丈夫比公公矮一個頭,萬一打起來豈不是自己丈夫要吃虧?急的隨手抄起一根棍子拉上父親要到黃正元家幫忙
一進門,看到黃正元在外屋裡吃着花生,裡屋裡一個男人在抽着煙,什麼事也沒發生,楊紅趕緊把手裡的棍子放在了牆角,擺好,防止萬一打起來好找。黃正元看到楊紅那表情就想笑,但他不能笑,強裝着板着臉在那吃着生花生。
當黃正元一看老丈人也過來了,忙起來迎接,黃正元的老子也笑着跳出來打招呼;“是老楊啊,來進來坐。”
楊紅的爸沒理黃正元的老子,坐到黃正元剛纔坐的凳子上說道;“正元,沒事吧?”那表情好像黃正元是他兒子而跟黃正元他老子沒有任何關係。
“”廢話,有事還能坐着嗎?黃正元揮手道;“楊紅,我餓了,給我做頓拉條子吃。”
“”楊紅一看黃正元的臉色和現場的氣氛,沒敢再吭氣,挽起袖子開始在廚房忙起來。而黃正元的老子一時之間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直到兒子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才知道眼前這個剛纔拿棍子的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兒媳婦,不禁啞然失笑,又靠在牀頭抽起他的煙來。
有意思的家庭氛圍。
不一會黃正元的母親拎着兩瓶酒回來,看到楊紅和親家公,高興地用她自創的方言跟親家公聊起來,要他留下喝酒。
這是黃正元記憶中唯一的一次跟他老子在一起吃飯,一直無話,吃過飯後他和楊紅就驅車回大米市。
行駛到半路上,黃正元跟楊紅說道;“你把錢給我,我去把銀行的事情解決掉。”
“錢,讓我爸拿去了。”楊紅話說完就往車門邊靠,好像黃正元會打她似的。
黃正元猛地一剎車,眼睛直視楊紅的眼睛,嘴裡擠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想幹嘛?”
看黃正元那吃人的樣子,楊紅一臉的委屈,慢慢靠到黃正元身邊把手伸到了他的那裡(沒辦法,配合掃黃,只能這樣表示了)。女人就是這個樣子,犯了錯就知道拿性說事。
唉!作爲男人真是有很多的無奈,黃正元今天腦子本來就有點反應遲鈍,現在被楊紅這樣一搞,更是一腦子的漿糊媽的,不能正常開車了,乾脆把車停到路邊盡情享受了一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