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全靠演技

司馬師氣得渾身發抖,花白鬍子不住顫動,甩手就給司馬炎兩記耳光。

“啪啪!”

“哎喲!”

司馬炎慘叫兩聲,牙血直流,兩腮即腫。

司馬師非常人,不是董卓,他不僅要權,也要面子,豈能剛立新皇,又廢新皇?

這讓天下人如何看他?

在其父子人生最低谷的時候,他能收攬死士三千,並藏的死死的,無人知曉。

直到“高平陵事件”,他纔將三千死士拿出來,迅速控制皇宮。

他的柔韌不是誰能比的。

董卓當初挾天子以令諸侯,只有剛,不會用柔。

剛柔並濟,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

司馬炎被打,司馬昭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司馬師又揚手指着司馬炎的鼻子,怒喝道:“豎子,你懂什麼?你不就想着自己登基爲皇嗎?以現在的形勢,可以嗎?原本,曹髦僅帶兩名婢女來京,但是,因爲你的一場行刺,他理直氣壯的派人告訴我,他有一個救命恩人、終南山道士、劍術高手羅靖,現在,他身邊就有了羅靖這樣的劍術高手。曹髦是新君,他這樣合情合理的提議,我能反駁嗎?我們徹底控制大魏天下,還需要一些年月,懂嗎?”

他罵罷,又喝令家法從事,命家將把司馬炎拖出去,杖責軍棍三十,打得司馬炎皮爛肉綻,哭爹喊娘。

“爹,疼啊!救命!娘,你在哪裡?哎呀!”

司馬昭急急伸手掩耳。

司馬師回過神來,又鄭重警告司馬照,怒道:“汝爲吾弟,當明大理。天下乃是曹氏天下,朝中多少老臣子活在曹氏的光芒下?

你我若現今篡位,必遭天下罵名,我司馬氏幾代名譽和浴血掙來的功名也將喪失殆盡。

更何況川蜀對我虎視眈眈,東吳孫氏也在等待機會北伐?親曹的名將、揚州都督毌丘儉,鎮西將軍諸葛誕猶如芒刺在背。

武帝欽點的邊關大將田豫不僅勇冠三軍,而且武略超人,手握二十萬重兵遠遠的盯着我等。

現在,你我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已經非常風光,又何必硬要篡位自立爲皇?

我與曹氏如發生血戰,天下人幫誰還不一定。所以,吾弟須常教誨吾侄,必謹之又謹,慎之又慎,切莫再造事端,壞了先父定下的大計啊!

我等只要等到曹氏腐之又腐之時,方可奪位登基爲帝,改號立國,一統天下。

時機未到,你我只有自毀根基,死無葬身之地。”

司馬昭冷汗直冒,身如針刺,腦袋嗡嗡作響。

他唯唯諾諾的顫聲說道:“是!兄長教訓的是。現在,我等兄弟現在需要做的是立德立威立戰功,平定天下,贏取衆將士和各級官吏歸心。”

司馬師這才和顏悅色地點了點頭。

司馬昭隨即拱手告辭,挽扶愛子司馬炎迴歸自己的府上。他們父子倆回到家裡,關好房門,破口怒罵司馬師比昏君還昏,竟然扶立聰明無比、才情遠播、文武兼收的曹髦爲帝,這是司馬氏自尋死路。

司馬昭走後,司馬師有些後悔,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知道其弟父子狼狠。

這也是司馬師今天沒去相迎曹髦的重要原因。如果他今天到場了,司馬炎就不敢去試探曹髦了。

所以,司馬師內心是滿意司馬炎試探曹髦的。

他打司馬炎一頓,無非是在自己麾下將士面前做做樣子。

現在聽司馬炎如此漫罵曹髦,

司馬師表面淡定,內心卻不鎮定了。在他看來,司馬炎對曹髦的漫罵,無疑是等於頌揚曹髦啊!

唉!曹髦小兒若是明君,那就是我司馬氏的壞事了。唉!先看看吧!

曹髦小兒如若太精明,那老夫就儘早廢了他。

唉!老夫悔不該聽郭太后之薦啊!

這老婦私心太重了,她對老夫使陰謀啊!

她在挖坑給老夫跳啊!

待老夫觀察曹髦清楚,就先廢郭太后,再廢曹髦小兒。嗯!就這樣!

……

玄武館裡。

羅靖、青素、青荷再也不敢一同睡覺,一起吃飯,而是輪流執刃站在曹髦的房門外或是站在曹髦身旁值守了。而且,他們每當再聞到異香,便急急摒住呼吸,待查清楚情況後再呼吸。

此外,羅靖擇機行事,修書幾封,悄然溜出去,找人把信送出去。

他要替曹髦網羅武術高手,保護曹髦。

他對曹髦這麼好,到底以前受過東海王曹霖的什麼恩德?曹髦此時也沒問,羅靖暫時也沒說。

曹髦不問的事情,羅靖也不便隨便說。

不過,有了羅靖在身邊,曹髦淡定多了。

至少,有人暗殺他的時候,有人會保護他。

五日。

曹髦若無其事的正式進入京都洛陽,文武百官都到西掖門南拜迎新君。

曹髦見狀也趕緊下車答拜百官。

司禮官奏曰:“按禮儀您爲天子,不必答拜臣下。”

曹髦答道:“眼下曹某也是別人的臣子啊!”

他說罷,遂對羣臣答拜還禮。

到止車門,曹髦也要和羣臣一樣下車步行。

左右皆勸阻:“皇上,按慣例您可以一直乘車進去。”曹髦笑道:“曹某是受皇太后徵召而來的,至於安排曹某做什麼現在還說不準呢!”

他還是下車和羣臣一樣步行到太極東堂。

人羣中的司馬孚見狀,眉頭都皺起來。

他現在非常擔心曹髦是假謙虛且暗茂殺機。

司馬家族這個最長壽者,橫跨幾個朝代,經歷數代君王,謀事深遠,非常人可比。

他的目光非常毒,觀人察事,入木三分。

……

青素和青荷緊隨左右,心裡緊張之極,也好奇之極,難得一天之內,見到這麼多官吏及將士。

侍衛環伺,刀劍林立,甚是耀眼晃眼。

青素低聲說道:“以前,我以爲曹髦就是我們一直服侍的那個小王爺那麼簡單。

沒想到,他和劉備一樣那麼能裝。昨夜,他已經自稱朕了,但是,現在他在羣臣面前又自稱曹某,城府真深。”

羅靖東張西望,沒發現可疑人靠近過來,便低聲而正色地說道:“小丫頭,別胡說八道,這是環境所逼啊!現在真正掌控朝政的是司馬氏,而不是皇上。如果皇上不會演戲,那就死定了。

天下兵馬大權,掌握在司馬氏手中,只要司馬師動動手指頭,便可捏死皇上和你我諸人。

所以,皇上低調是對的。皇上的才情,從小就在東海一帶傳開了。

這不是城府,而是聰慧。

皇上只要稍爲高調一點,便會落到先帝的下場。眼前的這些大臣武將,哪一個不是司馬氏提攜起來的?朝政動盪,消息也會傳到東海王府,王爺最多就是盡能力保護小王爺。

你說皇上到了京都,還敢高調嗎?他不是來當皇上的,而是羊入狼窩。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你說話的時候,得先看看四周,別讓人偷聽了,否則,死無葬身之地,懂嗎?”

青素頓時滿臉通紅。

她趕緊東張西望一下,然後又慚愧地說道:“道長教訓的是,點撥的是。奴婢明白了。”

但是,她又疑慮地說道:“如果皇上過於懦弱,那我們也要跟着他一起窩囊下去?”

羅靖搖了搖頭,又東瞧西望,發現沒人注意,這才低聲說道:“靜觀其變吧!

憑貧道雲遊天下的閱歷,觀察當今皇上絕非懦弱之人。你看他昨夜那副鎮定樣。”

青素頓時腦嗡耳鳴,驚出一身冷汗來。

青荷沒有吭聲,她也在靜觀其變。

姐妹倆從小在東海王府長大,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的圓滑本事還是有的。

此次,司馬師也雜在羣臣之中,認真觀察曹髦。

衆人跪,他也跪。

衆人起身,他也起身。

他仍然沒主動和曹髦相見,更沒主動和曹髦打招呼。他手握重權,曹魏天下暫時仍然是他司馬師說了算。他不急於一時。

最重要的是,他要觀察清楚曹髦的爲人處世。現在,他看到曹髦恭謙有禮,心裡又稍稍放心了。

他心想:曹髦小兒雖然個子高,畢竟年紀小,滿臉稚氣。炎兒說曹髦小兒文武兼收,那是誇大其辭了。

曹髦小兒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文武百官面前,此子還是有些膽怯,有些怯場,有些侷促不安的。

……

曹髦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他心道:接下來,朕的表演,必須亦真亦假,變幻莫測,令世人摸不着頭腦,方能應對前所未有之大變局。

……

太極東堂。

皇太后郭氏在那裡會見了曹髦。

曾經美貌如花的她,現已經白髮蒼蒼,憔悴無比,皺紋密佈。她見面就眼淚汪汪的泣聲喊道:“好侄兒。”

此曹髦雖然與郭太后無親無故,但是,聽得郭太后這一聲如此親切的喊叫,也不由眼淚汪汪的。

這個郭太后畢竟是自己的貴人呀!

是她擡舉自己當皇帝的。

曹髦頓時心疼陣陣。

但是,他忍着心頭的陣痛和酸楚,在郭太后面前下跪,輕輕的磕了三個頭,伏地說道:“太后對小侄恩同再造,小侄銘記太后大恩,必報大恩!”

郭太后顫顫的跨步,卻渾身打顫,腿沉千斤。

曹髦擡頭望見,便自個起身走到郭太后身前。

他又再靠前一點,並側頭看看四周司馬師的人,距離不太靠近,然後才低聲說道:“太后鎮定。人生就像一杯茶,不會苦一輩子,但總會苦一陣子。

相信小侄,絕非漢獻帝!

四周皆外人,小侄無法多言,太后明意即可,小侄在此也不敢久留,稍後再聚。小侄一定會給太后一個滿意的局面,只是,需要幾年功夫。”

郭太后頓時淚眼一亮,似乎看到了未來,看到了美好的前景,精神也爲之一振。

她心情激動之極,渾身頓有氣力,不由哽咽地說道:“母后見你從小就有帝王之相,尤其是你出生時那道彩虹,今天果然應驗了,你要勤儉節用,布德施仁,才能做好一國之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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