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一愣,下意識的結果戴煦遞過來的藥盒,低頭一看,原來是一盒止痛藥,她詫異的擡眼看着戴煦,一下子竟然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我臉上好像沒貼着說明書吧?”戴煦被方圓這麼直愣愣的看着,便笑了,摸摸自己的臉,“你先吃一粒,暫時緩解一下,我還買了感冒藥,不過說明書上說,那個得飯後才能吃,我就先不拿出來了,一會兒吃了飯再給你。”
“你是怎麼知道的?”方圓很驚訝,爲什麼戴煦會發現自己的異樣。
服務員端了飯菜過來,戴煦一邊側開一點身子,免得妨礙了對方,一邊笑着說:“咱們吃這碗飯的,靠的不就是膽大心細麼,稍微一留意就看得出來了。好啦,你先把藥吃了,然後趁熱吃點東西,飯後半小時才能吃藥呢。”
方圓趕忙拆了一粒止痛藥出來,用飲料喝下去,眼下緩解頭痛確實對於她來說是最首要的事情,只要頭不疼了,稍微有點發熱那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她現在嘴巴里面淡得發苦,以至於有些胃口索然,覺得什麼都不想吃。
戴煦不知道方圓腦袋裡的想法,在她吃藥的時候就已經動手從湯碗裡分別往兩個人的小瓷碗裡面盛湯了,方圓剛想推辭,那湯的酸香已經鑽進了她的鼻子,白瓷小碗裡面盛着帶着醬油色的熱湯,裡面飄着白色的豆腐,粉色的火腿絲。黃色的雞蛋,還有綠色的蔥花,期間還隱約可見夾雜着幾絲紅色的幹辣椒。不管是香還是色,都讓人覺得很有胃口,她拿起湯匙,吹了吹,喝了一口,鮮香酸辣,一口下肚。身上的寒氣好像瞬間就驅散了一半,等到那一小碗都喝下去,不光額頭上。就連鼻子尖上也浮起了幾顆細細的小汗珠,原本感覺完全沒有胃口的方圓,在這道酸辣湯的佐伴下,飯菜都吃下了不少。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潮意,渾身上下卻比方纔舒服了不少,再加上那一粒止痛藥似乎也開始奇效了,方纔炸裂一般的頭痛緩解了大半,人也有精神了。
“我吃好了,那咱們走吧?”方圓吃飽喝足放下筷子,擦擦嘴,對戴煦說。
“不急。咱們在這兒再坐一會兒,反正已經過了飯口了。不會影響人家做生意的,這會兒出去風一吹,搞不好倒嚴重了。”戴煦伸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方圓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說的是怕自己再次受寒,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作爲一個二十出頭的成年人,有時候發燒感冒這些也說明了自己沒有照顧好自己,也是一種不稱職的表現,這讓她也覺得有些慚愧,連忙擺擺手說:“我沒事的,穿上大衣,戴上帽子,什麼事兒都沒有,不是還有事沒做完麼?”
“對,但是不着急,晚一點去辦這件事才比較好,去早了反而容易撲個空。”戴煦一邊給兩個人的茶杯裡重新添滿水,一邊說,“你放心吧,時間方面我心裡頭有數兒,不會耽誤事的,你就儘管歇着,不用想別的。”
方圓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戴煦笑了笑:“前輩,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纔來實習這麼短的時間,也沒說幫上什麼忙,我好像淨給你添麻煩了!”
戴煦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兩瓣嘴脣剛剛張開一道縫,那動作停頓了一下,嘴角一扯,硬是半路變成了咧嘴一笑,擺擺手:“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兒。”
兩個人坐在暖和的飯館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打發時間,可能是運氣比較好的緣故,戴煦和方圓聊了許多關於學校那邊的事情,卻一句都沒有提及過方圓作爲本地人爲什麼要選擇住在值班室,或者別的會讓她感到侷促或者難堪的話題,這讓方圓原本緊繃着的神經也慢慢的放鬆下來,並且在聊天中得知,原來戴旭曾經也和自己就讀在同一所學校,論起來絕對算的上是自己的大師兄了,只不過他比自己早了五六年入學,等自己苦哈哈的從軍訓開始辛苦的警校生活的時候,戴煦早就已經畢業離開了那裡,走上工作崗位了。
話題一聊開了就有些受不住,別看戴煦比方圓早離開學校那麼多,但是對於某些老師響噹噹的綽號,他居然也都非常熟悉,說起來一些過去的趣事,更是讓方圓覺得又新奇,又忍俊不禁。
“你知道有一個教法律的老師,外號叫做三急大師的麼?”戴煦問方圓。
方圓趕忙點點頭:“我知道,他教過我們一學期,那人有點……神經兮兮的。”
“可不是,你知道他爲什麼叫三急大師麼?”戴煦壓低聲音,往前湊了湊,“有一次該他到我們班上課,結果等了半天都沒人來,把學習委員記得到處跑,去找人,過了好一會兒,他來了,進了教室,直愣愣的盯着我們看了半天,忽然扔下一句人有三急就跑了,好一會兒才從廁所回來,從那以後,這名兒就落下了!”
方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那個外號是從你們那兒取出來的啊!我們同學都還猜呢,說這老師成天慢慢悠悠的,也沒見他急過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兒!要是你在我們離校前的時候有機會回去學校那邊,我們就能早點找到答案了!”
戴煦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聳聳肩,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聊了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方圓吃過了感冒藥,汗也已經消了,兩個人離開了飯館,直奔鮑鴻光生前工作的那所初中,和門衛打過招呼之後,把車停在了辦公樓的樓下,按照之前小俞提供的信息,直奔頂樓。
到了頂樓,那裡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在走廊盡頭處,有一間屋子牆壁上的小窗口裡透出了燈光,其他的屋子都和走廊裡一樣,並且那間亮着燈的房間裡也隱約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戴煦摸出手機來,打開手電功能,把手背在身後,好讓跟在後面的方圓能夠看清楚腳下,兩個人徑直朝亮燈的房間走了過去,到了門口,說話聲音聽起來更清晰了,是兩個男人在聊天,戴煦舉起手來,篤篤篤的敲了三下門,屋子裡忽然之間就靜了下來,但是沒有別的聲音,戴煦等了幾秒,又再次敲了幾下,這次,裡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朝這邊靠過來了。
“這點兒了,能是誰啊?”裡面有一個聽起來略顯耳熟的聲音問。
另外一個聲音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回答說:“不知道啊,說不定是那個小子今天回來早了,過來找我借什麼東西吧?這兒哪有外人來啊!”
“那你可別說,萬一是女鬼呢?我前幾天可還聽學生私下裡頭傳什麼咱們學校鬧鬼的故事呢,說不定門外頭就是!”
“那行啊,正好我一個老光棍兒怪孤單的,我問問那個女鬼要是不嫌棄我離過婚,乾脆嫁給我當媳婦兒算了!”
說着,門也開了,一箇中年男人正身子朝前,臉扭向身後,嬉皮笑臉的跟人說話,說完把臉轉回來,正好看到門口站着的戴煦和方圓,可能是沒有料到會是陌生人來找自己,被嚇了一跳,本能的朝後退開了一步,然後纔想起來問:“你們是幹什麼的?找誰啊?”
戴煦笑了笑,摸出證件來遞過去:“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過來打擾,想跟你打聽點兒事情,我絕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女鬼,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中年男人有點尷尬的訕笑了一下,看了看戴煦的證件,閃開門口:“那你們進來說吧,外面走廊裡怪黑的,屋裡亮堂。”
兩人道了謝,一進屋,就認出了屋子裡坐着等那個人,這人他們之前見過,就在鮑鴻光所在的年級組辦公室裡,名叫張陽朔,是這所初中總務科的幹事,當時他們去了解情況的時候,他恰好過去統計備品,還一不小心說走了嘴,提到了卜文星和鮑鴻光的矛盾,被人提醒之後就急急忙忙的避開了。
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他,這也算是意外驚喜了。
屋子不算大,恐怕還沒有一間教室大,裡面的陳設略顯凌亂和簡陋,一張鐵架子的上下鋪,一張書桌,還有兩個辦公室裡常見的儲物櫃,書桌上面堆着很多書本,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空酒瓶和一菸灰缸的菸蒂,從兩個人緋紅的臉色,還有屋裡空氣中揮散不去的煙味兒,戴煦和顧小凡知道,這兩個人估計方纔一直湊在一起喝酒聊天來着。
張陽朔也認出了戴煦,其實見過戴煦的人,在遇到他十有八九都會記得他,畢竟像他這麼高的人不是沒有,只不過誰的身邊也不會有很多就是了,所以一旦遇到了,就會留下很深的印象。
“哎喲,是戴警官啊!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啊,辛苦!辛苦!”張陽朔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迎到跟前來和戴煦握握手,又和方圓也握了握手,“你們是找老李有事兒?那我就先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