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楊志遠兩眼目光朦朧的擡頭看着方圓,從他臉上那一副動容的表情來看,恐怕方纔說的那一番話對於方圓來說是個什麼樣的效果,在方圓沒開口之前還尚不可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楊志遠至少已經把自己給感動了。
方圓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像是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大概在楊志遠說完那些話之後,又沉默了幾秒鐘,這纔開了口,語氣聽起來還算平淡的對楊志遠說:“你站起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們這邊也挺忙的。”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你不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就不起來。”楊志遠原本雀躍的表情因爲方圓的迴應而再次的黯淡下來,他執拗的不肯起身,皺着眉頭,執意非要方圓給他一個清楚明白答案。
“該說的我之前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同樣的話沒有必要反反覆覆的說很多遍,就算你對臉面無所謂,我還很在乎呢。”方圓儘量壓制住自己的火氣,不讓自己的音調因爲心裡面的惱火而變得高亢起來,她知道其他人都看着,儘管覺得不自在,也還是希望能夠在這種時候,給自己,也給楊志遠多留幾分顏面,“你自導自演的這場鬧劇,我也不打算跟你計較,現在趕快起來,帶着這幾個人走,否則的話,膝蓋是你自己的,臉皮也是你自己的,喜歡跪着,隨便你。”
說完。她就繞開楊志遠,直奔距離他們相對最近的一個舉着竹竿挑着橫幅的人,指着楊志遠開口問那人:“你們幾個。是他的朋友麼?”
那人搖搖頭:“不是,我們不認識他啊,他花錢僱我們來的。”
“錢給過了你們沒有?”方圓板起面孔,神情異常嚴肅的問。
那個人原本進來的時候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不過打從楊志遠單膝跪地開始表白之後,也漸漸看出了事情的發展似乎和他們原本以爲的方向不大一致,現在被表白的這個姑娘一臉不悅的樣子。這也給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於是那個人忙不迭的點了點頭,說:“給過了,已經給過了。”
“哦。既然給過了,那你們就走吧,這也沒你們什麼事兒了,我們還需要工作。你們這樣呆在這兒也影響我們。請回吧。”方圓看一眼那三個穿着卡通衣服的人,那幾個人發現情況不太對勁,也已經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蹦噠。
得了方圓這個話,又是在公安局裡面,那五個人也還是比較識趣的,說了幾句不好意思打擾了之類的客氣話,把橫幅給隨手戳在辦公室的牆邊。就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刑警隊辦公室,留下楊志遠這麼一個光桿司令愣在那裡。站起來也不是,繼續跪着也不是,表情可以說是尷尬極了。
戴煦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拉着楊志遠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楊志遠原本還是有點抗拒的,可是他帶來的“表白大隊”都被方圓給打發走了,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一辦公室的人都看着他那麼跪在原地,也挺尷尬的,方圓又已經放了話出來,任憑自己怎麼跪着,她也不會在意,隨便他,那他索性就站起來了。
方圓也不理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愣着一張臉繼續做事,辦公室裡的其他人看這個情況,也不好意思再多加圍觀,紛紛散了,繼續方纔沒有完成的工作,楊志遠一個人電線杆一樣的戳在方圓的辦公桌旁邊,一動也不動。
賀寧看方圓是打定主意不打算理睬這個叫做楊志遠的相親男了,便走過去,試着想拉楊志遠出去,不過楊志遠執拗的掙脫了,不肯走,她皺了皺眉頭,壓低聲音,對楊志遠說:“你走吧,方圓的意思都已經很明白了,你再繼續在這兒和她僵持着也不會有什麼用,不管怎麼樣,強扭的瓜不甜,感情是雙方互相作用纔能有效果的,你這麼強求也沒有意義,還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吧,說不定冷靜下來以後,你就什麼都能想明白想清楚了。走吧,我送你出去。”
賀寧這麼做,無非是一方面替方圓打發走一個讓她頭疼的瘟神,順便也算是給楊志遠一個臺階可以下,否則被這麼晾在那裡,讓他一個人訕訕的就轉身離開,這未免也確實是有些傷人自尊,這種時候,當事人以外的旁人給幫忙創造一個打破僵局的契機,至少先緩解了方纔那一出鬧劇的尷尬,至於這個楊志遠,他回去以後就算還是想不清楚,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至於以後怎麼溝通,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比戳在辦公室裡出洋相,讓人看熱鬧要好很多。
作爲方圓的閨蜜,賀寧所有做法的出發點自然也是從方圓的利益角度去考慮的,這一點楊志遠也察覺了,所以他很不領情的瞪了一眼面前這個多管閒事的陌生姑娘,一臉倔強,冷冰冰的說:“我怎麼樣是我的事,方圓怎麼樣是方圓的事,我和方圓怎麼樣,那也是我們之間的事,外人沒資格在這兒說三道四。”
賀寧一聽這話,眉頭皺的更緊了,她之前簡單的聽方圓說到過楊志遠的油鹽不進,只不過現在楊志遠本人的表現簡直超出了她的預期限度,她原以爲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死纏爛打的追求者罷了,沒想到這簡直就是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雖然說她是方圓的閨蜜,關係最親暱的朋友,但是感情的事情,哪怕是被拒絕的感情,畢竟也還是比較私人的範疇,她能夠幫方圓做的也有限,現在被楊志遠這麼硬邦邦的給碰了個釘子,賀寧也一下子有點犯難,不知道該怎麼去拿捏這個應對的尺度。如果自己的反應太過於激烈,刺激到了這個相親男,萬一對方鬧起來。這可是方圓工作的環境,受影響最大的自然也是方圓本人,假如要是態度過於軟綿綿的,搞不好又給人一種立場日愛日未不明的錯覺。
她看了看方圓,又扭頭看了看戴煦,給戴煦遞了個眼色,戴煦也是一臉的無奈。見賀寧給楊志遠鋪就的“臺階”都被他毫不猶豫的給拆了個乾淨,也有些頭疼,向前走了兩步。打算要親自開口去處理這件事,之前他一直沒有吭聲,是因爲這件事已經給方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讓方圓受到了許多她骨子裡就很排斥的那種矚目。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忽然以男朋友的身份去驅趕楊志遠,無異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是無所謂公開兩個人關係的,但是在沒有弄清楚方圓的意圖之前,他也不好擅自做主,免得讓方圓更加的不自在。
於是他走過去,仗着身高的優勢,用手搭着楊志遠的肩膀。對他說:“走吧。”
“你別碰我!我有權利留在這兒!”楊志遠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接二連三的被人軀幹。有些惱羞成怒了,他憤然的甩開戴煦的手臂,對方圓說:“你今天不給我一個答覆,不給我一個結果,我就不走,誰趕我也沒有用!”
“你還跟我要什麼答覆?我給你的答覆還不夠明確麼?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我們不合適,我不喜歡你,我們之間也沒有那種可能!這還不夠明確麼?這還不算是結果麼?楊志遠,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想要的那種接受的答案和結果,我永遠也不可能給你,你不要繼續胡攪蠻纏!如果你繼續這麼胡鬧的話,我就只能公事公辦了,別的不說,單單是你在我們上班時間干擾了我們的日常工作,這就已經足夠把你從這裡趕出去了!公安局不是讓你胡鬧的地方!”方圓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麼火冒三丈過,如果時間倒退回去,倒退到她遇見楊志遠之前,如果有人告訴她,她最大的一次發火會是因爲有個人執着的追求她,那她一定會以爲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笑的笑話,被人追求就算不接受,至少也不是什麼壞事,哪裡會讓人發那麼大的脾氣呢。可是現在,她真的快要氣瘋了。
“沒理由的!感情可以培養,以前古時候的人,結婚前一次面都沒有見,拜堂成親入洞房了之後,一揭蓋頭才知道互相長得都是什麼模樣,那人家不也過了一輩子麼!更何況我也沒有要求你立刻就嫁給我,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培養感情,加深瞭解啊!你憑什麼不給我這個爭取讓你接受我的機會?”楊志遠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問題,反而梗着脖子,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人類的進化,什麼叫文明的進步?”方圓簡直想要拿個榔頭敲開楊志遠的腦殼,看看裡面裝着的到底是腦子還是豆腐花,她以前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麼講不清的人,“你提古代有什麼意義?要是向前追溯個幾百萬年,人類的祖先恐怕還沒有下樹呢,難道你也願意參考那個時候的做法麼?現代社會,男女平等,你有權利決定你喜歡誰,我也有權利決定我不喜歡誰!你有表達的權利,我也有權拒絕,底線是不給對方的生活造成困擾和影響。你現在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我的生活,我根本就沒有興趣,也沒有義務去對你加深瞭解,而且我之前也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不可能接受你,因爲我……”
“因爲你有男朋友了。”楊志遠嗤的一聲,好像是在嘲笑方圓似的,“你不就是又想拿這個理由來糊弄我麼?我根本就不相信,之前我們兩個見面的時候,你都沒有男朋友,那可能這麼短時間之內就冒出個男朋友來!而且我也不是你以爲的那麼好糊弄的,我在來之前,也是做過功課,對你做過了解的!我去你媽媽那裡問過了,你媽媽告訴我的,說你根本就沒有男朋友,那都是你編出來的藉口!今天沒想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還拿這件事來糊弄我,你別拿我當傻子一樣的搪塞了,這個理由我是不會相信的,我也是很厚道的,不想戳穿你,不然現在我就立刻讓你把你那個莫須有的男朋友給找出來瞧瞧,你要怎麼收場?”
“那也沒有什麼,我就在這兒,想見我還是很方便的。”戴煦在楊志遠身後,伸手戳了戳他的後背,然後雙臂抱着懷,微笑着看着楊志遠,開了口。
楊志遠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人高馬大的戴煦,有些發愣,不止是他,辦公室裡面的其他人也因爲戴煦的忽然開口而紛紛再次擡起頭來,朝他們這邊看過來,有的人一臉驚訝,有的人則眼神裡帶着揣測,不知道戴煦忽然站出來,算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替方圓做擋箭牌,還是兩個人之間真的有什麼。
“師傅,你可真能添亂!”林飛歌原本在一旁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結果聽了戴煦的話,也跟着愣了一下,隨即便在一旁笑了出來,打趣似的對戴煦說。
楊志遠原本還有些表情僵硬,聽了林飛歌這麼一句話,頓時就變成了一臉的不相信,上下打量了戴煦一番,沒有理睬他,而是對方圓說:“男朋友這種事,是單方面說是就是的麼?我不管你找什麼人來冒充你男朋友,我都不會相信的。”
“這件事輪不着你相信不相信,”方圓陰沉着臉,繞過楊志遠走到戴煦身邊,雖然這不是她喜歡的方式,但是事已至此,她不可能爲了搞什麼半地下的戀情,就給自己添更大的亂,於是她勾起戴煦的手臂,對楊志遠說,“他確實是我的男朋友,從頭到尾你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而已,這件事你沒有資格質疑,我們也沒有義務向你證明什麼,你以後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