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來的是一個陌生人,自稱是王經理那家代駕公司的司機,之前就是他把範志家的地址提供出來的,聽說範志出事了,他又想起了一點別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有幫助,所以打電話聯繫湯力,打算約他們見個面。
湯力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他言簡意賅的在電話裡和對方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之後就掛斷電話。
“咱們是現在就去和那個司機見面,還是晚一些時候?”依着湯力的性子,賀寧知道根本沒有必要浪費口舌在這個時候追問許多細節,因爲湯力根本不可能在明知道要約見的情況下,還在電話裡詢問很多,她就只需要知道時間安排就可以了,其餘的等到見了面她自然可以親自去和那個司機交流。
“先回局裡,司機現在有事。”湯力回答道。
“哦,那好吧,”賀寧點點頭,對於今天截止到目前的收穫,她感到很滿意,“今天咱們倆的運氣還不錯,從一無所獲,到現在柴元武也見着了,柴秀麗本人也見着了,還從他們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現在居然還有人主動打電話過來要給咱們提供線索,這算不算人品大爆發啊?”
湯力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賀寧也沒指望他真的會開口迴應自己,兩個人上車之後直接回了公安局,打算利用和那個司機見面之前的時間,對柴秀麗提到的那個盧正平的情況也稍微的做一些功課。
柴秀麗只提到了盧正平的名字,還有臉上有道疤這樣的面部特徵,並沒有說出什麼更詳細的個人信息,爲了不引起懷疑,賀寧也沒敢追問的太具體,只能結合之前丁思源提到的情況和自己的判斷認定盧正平的年紀應該和範志不相上下,範志今年的實際年齡是42歲,那麼盧正平的年紀可能也在這個區間內。
於是賀寧和湯力就開始了分工,他們以範志的42歲爲中心,向前向後各推五六年,然後開始篩查在這個年齡區間內所有叫做盧正平的男人,特徵很簡單,就是臉頰上的疤痕,丁思源當初透過門鏡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疤痕,說明疤痕還是很明顯的,假如這個人在他們尋找的範圍內,通過戶籍系統內的照片不難找到。
然而查了一圈,卻讓他們很意外,在這麼大的年齡區間內,竟然沒有一個叫做盧正平的人符合他們要找的那種特徵,這下子賀寧有點失望了。
“你說,會不會是柴秀麗精神狀態不太穩定,說的根本不是真的,都是她主觀上的東西?她的記憶都是亂序的,到現在連自己和範志分開了多少年都不記得,說不定很多事情都根本記不清楚,所以就主觀加工,編造出了一些人和事也說必定啊!”賀寧感到有一點受挫,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斷來了。
湯力比她沉得住氣,想了一下,搖搖頭,對她說:“還有丁思源呢。不用急,咱們把年齡再上下多加減四歲,再查查看。”
賀寧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爲查不到盧正平這個人,一時着急竟然把丁思源之前提供的情況給忘記了,即便是柴秀麗精神狀態並不太穩定,會有一些主觀編造的內容在她的回憶裡,但是丁思源卻是個精神狀態良好的人,沒道理他們兩個會不約而同的主觀編造出一個具有相同特徵的人來。自己果然還是需要磨練,之前從一無所獲到一下子冒出來兩個值得懷疑的對象,自己就有些急於求成了,忽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生出枝節,就一下子着了急,差一點沒了主心骨兒。
於是她也沉下心來,不讓自己的情緒變得浮躁,對湯力點點頭,把年齡範圍又降低了四歲,繼續篩查起來。
可是,在以範志的年齡爲中心,上下十歲的範圍內,仍舊沒有找到符合特徵的那個“盧正平”,這樣的結果讓賀寧有些茫然了。
“爲什麼就沒有一個臉上有疤的呢?是不是柴秀麗把名字記錯了?”她忍不住又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最初堅信的信息了。
“不會,關於範志的事情,柴秀麗記得很清楚。”湯力搖搖頭。
賀寧一想,說得也對,別的事情對於柴秀麗的記憶來說可以用一團亂麻來形容,凡是與範志有關的事情,事無鉅細,柴秀麗卻都會記得非常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與她對範志那份感情的執念有關,所以雖然也存在記錯的可能性,但是一個導致她和範志發生過很嚴重矛盾的人,似乎不在這個範圍內。
“假名字?假身份?”賀寧想到了另外的一種猜測,雖然有些大膽,但結合眼下在可能的年齡區間內無法找到“盧正平”的情況,這樣的假設也是成立的。
湯力點點頭,他也有類似的想法,丁思源之前提到過那個他從門鏡裡面看到的人,也說是個中年人,不年輕,但是也不老,剛剛他們以範志的年紀作爲中心點前後各推十歲,跨度就已經從52歲到32歲,在這樣的一個年齡區間內都找不到符合特徵的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個人並不真的叫盧正平。
一個用假名字跟別人打交道的人,這也是一個很值得注意的對象。
“盧正平”因爲他的“查無此人”而一躍成爲賀寧和湯力心目中值得留意的重點人物,只是眼下和那個代駕司機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他們只好暫時把盧正平的事情放一放,開車趕去見面地點,與對方碰面。
那個司機名字叫做張勇,約了他們距離王經理的代駕公司不算太遠的一條小街的小麪館裡面,湯力和賀寧趕到的時候,張勇已經坐在裡面了,正捧着一個大海碗稀里嘩啦的吃着麪條,看到湯力他們來了,一眼就認了出來,嘴裡塞了太多面條一下子咽不下去,吐出來也似乎不大合適,只好含含混混的先擺擺手示意一下,然後幾乎沒怎麼嚼的就把嘴裡的麪條給嚥了下去。
“來啦!坐坐!你們倆吃了沒有?一起吃點兒吧?”張勇長得瘦瘦高高,說起話來嗓門兒倒是很宏亮,把麪條吞下肚之後立刻開口打起招呼來了。
“不用啦,你吃吧,我們坐着就行了。”賀寧連忙笑着回絕了張勇的提議,一來眼下還沒到正常的就餐時間,二來這家麪館的衛生環境實在是有些堪憂,賀寧雖然說不是那種嬌生慣養又講排場的女孩子,也不挑嘴兒,可是對衛生還是有一定要求的,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因爲吃壞了肚子而影響工作。
好在張勇也只不過是隨口客氣客氣,沒有當真,他伸手從身後那張桌子旁邊又多拉了一張塑料凳子過來,對賀寧和湯力笑了笑:“那行,那我就不跟你們瞎客氣了,我一邊吃咱們一邊聊,你們肯定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飯都得趕在別人吃飯之前就吃完,要不然的話人家客戶吃完飯出來想要找代駕了,你在那兒吃飯呢,這不耽誤事兒麼,人家可不會等我們吃夠了飯再回家!”
湯力點了一下頭,把塑料凳子挪過來,順手從桌旁的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默默的鋪在了上面,推到賀寧的身旁,他自己則坐在了另外一張塑料凳子上。
賀寧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她今天穿了一條顏色很淺的褲子,那塑料凳看起來油膩膩的,上面的凹槽裡都是一些黑乎乎的東西,她剛纔還真有點擔心這一屁股坐下去,再起來的時候自己的褲子會不會變成了印花款,偏偏自己裡紙巾盒的位置比較遠,伸手去夠又怕給人一種太過矯情不好打交道的印象,原本是打算硬着頭皮坐下去的,還好湯力不着痕跡的幫自己解決了難題。
“你今天特意打電話約我們出來,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們講麼?”既然湯力幫了自己的忙,賀寧當然也是很知恩圖報的,湯力不愛說話,那和張勇攀談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自己的頭上,於是她很自覺的主動開了口。
張勇吸溜着麪條,點點頭,很不拘小節的用筷子朝賀寧點了一下:“嗯,對,是這麼回事兒,不過我再跟你們確認一下哈,死的真是範志啊?”
“對,現在已經可以百分百確認了,死亡時間至少有兩年了。”賀寧對他點點頭,還特意強調了一下範志的遇害大致事件,免得張勇浪費了彼此很多時間去陳述跟範志的死亡事實沒有什麼關聯的事情。
“哦,兩年前啊!那就對了!”張勇連連應聲,“這要不是兩年前啊,我找你們的這件事兒說不說好像就沒什麼意義了,這事兒就是兩年多之前的。雖然說我跟範志關係也沒有多好吧,但是畢竟以前總在一起等活兒,沒事兒隨便侃侃大山什麼的,這麼個人死了,我知道點兒事,要是不給你們提供個線索,總覺得有點兒良心不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