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現場對門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看穿着打扮也是那種比較忙碌辛苦的上班族,賀寧和湯力撞見他的時候,他正手裡提着大包小包的青菜,吃力的騰出一隻手來摸鑰匙開門呢,看到賀寧他們,還以爲是對門原本住着那個小青年的朋友來了,只是匆匆的掃了他們兩眼,就沒有再理會。
他不理會賀寧他們,賀寧他們卻是要理會他的,好不容易看到鄰居,而且還是現場正對門的鄰居回來了,已經摺騰了大半天的賀寧怎麼可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她連忙走過去主動和那個中年人打招呼,中年人停下準備進門的腳步,略顯戒備的轉過身來看看賀寧,又看看賀寧身後的湯力。
“你們找誰?”他有些吃不準自己原本的判斷到底對不對,於是開口問道。
賀寧拿出自己的證件來,出示給這個中年男人看,並且對他笑了笑:“我們是A市公安局刑警隊的,你是這家的住戶吧?在這兒住了多久了?”
“我……這是租的房,”中年人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表情略顯緊張,“我住這兒的時間不算太長,也就不到三年的樣子,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
不到三年?賀寧一聽這個時間,精神立刻就又振奮了一些,三年左右的時間,正好夠把那具男性乾屍的死亡時間涵蓋進去了,那麼這個在這段時間內一直住在這裡的鄰居,有沒有可能恰好注意到什麼事,能給他們的調查提供幫助呢?
“是這樣的,我們是想找你瞭解一下情況,你對門的鄰居,不是說現在住着的,而是你住在這裡這段時間以內對門所有住在這裡過的鄰居,你有沒有什麼印象?能和我們談一談關於對門那一戶人家的事情麼?”賀寧徵求他的同意。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手裡的青菜似乎有些重,勒着他的手指都發紫了,所以他也沒有猶豫太久,儘管略顯不情願,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打開門對賀寧和湯力說:“那你們進來吧,在客廳裡坐一下吧,我先把東西放下再說。”
說完他就急急忙忙的提着菜進屋直奔了廚房,賀寧和湯力緊隨其後進門,替這個中年人關好了門之後,在客廳裡站着。這邊的房子格局和現場一模一樣,只不過是方向恰好反過來了而已,房間內的條件更加簡陋,地面上的瓷磚有很多開裂的地方,客廳裡只有一張小飯桌,兩三把塑料椅子,小飯桌上還有幾個用過的碗盤,油膩膩髒兮兮的,空氣中也瀰漫着一股混雜的飯菜氣息。
中年人把青菜收到廚房裡,再折返回來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小飯桌上的碗碟,一股腦的扔進廚房的水槽裡,這才擦着手返回客廳,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尷尬,他訕笑着對賀寧和湯力說:“我就一個人過,平時上班挺忙的,也顧不上來,所以家裡面有點亂,你們……讓你們見笑了啊!”
湯力沒吭聲,賀寧表示可以理解,中年人這才稍微從那種侷促當中緩解下來一點,開口自我介紹了一下,說自己的名字叫做丁思源,飲水思源的思源,今年正好四十歲,家是外地的,老婆孩子也都在外地,自己因爲工作的緣故留在A市,雖說老家和A市相距也不太遠,但是一家人想住在一起還是比較麻煩,原本他住自己上班那個工廠提供的集體宿舍,但是後來考慮到老婆有的時候要帶孩子過來看他,他住宿舍的話,老婆孩子來了還得花錢出去住旅店,索性自己搬出來,租了一個小房子,這樣老婆孩子隨時想來都有地方可以方便住下了。
一說起自己的老婆孩子,丁思源還有點剎不住閘,一副喜形於色的模樣,賀寧用清嗓子的辦法提醒了他好幾次,他才猛然意識到兩個警察是來向他了解情況,而不是聽他說自己的孩子有多可愛,老婆有多賢惠的,於是慌忙的止住自己的話頭,有點不好意思的對面前的兩個人笑了笑,等着他們開口。
“丁大哥,我們想問問,你搬過來之後沒多久的那段時間,你家對門住着什麼人,你有印象麼?”賀寧抱着一線希望,開口詢問丁思源。
丁思源愣了一下,搖搖頭:“應該是沒印象吧,我這個人上班挺忙的,因爲這兒的房子比我單位旁邊的便宜一些,所以距離就遠一點,我平時早出晚歸,除了週末休息或者老婆孩子來的時候我請假、調休,否則在家的時候也不多。怎麼了?對面出什麼事兒了?說實話我還有點納悶兒呢這兩天,以前那邊住的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夥子吧?三天兩頭就有朋友過來找他,反正比我這頭是熱鬧多了,結果這幾天也沒聽到隔壁有動靜,也沒怎麼遇到那個小夥子,我還以爲人又搬走不住了呢,但是你們警察這一來找我打聽事兒,我覺得可能又不是那麼回事兒。”
“‘又’搬走?”湯力對丁思源的這一措辭略有些感興趣。
丁思源點點頭:“可不,對面那家的房子啊,我上次交房租的時候跟我房東兩個人還聊起來呢,說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住進去的人總是住不長,三個月兩個月,頂多半年就搬走換人,有的時候乾脆還租不出去還是怎麼着,就那麼空着,我房東說這要是他當對門那家的房東,估計都得發愁死。”
聽這個意思,不管那個時候的房客是誰,現場的那套房子住客流動還是比較頻繁的,這對於賀寧他們來說可不算是什麼好事。
丁思源見賀寧他們兩個人都面色有些異常,忍不住開口問:“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我打聽,對門那家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怎麼還得警察出面呢?”
“對面的房子裡面疑似發生過命案。”賀寧想了一下,比較委婉的做出回答。
丁思源一聽這話,似乎被嚇了一大跳,倒吸了一口氣,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說:“哎呀,我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家跟前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你會不會覺得挺害怕,想要搬家啊?”賀寧看他回過神來之後,似乎還比較淡定,忍不住開口調侃了一句。
丁思源果斷的搖搖頭:“那倒是沒必要,我這個人很唯物的,別說是發生在隔壁了,就算是發生在我這屋,我該住都敢照樣住,人麼,活着的時候就活着,一旦死了,就跟那死豬死狗有什麼區別,有什麼好怕的!這個世界上要是真的有鬼,那從古到今死了那麼多人,現在鬼不是應該比人還多了麼!都是扯淡。”
說完之後,他想了想,又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不過這事兒不能讓我老婆知道,她可是膽小的人,我要是告訴她我住這裡隔壁除了那種事,她該不敢來了!”
“你倒挺惦記自己老婆的,”賀寧覺得丁思源三句話離不開自己老婆孩子的這股勁頭倒是跟自己的老爸有幾分相似,一想到自己的老爸,她的心裡面忽然有一點點不是滋味,離開C市到A市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她還真有那麼一點想家。不過現在當然不是想家的時候,工作當前,不容開小差,於是賀寧迅速的收回心思,又開口問丁思源,“那你老婆經常來你這裡看你麼?每次來住的時間長不長?有沒有可能她在這裡陪你的期間,曾經聽到或者看到過關於對門鄰居的事?”
“這事兒我可就不敢保證了,我老婆每個月調休帶着孩子過來呆個幾天,要是孩子放假了就多呆一陣子,呆個一個禮拜、十天,要是孩子不放假,就他們娘倆過來住一個週末就回去,要是呆的久也是我白天上班,他們娘倆在家裡,有沒有看到或者聽到什麼,我不知道,也沒聽她說。要不回頭我幫你們試探試探吧,不過你們可別着急,我不敢把話說太明白了,怕嚇着他們。”丁思源回答。
這樣倒也沒有什麼不好,原本也並沒有把多大的希望寄託在丁思源的老婆身上,只是多一條路多幾分可能性罷了,賀寧點點頭,向他道了謝。
丁思源和賀寧客氣寒暄幾句,很快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伸手一拍自己的腦袋:“哎?!我想起來一件事兒,不過不知道跟你們要查的是不是同一個時間段啊,所以到底有用沒用,我可就弄不清楚了,你們聽不聽?”
湯力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賀寧也表示願聞其詳。
丁思源便把自己想起來的那件事給說了出來:“我也記不清到底是多長時間以前了,有一天晚上,我在家裡呆的好好的,正在客廳裡頭吃飯呢,就聽見外面有點什麼聲音,聽着不太對勁兒似的,我就悄悄的過去門邊,貼在門鏡上偷偷往外看了看,結果看到一個男的背對着我這個方向,在拿什麼東西捅對面的那扇門呢,口袋裡還插着一把像是扳手之類的東西,我以爲是小偷呢,正琢磨要不要打電話報警,對面那屋有人問了一句幹什麼的,那人立刻就說找錯們了,轉身就走。你們說,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勁兒?我看那人也不像是小偷踩點兒的樣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