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力聽了她這話,默默的看了看她,點點頭,下車走向了小超市,不一會兒就買了幾樣方便食用,又能填飽肚子的食物回來,不知道是不是把賀寧的那句調侃聽進去了的緣故,他當然沒有給賀寧買牛肉乾,別說是牛肉乾了,就連其他任何肉製品都沒有給她買。
對此賀寧倒是也覺得挺合心意,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和直觀的面對一具非正常死亡的屍體,儘管並不是特別的血腥恐怖,還是會給人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劉法醫說沒有當場吐出來就算女中豪傑,這話肯定有安慰自己的成分,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算是事實,賀寧覺得自己最近幾天可能都想吃素了。
不過很快她就注意到,湯力吃的也和自己一樣,連一根火腿腸都沒有買,這倒讓賀寧感覺有點奇怪了,在C市的時候,和她打交道的那些外勤刑警,一個個都是無肉不歡的主兒,這也不奇怪,畢竟從事這一行工作本來精力體力方面就都消耗比較大,需要更多的能量,再加上又都是一些二三十歲正值壯年的小夥子。根據賀寧的觀察,A市這邊的情況也是相差無幾,刑警隊裡面的這些男同事們,基本上都是肉食愛好者,包括湯力,吃這麼素,也還真是第一次。
“你今天怎麼吃這麼素?以往不是就算不吃飯,也得吃點鹹的東西麼?”賀寧一向自認爲觀察能力還不錯,和湯力被安排着一起工作之後的這段時間,對這個悶葫蘆也或多或少的留意到了一些特定,不喜甜食,偏愛鹹口就是其中之一,方纔他去的那件超市規模還可以,平日裡他們偶爾也會順路去那裡買些吃吃喝喝的東西,賀寧知道那裡至少可以買碗裝方便麪,超市提供熱水。
湯力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那包餅乾,笑了笑,沒說話。
賀寧忽然一聯想,心裡面有了猜測:“你不會是因爲我看過了那具乾屍,看到肉就會有點心裡不太舒服,所以就特意連有肉味兒的東西都避開了吧?”
湯力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默默的吃着餅乾,賀寧看他這個反應,估計自己是猜對了,便對他笑了笑,說了一句:“那就多謝你的體諒了!”
兩個人迅速的解決了自己手裡的食物,算是暫時的填了填肚子,不至於感覺到太過飢餓,之後就驅車前往了市郊,也就是挖出男性屍體的案發現場。
那個地點位於A市的南端,原本算是遠郊了,周圍只有那麼一兩個小廠子,以及大片大片的荒地,就連馬路都還是不知道什麼年月修的,又窄又破舊不堪,直到今年市政方面才因爲交通規劃問題,決定要重新拓寬和返修那個區域的馬路,他們剛剛見到過的那具男性屍體,也正是因爲拓寬馬路的這一決定,纔會被施工人員從原本路邊的綠化帶裡面給挖了出來。
所謂的綠化帶,其實也並沒有字面上聽起來那麼像模像樣,因爲地處相對比較偏僻的市郊地段,平日裡車少人更少,所以除了一條已經有些破爛的柏油馬路之外,馬路邊的灌木早就因爲缺乏修剪而長得毫無造型可言,並且也並不是很健康,有的甚至已經枯死了,在灌木後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上面長滿了雜草,草叢當中藏着各種垃圾和磚頭瓦礫,由於最近幾年的房地產不再如前些年那麼景氣,所以這原本就不太受青睞的荒地就更是繼續的荒着,沒人理睬,一直到開始施工拓寬馬路,原本路邊半死不活的灌木叢需要被剷除掉,這一挖不要緊,從灌木叢旁邊不遠處的泥土地裡挖出來了這麼一具半腐爛的男性乾屍。
據說當時挖出來那具男屍的工人差一點點連魂兒都嚇掉了,工具都沒敢拿就連滾帶爬的跑掉了,打電話報警的時候,說話聲音都還不對勁兒呢。
現在那片區域自然已經被用警戒線圈了起來,修路的施工人員不再被允許接近現場,當然了,那些施工人員也巴不得繞道走,離那裡越遠越好。
賀寧和湯力趕到那裡,現場除了用警戒線圍起來了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措施,因爲屍體本來就已經是呈現出乾屍的特徵,並且還有明顯的腐爛跡象,所以被埋在土裡面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這中間可能下過幾場雨,落過多厚的雪,根本就數不清楚,想要找到足跡、指紋等等線索簡直是白日做夢一樣,所以自然也就沒有必要浪費人力、物力去維持現場,保持原狀。
換句話說,這裡似乎也並不需要格外的去加以保護,只要修路工們不願意靠近這裡繼續挖灌木叢,基本上就不可能有人再去那裡亂動了。
屍體被運走之後,現場除了警戒線就只有一些橫七豎八的車輪印,還有沒有來得及運走的已經枯死掉的灌木,地上有一個土坑,距離灌木叢很近,假如說那灌木還生長得比較茂盛,土坑所在的位置可能有一半都會被灌木的枝葉遮擋住。土坑不算太深,大約也就只有將近一米深而已,裡面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我們來這裡是要找什麼?”賀寧問湯力,她之前能猜到是到現場來,可是到了現場,看到了這裡的情況之後,她還真就猜不出湯力的打算了,這裡看起來並沒有太多值得留意的,尤其是在還沒有明確男屍到底與他們一直在調查的天花板滲血的案子有沒有關聯的前提下。
湯力在原本埋屍體的土坑旁邊蹲下身,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個土坑,就好像能從這土坑裡面看出什麼花來似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賀寧的詢問也不知道是他在思考問題所以沒有聽到,還是不願意回答所以自動過濾掉了,賀寧又問了一遍,湯力仍舊沒有說話,她也只好站在一旁等着,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湯力蹲在土坑邊上默默的呆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開始朝四周打量起來,一會兒看看馬路,一會兒又轉過身去看看身後面積更大的那一片空地,眉頭皺着,一臉嚴肅,卻又讓人猜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賀寧也搞不清楚湯力打得是什麼樣的算盤,索性隨着他,湯力看馬路,她就跟着看馬路,湯力轉身去看荒地,她也跟着轉過去,試圖用這種同步的行爲來揣測湯力現在腦子裡面轉着的內容,只可惜,這種想法本身是沒問題的,就是效果不太理想。賀寧自認爲是個觀察能力還不錯的人,要是換一個人,她說不定真的能猜出點端倪來,偏偏湯力是那種把不喜形於色發揮到了極致的人,所以通過觀察他來猜測他的情緒和想法,實在是太具有挑戰性了。
過了一會兒,湯力摸出手機來,給局裡打了一通電話,詢問最初出現場的人有沒有在發現屍體的同時也找到死者的隨身衣物,得到的答案是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就是那樣一絲【河蟹】不掛的狀態,並沒有發現任何隨身衣物。
掛斷了電話之後,湯力又朝四周張望了一番,然後對賀寧說:“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借工具。”
說完之後,他連給賀寧發問的時間都沒有留,更沒打算多說幾句話解釋一下他去借什麼工具,借工具又是想要做什麼,就腳步匆匆的朝遠處走去,大概在距離這個現場三四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羣施工人員還在忙碌着,雖然說現場周圍的施工需要暫時停下來,但是其他路段該怎麼做還是要繼續的,湯力八成就是打算過去向在那邊幹活兒的施工人員借工具。
賀寧看他行色匆匆的就走掉了,也沒打算追着湯力的屁股後頭追問,湯力的金口難開,她也算是領教過了,初來乍到的時候對於這個悶葫蘆到底有多悶,賀寧還缺乏足夠的瞭解,所以本着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作爲剛剛調轉過來的新人,她拿出了十足的熱情,希望能夠和新同事,尤其是這個負責幫自己熟悉工作,融入環境的湯力前輩建立起良好的溝通,結果自己熱情洋溢的表達了半天,人家可是一句話都沒有,一直到最後,被自己問多了,才憋出來一句話——“我喜歡安靜,不愛講話。”
所以現在自己與其自討沒趣的追着去詢問,還不如等等看,看他一會兒到底借來了什麼樣的工具,也就基本上可以猜出他的意圖了。
等了十分鐘左右,賀寧老遠看到湯力大步流星的回來了,手裡還拎着兩把鐵鍬,等湯力走到跟前了,賀寧纔開口問:“你借鐵鍬是要挖什麼?”
“衣服。”湯力回答。
“死者的衣服?”賀寧一愣,“你怎麼能確定一定在這附近?而且這周圍面積很大,來的就只有咱們兩個,你打算從哪裡開始挖?”
“沿着灌木叢挖。”湯力回答的很淡定,對他而言,這樣的語氣就已經代表着一種胸有成竹了,“只是一種猜測,沒必要折騰更多人。”
“好吧。”賀寧看他已經是一副準備開工的架勢,知道再多追問緣由也沒有什麼意義,還不如自己先琢磨琢磨,於是伸手從湯力手中拿過一把鐵鍬,“我從哪裡開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