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這一通電話之前,顧小凡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說不定自己會被鍾翰藉機調侃幾句,果不其然,一切都和她預先猜測的沒有半點出入。
“不錯嘛,有一首歌的名字叫什麼來着?狗尾巴草也有春天?”鍾翰帶着笑意問顧小凡說,“說真的,你到底是真的因爲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件事,所以打電話找我求助呢?還是被飛來豔遇砸昏了頭,打電話分享喜悅來的?”
“我可喜悅了,活了二十好幾年,終於有人拿我當女人似的去看待,而且還特別殷勤,我簡直感動到恨不得明天立刻就拉着那個人去民政局領證呢。”顧小凡聽他這麼調侃自己,莫名的覺着很傷自尊,不禁有些生氣起來,氣呼呼的說。
鍾翰倒完全不介意她說話語氣裡的惱火:“原來你也會生氣呀?”
顧小凡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說的話居然聽起來怒氣衝衝的,和平時一貫的溫吞忍讓迥然不同,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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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和你鬧了,你打電話跟我說這件事的目的是想要怎麼樣?”鍾翰這次倒也很懂得見好就收,聽出顧小凡已經不是很開心了,就沒有繼續擠兌她,“你總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假扮男朋友什麼的吧?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我可沒說讓你假裝我男朋友,就算你肯,你覺得別人能相信麼?”顧小凡嘆了口氣,沒好意思說自己確實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是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就及時打消了這樣的念頭,“我就是想跟你取取經,讓你指點指點我。”
“沒相過親,你讓我怎麼幫你?”鍾翰好像不太感興趣似的。
“我也不知道……”顧小凡無言以對,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求助,又讓鍾翰怎麼決定該怎麼幫呢。“算了吧,當我沒說好了,早點休息,晚安!”
說完她急忙掛斷了電話。覺得自己簡直丟臉到家了。
星期六的一早,顧小凡對着衣櫥發了一會兒呆,想到今天可能需要去跟那個叫做崔晨的陌生男人見面,之前又還有工作要做,到底該不該用心的拾掇一下自己,還真是有些犯難的一件事。
最後,她還是決定隨隨便便的穿一身輕便的衣褲就好,天氣太熱,頭髮也梳在腦後,高高的吊了個馬尾。對着鏡子照了照,雖然談不上多漂亮,倒也還算是清爽利索,沒有什麼加分項,也沒有什麼減分項。便心滿意足的出了門。
今天顧小凡和鍾翰的計劃是再去趙泰河家裡一趟,所以鍾翰直接開車在樓下等着,看到顧小凡從單元門裡走出來,鍾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沒做評價。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幹嘛那個表情?”顧小凡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
“沒有問題,我還以爲遇到了一個‘三友青年’,還那麼主動積極。你會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些呢,沒想到居然猜錯了。”鍾翰聳聳肩。
“我覺得沒有什麼必要,反正我該是什麼樣子,以後時間久了也遮掩不住,還不如坦蕩蕩的。”顧小凡回答說,然後忽然想起昨天沒有在電話裡對鍾翰提到的事情。“對了,那個人還提出來希望我能穿着警服去見他呢,你說有意思不?”
鍾翰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複雜,搞得顧小凡都有些迷惑了:“怎麼了?”
“沒什麼。”鍾翰搖搖頭,“就是覺得你穿便裝比穿警服估計順眼一點兒。”
顧小凡沒接話,關於自己要去相親的這種話題,說出來還是讓她覺得怪難爲情的,好在鍾翰是個男人,不像韓樂樂她們那麼八卦,也沒多問,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着案子的事情,星期六的早上交通比起工作日來要暢通得多,沒花多久的時間,他們就再次來到了趙泰河住處的樓下。
這一次,趙泰河家的房門倒是沒有敞開着,鎖得很緊,鍾翰和顧小凡輪番敲了半天門,大門依舊緊閉,門裡面也聽不到什麼聲音。
“會不會是昨天晚上飽了,今早醒酒之後出門了呀?”顧小凡懷疑的問。
鍾翰也有些拿不準,畢竟他們對趙泰河的行蹤規律還缺乏掌握,所以無從判斷,他想了想,說:“算了,要不然咱們先回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透過防盜門兩個人就清晰的聽到了一聲脆響,像是玻璃摔碎在地面上的聲音,而那聲音正是從屋子裡面傳出來的,這不就說明了趙泰河沒有離開,他還在房子裡麼!顧小凡趕忙又伸手敲起了門,敲一敲停下來聽一聽,不同於之前的寂靜,屋子裡開始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好像是有人在朝防盜門這邊走過來,凌亂的腳步聲中間還夾雜着空易拉罐被踢開的聲響。
門終於開了,只開了一條縫,開門的人就踉踉蹌蹌的走開了,鍾翰把門拉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比前一天傍晚的時候更濃的酸臭味兒,他皺了皺眉頭,顧小凡也忍不住屏住呼吸,一大早就要面對那種熱烘烘的臭味兒,滋味可真不好過。
一進門,兩個人就看到了歪歪斜斜的栽在客廳沙發上的趙泰河,還是那件發黃的白背心,還是那條皺皺巴巴的大短褲,還是油膩而又凌亂的頭髮,根據之前掌握的個人情況,趙泰河今年只有59週歲,但是看起來卻形容枯槁,十分憔悴,可能是因爲喝了太多的酒,他的臉色蠟黃泛青,有明顯的眼袋,現在歪着身子靠在沙發上,看向鍾翰和顧小凡的眼神也有些發散,好像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顧小凡一進客廳裡,就立刻發現了房子裡酸臭味更加濃烈的源頭在哪裡——就在客廳的當中,赫然是一灘看起來介於新鮮和不新鮮之間的嘔吐物。顧小凡覺得自己的胃一陣抽搐,幸虧自己早上沒有顧得上吃早飯,所以現在只是條件反射的反了反酸水兒,沒有更多的不良反應。
鍾翰愛乾淨是真的,不過對於難聞的氣味和噁心的畫面,承受能力比顧小凡要好不少,他只是朝地上瞥了一眼,儘量站得遠一點點,處於對趙泰河的禮貌,連遮掩一下鼻子的動作都沒有。
趙泰河看樣子是醒了酒的,因爲他也隨着鍾翰和顧小凡的視線,注意到了客廳地上的那一灘嘔吐物,然而下一刻,他就做了一個讓人完全不知道該作何評價的舉動。只見他隨手的從沙發上拉下來了一塊原本鋪在沙發靠背上面的裝飾布簾,伸手一扔,扔在了那灘嘔吐物的上面,來了個眼不見爲淨。
如果不是前一天傍晚在臥室裡看到了用來遮蓋嘔吐物的被子,顧小凡估計會對趙泰河的這一做法感到十分驚訝,現在對她而言,更多的是無奈。
“你是趙泰河吧?現在醒酒了沒有?我們可以和你聊聊麼?”鍾翰開口說。
趙泰河緩慢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來,伸手把茶几上面的啤酒瓶、易拉罐挨個拿起來搖晃幾下,試試裡頭還有沒有沒喝乾淨的酒,試了一圈,還真被他從茶几邊上找到了一瓶不知道被打開了多久,還沒喝完的啤酒。
“你們……幹啥的?”他攥着酒瓶一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兩口,然後纔開口對顧小凡和鍾翰說話,聲音聽起來非常嘶啞,沒精打采,了無生氣。
“我們是a市公安局刑警隊的,想來找你瞭解一下關於尤志業的……”顧小凡開口做自我介紹,順便從口袋裡往外摸自己的證件,想要例行公事的給趙泰河過目,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動作也剛做了一半,就忽然被原本站在自己身側的鐘翰拉了一把,趔趔趄趄的朝後退來了幾步,險險的站穩了腳,與此同時,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上,一個啤酒瓶砰的一聲被摔碎在那裡,幸虧鍾翰及時的拉着顧小凡躲開,才讓她避免了被砸個正着兒,儘管如此,顧小凡的褲子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濺上了一片污漬。
“我##你們這些##!”趙泰河突然暴怒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動作迅速得令人吃驚,好像方纔歪歪斜斜倚靠在那裡的醉貓並不是他本人似的,嘴裡還大聲的罵着難聽的髒話,“你們這羣吃乾飯的飯桶!你們這羣吃裡扒外的敗類!你們都是走狗!誰有錢你們就舔誰的屁股!你們給我滾!滾!”
“趙泰河,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鍾翰高聲對他說,試圖對他造成震懾。
然而他這一舉動的收效卻並不好,趙泰河站起來之後,身子是搖搖晃晃的,一張臉漲得通紅,手勁兒卻不小,準頭兒倒也不錯,繼續從茶几上胡亂的拿起易拉罐之類的東西朝他們砸,邊砸邊用難聽的髒話高聲的叫罵。如果單純是易拉罐倒也還好,糟糕的是趙泰河根本不挑不揀,玻璃瓶也照扔不誤,鍾翰只好把顧小凡擋在自己的身後,兩個人倒退着走向門口,顧小凡在鍾翰後面,有他擋着,受到的衝擊小了許多,但是驚嚇卻並不小,她以最快的速度推到了門邊,打開門,跟鍾翰兩個人迅速走出趙泰河的家門,關上房門下樓去,下樓的時候鍾翰把顧小凡推在了自己的身前,儘管兩個人已經是以最快的速度下樓去,趙泰河還是追到了走廊裡,從樓上又扔下來一個酒瓶,玻璃瓶在鍾翰的身後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