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哥你別這樣,我就是給人打工的,經理都跟我們特別強調過了,說我們要是再幫你免一次單,不用做到月底,當場立刻就走人。現在店裡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經理他們兩口子說了算,他們不讓,我做不了主啊。”小蓮委屈的說。
“少拿經理壓我,什麼經理不經理的!以後這家店誰說了算,那還都是不一定的事兒呢,你們現在看人下菜碟兒,不拿我當回事兒,回頭別有一天發現形勢不對了,再來跟我這兒尤哥長尤哥短的求情,到時候可就晚了!”尤圖的聲音裡透着遮掩不住的氣憤,音量不自覺的有提高了一點,惹得飯店裡的食客們聽到了聲音,紛紛朝吧檯方向看過去,以爲發生了什麼爭執呢。
收銀員見別人都朝這邊看,服務員也以爲發生了什麼情況,只好息事寧人的說:“尤哥,別生氣,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也消消氣,這事兒回頭我再幫你跟經理商量商量,店裡這麼多人吃飯呢,咱們別在這兒吵吵,影響不好。”
尤圖剛要說什麼,吳濤恰好從門外面走進來,收銀員一臉緊張的看着他,又看看尤圖,訥訥的打了聲招呼:“經理,你今天這麼早就過來了!”
吳濤依舊是淺色褲子配polo恤,豎起着領子,墨鏡掛在領口上,手裡搖晃着一串車鑰匙,聽收銀員和他打招呼,草草的點了個頭,再瞥一眼一旁的尤圖,就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問收銀員:“怎麼回事兒?我門外停車呢就聽到屋裡嚷嚷。”
收銀員看看吳濤,又看看尤圖,沒敢吭聲,尤圖哼了一聲,對收銀員說:“這事兒我這麼說就這麼定了,你別給我節外生枝!”
說完他跟吳濤招呼也不打。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飯店的大門。
“什麼事情?定什麼?什麼節外生枝?”吳濤的語氣聽起來透着厭惡情緒。
收銀員小心翼翼的說:“是這樣,經理,剛纔尤哥他跟那邊有一桌客人聊得高興,讓我給人家免單。我沒敢,說得跟你和尤姐先問一下,打聲招呼。”
吳濤點點頭,看樣子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比較滿意:“你做的對,以後就要這個樣子,飯店盈利不光我們賺錢,對你們也是有好處的,假如我們當老闆的充大方,到處給人免單,那咱們是開飯店還是開善堂的?吃吃喝喝都免費供給人家了。我們拿什麼給你們開工資發獎金?他剛纔讓免哪一桌的單?”
收銀員伸手朝鐘翰他們這一桌的方向指了指,因爲桌子距離吧檯還算比較近,吳濤一扭頭,就看到了他們,並且和鍾翰看過去的視線碰了個正着。他先是一愣,原本緊緊板着的面孔瞬間鬆動了一下,硬是擠出了一臉親切的微笑,用一種很驚喜的口吻說:“哎喲,是你們呀!怎麼來也沒提前告訴我一聲!”
說着他就迎了上來,直奔鍾翰面前,和他握了握手:“鍾警官。今天怎麼有空出來吃飯啊?喲,顧警官也一起呢啊!辛苦辛苦,我讓廚房給加兩個好菜!”
“不用不用,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這些已經夠吃了。”顧小凡連忙婉拒。
吳濤根本不聽她說話,扭頭對吧檯裡的收銀員說:“小蓮吶。這桌的單免掉。”
收銀員已經被他說愣了,估計心裡面也很納悶,這一桌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方纔尤圖要給免單,現在吳經理來了居然立刻熱情招呼。並且也要給免單。
“好意心領了,菜不用加,單也不用免,我們今天也不算特意過來的,恰好在附近,就選了這兒,你也知道,我們正在調查你岳父的那個案子,這種時候你給我們免單加菜,這不合規矩。”鍾翰微笑着很客氣的拒絕了吳濤的招待。
被他這麼一說,吳濤倒也不好一味的表達熱情了,便點點頭,說:“既然鍾警官你這麼說,那我也就只好厚着臉皮照常收費了,照理說你們現在是爲了我老丈人的事情東奔西忙的受累,我們作爲家屬都應該主動加工幾樣飯菜給你們送過去什麼的,結果老丈人這麼一撒手,店裡頭上上下下需要過問、需要管理和矯正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沒忙過來,現在真是顯得太被動了。”
聽了他們的對話,原本有些一頭霧水的唐弘業、韓樂樂等人也漸漸明白過來,尤其是韓樂樂和倪然,來這裡吃飯是鍾翰選定的地點,如果真的如他對吳濤說的那樣,只是恰好在附近就來吃頓飯,那才真叫怪哉呢。
“不用那麼費心,調查是我們應該做的,份內的事情,而且就像你說的,你岳父的事情出的比較突然,你們估計也始料未及,飯店這邊肯定也特別忙,所以別的你們也不用有什麼想法,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繫就行。”鍾翰對吳濤說。
吳濤連連點頭稱是,也順便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然後繼續對鍾翰說:“這可真是鬧了個大烏龍,方纔你們見到我老婆的那個老家親戚了吧?我方纔也不知道他要給免單的是你們,還以爲又是他叫來的狐朋狗友呢,之前他那麼幹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我們也是苦不堪言,原本我老丈人不知道是一心想讓他侄子折騰大了好打發走,還是就是礙於親戚面子,反正過去他都不管,我們損失一直挺大,所以今天我一來聽說他又要給人免單,當時就沒同意,結果居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你們可千萬別以爲我小氣,現在你們要避嫌,以後這事兒了結了,咱們就當朋友那麼相處,常來常往,到時候我請你們吃飯。”
顧小凡聽着頗有些無奈,不管吳濤自己是否察覺,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的言行舉止實際上和他非常排斥和厭惡的尤圖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那這家店從現在開始,你和尤莉就正式接手了吧?怎麼店裡的人還叫你經理呢?”鍾翰神態很放鬆,聽了吳濤的話笑着對他點點頭,隨口又問。
吳濤擺擺手:“店裡面的事情我倆確實早就接手了,現在不過是稍微整頓一下,至於稱呼,也代表不了什麼,以後叫習慣了,一直叫我經理也無所謂,而且我老丈人突然出事,現在我倆也還沒去工商局變更註冊什麼的,一個是這個節骨眼兒上懶得去弄,嫌麻煩,二來傳出去也容易被人風言風語,雖然我倆是最傷心難過的人,但是架不住周圍多少眼睛盯着我們,想要看我們的笑話,說我們的不是呢,最近我老婆那個老家親戚就一直在跟她姑姑聯繫,提起來就頭疼。”
尤圖是尤志業的侄子,也是尤莉的堂兄弟,論起血緣和關係,其實都是很親近的,感情當然就是另當別論的事情,不過吳濤說起尤圖的時候,卻沒有說他是自己的妻舅,只是泛泛的把尤圖叫做“老婆那個老家的親戚”,給人一種尤圖與他們的親屬關係實際上很遠很遠,並沒有什麼實質關聯似的,這種態度是一種疏遠,更是一種撇清,放在眼下這個尤志業突然出事離世,飯店這塊肥肉旁邊還有人虎視眈眈的狀況中,吳濤的這種刻意撇清也就變得有些可以理解了。
人畢竟都生活在紅塵俗世當中,誰也不可能真的把金錢看成是身外之物或者糞土,雖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義之財自然是不能貪,但是涉及到自己口袋裡的錢,換成誰也都得護得死死的,免得被別人覬覦了去。
“還以爲你和尤莉接管之後,會讓你岳父的那個侄子離開這裡呢。”顧小凡對吳濤說。
吳濤苦笑着擺擺手:“顧警官,跟你們面前我不說假話,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啊,問題是人家背後有我老婆她姑姑那麼個厲害角色給撐腰,這種節骨眼兒上我們倆實在是不想鬧得雞犬不寧,到處丟人現眼,所以先由着他吧,回頭再說。”
顧小凡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麼,尤圖還是在尤志業的這家泰河酒店裡,但是就算只來過兩次,也遇到過尤圖兩次的自己也能看得出來,尤志業的死訊在這家飯店裡傳開了之後,尤圖在僱員面前的威信嚴重的受到了影響,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輪番坐莊”被打破了,看似冷淡平靜的相處也已經出現了裂痕。
吳濤寒暄了幾句之後打算離開,離開之前,鍾翰看了一眼他手裡面的車鑰匙,忽然問了一句:“對了,吳經理,以前你們夫妻兩個,是不是經常去你岳父家裡啊?”
吳濤注意到了鍾翰的目光,下意識的把那這車鑰匙的那隻手不着痕跡的背在了身後:“那是一定的,因爲我們定期回去照顧一下我老丈人的生活起居麼,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麼?”
“沒有,隨便問問而已。你忙去吧,別爲了招呼我們浪費時間了。”鍾翰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吳濤也不多問,打了個招呼轉身就走,顧小凡在他一轉身的時候還是看清了他攥在手裡那個車鑰匙上面的大衆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