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花相似。
卻只是相似。
雖然我每天都做一樣的事情,吃飯,喝水,行走,談笑。
我卻知道,少了什麼。
雖然相似,但總是和那時不同。
那時,你在我身邊。
------------------------------>>>>>
“這是什麼香?”我挑着小巧的香爐裡的一盤燒殘的香,問正在更衣的寧出塵。
“心字香。怎麼?”寧出塵待程管家伺候着他脫下外袍,便走到我身邊,對程管家吩咐道:“擡洗澡水來。”
“沒事,挺好的,我很喜歡。”
他點點頭,擡手要解我上衣的扣子,我不自然的躲過那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道:“這些叫小葉子做就好了……這小子跑到哪兒去了……小葉……”
“我來。”
我擡眼看他,僵持了一會,我無奈的嘆口氣,站直身體,感受到他的手輕柔的脫去我的上衣,心底的怪異愈發明顯。
程管家將裝滿洗澡熱水的木桶放在裡間,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起洗。”他不由分說的拉起我的手,將我帶到裡間,屏風後的浴桶熱氣氤氳,不知怎的竟有幾分曖昧色情的錯覺。
我皺着眉,看着一具堪稱完美的男性胴體就這樣毫不做作的出現在我面前,臉竟然不由自己的紅了大半。寧出塵的身材相當好,寬肩細腰窄臀,皮膚白皙細膩更勝女子,肌肉勻稱,隱藏了極大的力量,彷彿隨時便會爆發出來。一頭黑色長髮直垂腰際,襯着白皙的身子,竟然有幾分妖媚,平時總是冷若冰霜的一張天上有地上無的俊臉此刻在水汽的朦朧下少了許多凌厲,多了幾分柔和,星眼閃爍,當真是……妖孽。
我心下暗歎,這幅美人入浴圖,不知能有幾人有幸看到,當真是飽了眼福了。
“過來。”寧出塵長腿邁進浴桶,水嘩啦漾出來,整個房間都被籠罩在那水汽的模糊之中。
真要一起洗?我硬着頭皮開始脫衣服,寧出塵盯着我的目光讓我有些不自在。
本來便是一個人用的浴桶此刻顯得有些擁擠,我手抵着寧出塵的胸膛,人坐在他的腿上,有些尷尬。身體泡在溫熱的水裡,黑髮散在水面上,像是一朵盛開的黑色牡丹,帶着些許妖嬈。透着水面可以看到寧出塵結實白皙的胸膛,我不禁有些臉紅,暗暗的鄙視了自己一把。看着寧出塵身上恰到好處的肌肉,再看看自己纖細瘦弱的身材,捏捏胳膊,完全一幅還未發育的少年樣,不禁有些氣餒。
“可想習武?”平日清冷的聲音此刻竟然有些喑啞,低沉的徘徊在耳畔,帶着些許說不清的誘惑,一時竟讓我失了神。
“也好。我想學輕功。”
“爲何?”
“便於逃跑。”
“……讓聽風教你,他的輕功無人可及。”
“爹爹也不行?”
“我內力和劍術略勝他一籌。”
“很厲害麼?”
“恩。”
“爹爹今年多大了?”
“……問這作甚?”
“想知道。”
“三十有一。今天的……催眠術,誰教你的?”
“……從書上看來的。”
“……”
“爹爹,你恨我娘麼?”我撩着溫熱的水,沉默了一會,小心翼翼的問道。當年之事,據說是寧罌的母親,寧出塵的五夫人原是江湖第一美女,在一次事變中,背叛了寧府,被怒極的寧出塵親手殺死,又將七歲的寧罌關在小院中,想來應該怨恨頗深。只是,不能想象這樣仙人一般的寧出塵會有這樣的情感?
隔着水汽,他看着我,良久才道:“從未愛過,何以來恨?你可是怨我?”
我不做聲,他忽然將我擁緊,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他懷裡,手下意識的攀上他結實的肩膀,臉貼着他的胸膛,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如雨點般,有力而急促。
“你可怨我?”他有些急切的追問着。我搖搖頭,被關的並不是我,是寧罌。更何況,寧罌還對寧出塵懷有那樣的感情……怎麼可能怨呢?
如若能怨,或許便不會那樣痛苦絕望吧?便不會只爲了這人一眼,做出那樣極端的選擇……
聽着那沉穩的心跳,我倚着寧出塵沉沉睡去,迷糊間脣上彷彿有兩片冰涼拂過,輕柔宛如一個夢……
---------------------------------------->>>>>
“唔……”我翻個身,朦朧間有一點冰冷沿着眉骨輕柔描畫,睜開眼,茫然了好大會兒,纔看到寧出塵赫然躺在身邊正凝神看着我,一隻胳膊隔着被子環着我的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迷茫,讓人有些恍然。
我揉揉眼睛,“爹爹……”
“醒了?”
“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先不要起身,陪我躺會兒。”我正要起身,卻被寧出塵擁在懷裡,又復躺在牀上,擡眼看向他,卻看到他眉宇間暗藏着的一絲疲憊,看來是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心下有些不忍,便任他抱着,一隻手輕輕的探出,按響他的太陽穴,輕輕按摩。
“很累麼?”
“還好。”
“事情很棘手?”
寧出塵手撫着我散在枕上的長髮,嘴角輕挑,淡淡說道:“他們還沒那個資格。”
“不可以說麼?”
“……只是和皇上起了些衝突罷了。權府殘餘也不安分,佟府心機不純,不過一些小麻煩而已。”
知道事情遠比他口中的複雜,我略微思索,抓緊他胸前的衣襟,道:“那權清流仍是沒有找到麼?”
寧出塵將我朝懷裡擁了擁,讓我頭枕在他胳膊上,點頭道:“那日你問出他的所在,我便命‘暗部’前去,不料卻被他逃掉,怕是暗部裡出了內奸。”說到這他眼神一嶺,冰冷的殺氣四溢,我拽了拽他的衣襟,他回神,撫了撫我的頭髮,斂了氣息,接着道:“大概在皇上那吧,皇上一直不肯放人,我亦不想逼的太急。”
我靜靜地聽着,下意識的思忖着對策,卻猛然意識到,我竟是在替他擔心,心下有些恍惚。
屋裡又恢復了安靜,淡淡的香味旖旎繚繞,寧出塵呼吸平穩,似是已然睡着,我躺着無事,擡頭看他,俊美無雙的臉上卻是秀眉微皺,像是心事機種。大概遇到什麼麻煩事了。手不自覺的移到他眉間,一下一下機輕柔的將那眉間褶皺撫平。總覺得這張出塵的俊顏上不該因世俗紛擾失了那股讓人錯不開眼的高傲。
手忽然被捉住,寧出塵的手纖細修長,冰肌玉骨,骨節分明,包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動作分外曖昧,我一愣,欲掙脫卻不得,正懊惱間,卻聽那人道:
“這幾日我不在,可曾睡好?”
自從搬進摘星閣,便夜夜和寧出塵同牀共枕。一直以來我都一個人習慣了,開始自是十分抗拒,無奈我任何抗議那人根本裝作不知道,只好隨他去,慢慢的也逐漸習慣了那個總是帶着涼意和清香的懷抱。奇怪的是不知爲何夜裡倒是睡得安穩,只是白頭時不時的頭痛更加頻繁了。這幾日寧出塵忙於公事一直沒有回來,卻讓我極不習慣,夜裡又開始不停地夢到寧罌或是伶之,意識到這一事實讓我萬分鬱悶。
擡頭對上那如冰泉般清冽的黑瞳,其中的溫柔讓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趕緊低下頭,悶悶的賭氣說道:“睡得更好了。”
“今晚便無事了,回來陪你。”頭上那人輕笑,胸膛微微震動,我閉上眼,不再說話,心裡卻滿滿的,似是什麼東西將那一直缺口的心溫柔的填滿,有些東西或許在不經意間瞧瞧改變了。
“練功可還順利?”
我睜開眼,點點頭,“師父說我已經入門,可以不用看心法了,這幾日間便會教我第一段‘觀風’。”說到這裡,不禁心情大好,自從那日寧出塵說讓我跟着聽風習輕功,至今已有一月有餘。每日上午聽風便會來寧府尋到上次去的帶着地下密室的“鬆月樓”,指導我輕功,只是每次必定附帶一個贈品——逐月。
想到這,我好奇的問道:“爲什麼師父每次來教我習武,逐月都要跟着?”
寧出塵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笑意,眼神忽明忽暗,愈發幽深,只是撐起頭,側躺在我身邊,看着我道:“重華覺得呢?”
我皺眉,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思及兩人之間那種讓我覺得似曾相識的氣氛,試探的問道:“莫不是他們是……呃……”
寧出塵點點頭,問道:“怎麼看出來的?”
我輕笑,“逐月不喜歡師父看我,每次師父給我講心法,他都要搗亂,跟個小孩子似的。”想起逐月賴皮撒嬌的模樣,更覺好笑。
“男子相愛,重華不會覺得不妥麼?”低沉的嗓音倏地在耳邊響起,百轉千回,帶着幾分魅惑,彷彿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一如許多年前,那人也是這樣,卻多了些試探與小心翼翼,在我耳邊輕語:重華,你怎麼看同性戀?
一時間有些恍然,無聲喟嘆。我轉過頭,看到寧出塵微微上挑的細長鳳眼此刻平淡無波,卻深邃的看不到底,輕笑,望向那眼睛深處,一字一頓的,就像那時一樣,淡淡說道:“相愛不分性別。”
況且,這個時空男風頗勝,寧出塵雖不喜男色,仍有一個不小的院落供養着一羣大臣們送的各色男寵。除去乍一聽說的驚異,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替那些個男寵惋惜。
寧出塵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俊逸的臉上無聲綻放出一個冰雪消融的溫暖笑容,手指輕輕挑起我的下巴,聲音裡滿是掩不住的笑意,“你十三歲生辰快到了,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