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彩霞走過去,在藥堆裡翻了翻,從中挑出一味中藥。放在手心,拿到冦站長跟前說:“冦站長,你應該認識這味中藥吧?”
冦站長不明白什麼意思,湊過來看了看說:“這是麻黃啊,什麼意思?”謝彩霞對慶福說:“既然是說人證物證都在,就麻煩把處方給冦站長看看,上面到底有沒有麻黃這味中藥。”
慶福聽到麻黃,臉上一下變了色。冦站長對慶福說:“把處方拿過來,我看看。”慶福說:“沒有錯,處方上沒有麻黃,因爲麻黃是平喘藥,我父親喘的厲害,就讓她抓了。”
冦站長問:“誰讓她抓了?”慶福說:“我。”冦站長問:“她是誰?”慶福指了指謝彩霞說:“她。”
謝彩霞說:“我們開的處方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因爲你讓亂抓藥才導致病人死亡的。”慶福說:“這是狡辯,這麼多藥,難道僅僅是多加了這麼一點麻黃就可以把人吃死,而與你前面那麼多藥沒有關係?”
鄭好說:“麻黃是平喘藥不假,可是它首先是發汗藥,而且是強烈發汗藥,對於本身體質較弱的病人,麻黃是慎用的,對於體質弱又出汗的病人,麻黃是禁用的。而你的父親就是體質弱又出汗的病人,是禁止用麻黃的。現在病人死亡就是因爲你用麻黃過度發汗,使病人失液過多導致的後果。”
慶福急了,說:“不可能,不可能,一味中藥怎麼會有那麼大的作用,你這是狡辯。”
坐在冦站長旁邊的高個子站起來說:“我是中醫執業藥師,剛纔那個年輕人說的沒有錯。生麻黃的確是有強烈的發汗作用。”
慶福說:“不可能,現在你們給我包三十克,不,六十克也行,我要當着你們的面吃下去,我不相信吃了就會出大汗,然後死去。”
鄭好說:“我剛纔說了,體質弱又出汗的人吃了麻黃纔會有生命危險,至於你我這樣的體質強壯的人,頂多就是出身汗,感覺疲勞而已。”
慶福說:“那麼好吧,現在我要求驗屍。”鄭好說:“中藥是給活人治病的,只是一些草根樹皮,不是毒藥,你驗證不了什麼的。”
謝彩霞說:“是呀,既然病人死了,就把他有尊嚴的埋了,何苦讓他再受折磨呢?”
冦站長說:“事情已經很明白了,導致病人死亡的原因是你們用了不該用的麻黃。”民警在旁邊說:“是呀,我不學醫的都聽明白了。你們是用錯藥了。快些把病人拉回去發喪吧,天這麼熱,再放下去恐怕就有味了。”
慶福說:“慢着。“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知道他還要幹什麼。”謝彩霞說:“事情很明白了,整件事情與我們沒有關係,你還要幹什麼?”
慶福對謝彩霞說:“我不是大夫,你是大夫,我讓你抓麻黃,你就給抓麻黃嗎?”謝彩霞說:“是你逼着要我抓的。”
慶福說:“我拿刀子脅迫你了嗎?”謝彩霞一時語塞。慶福對冦站長說:“這個年輕人根本沒有任何行醫資格,卻給人開藥。我是學法律的,無證行醫就是故意殺人。”
冦站長點頭說:“你說的沒有錯,醫師法是這樣規定的。”慶福說:“這件事情如果打官司,我肯定輸不了,因爲非法行醫,判他個十年八年總是可以吧?”
謝彩霞說:“要是這樣,你就太沒有良心了。他看病完全是好心,可是你報答他的卻是仇恨。”
慶福冷笑:“這是法治社會,不是人情社會。不過,平時我們無冤無仇,我也不想做的太過分,這件事你們就賠償八萬吧,我也不經公處理了。”
謝彩霞跳起來說:“你這是敲詐。”慶福對鄭好說:“你想讓我怎樣呢?”鄭好說:“八萬我沒有,你到法庭告我吧,國家法律判我幾年就幾年。”
慶福說:“你這麼年輕,坐個幾年牢,出來就什麼都完了。你真的想經公嗎?”
鄭好毫不猶豫說:“是。”慶福嘆了口氣,說:“這樣吧,你給我五萬,倘若你願意,咱們就這樣。”
鄭好說:“五萬我也沒有。”慶福咬牙說:“既然這樣,那你就等着坐監獄吧。到時候出來,你一輩子就毀了,沒有誰家的姑娘會找一個勞改犯。”
說完慶福就向外走,並撂下一句:“咱們法庭見。”
冦站長攔住他說:“慢着,要不你們再商量商量。價錢看能不能減少一些。”慶福頭也不回,說:“這件事,沒有什麼可商量的,五萬是最低數。”
這時候,外面出現一位老者,怒氣衝衝的站在門口。慶福對老者說:“二叔,你怎麼來了,這裡的事和你沒有關係,你快回家吧!”
來人是老舅爺。他雙眼瞪着慶福。一動不動。慶福再次說:“二叔,這裡沒有你的事,你走吧!”
老者搶步上前,一巴掌揮過去,“啪”一聲清脆耳光,這一記耳光,直接就把慶福打懵了,他捂着臉問:“二叔,爲什麼打我?”
老舅爺說:“你們不是要上法庭告大夫嗎,把我一起也捎着吧。也讓我住幾年監獄。”
跟着慶福來的一胖一瘦兩個年輕人說:“爺爺,你來摻乎什麼呀,這件事有你什麼事?”
老舅爺說:“當然有我的事,我把我哥介紹過來的,我不是幫兇嗎?幫兇難道就沒有法律責任?”慶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老舅爺指着慶福鼻子說:“慶福,枉你還上了幾年大學,還吃了幾年公家飯,還是學法律的。一點良心都沒有,難道都讓狗吃了。我不相信法律就可以不講良心,就可以顛倒黑白。”
旁邊胖年輕人說:“老爺,在外人面前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現在大老爺死了,慶福哥很傷心?”
老舅爺說:“我哥哥死了,我也很傷心,但這並不是隨便咬人的藉口。”
慶福說:“他沒有證,非法行醫……”老舅爺斥責說:“什麼非法行醫,把人病看好就行,和證件有什麼關係。我的病北京上海都看了,都是有證大夫看的,可是都沒有給我看好,這位大夫雖然沒有證,可是看好了。再說,你爸爸的死和他非法行醫有關係嗎?前天這位年輕的大夫知道你錯拿了藥,已經託人打電話,讓我給你捎話,不能再吃拿到的藥。可是你怎麼說?”
慶福低下了頭,一聲不吭。老舅爺繼續說:“你說沒有關係,前幾服藥挺好,就是藥量少,要想好的快,要兩副藥一起熬了喝。結果怎麼樣,兩副藥下去,汗出不止,沒有多久人就不行了。”
慶福分辨說:“開始也是兩副藥合在一起吃的呀,前幾副沒有問題後兩副就出問題。這當然是大夫的問題。”
老舅爺怒道:“這是什麼屁話,大夫打電話說了,裡面有麻黃,不讓吃了,大夫義務都盡到了,和人家大夫有什麼關係。快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老舅爺回頭對衆親屬說:“快把人擡上車。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一衆人垂頭喪氣把死人擡上車。
慶福問:“二叔,我們一起走吧。”老舅爺沒好氣地說:“我有腿,會自己走,用不到你們。”
一衆人灰溜溜的開車走了。老舅爺轉身對鄭好說:“對不起鄭大夫。他們年輕人不懂事,我給你道歉。”
鄭好說:“病人死亡我也有責任,當時應該直接過去,把事情的嚴重程度說清楚。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糟糕的情況了。”
老舅爺說:“這件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哥哥從小就是個老氣管炎。這幾年經常住院,去年和今年過年都是在醫院過的。這次犯病醫院人家都不留了。我才把他領到你這裡。吃前幾付藥,他感覺還挺好。我們都很高興。就又到你這裡拿,沒想到我侄子自作聰明,胡亂加藥,才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其實作爲大夫,從古至今,哪一個不希望着自己經手的病人快快好起來,可以說病人與大夫是最希望病人快快康復的。沒有任何一個大夫會盼望自己病人死去。”
旁邊派出所民警說:“這位大爺,你說的太好了,其實大家就是缺乏理解。既然現在沒有我們的事,我們就走了。”民警走後,冦站長也站起來要走。
謝彩霞說:“冦站長,你不要急着走啊,我這衛生室開不開,你還得發個話呀!”
冦站長沉着臉,頭也不回的邊走邊說:“先開着吧,不過不要讓我抓到你們非法行醫的證據,抓到了,還是照樣處罰。”
謝彩霞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好好的誰願意非法行醫,這麼多年沒有進行鄉醫考試,無證行醫還不是你們造成的。”
冦站長上了車,說:“國家現在沒有政策。”
老舅爺看着摔壞的凳子,臨走時候對鄭好說:“我兒子是木匠,改天讓他過來給你們多打個凳子。”
鄭好想說:“不用麻煩了。”謝彩霞拉了拉他的袖子,對他使了個眼色。鄭好沒有再說什麼。
老舅爺的兒子第二天早晨就來了,自己帶來了料。只用半天就做出了五條凳子。做完後,茶也沒有喝,飯也沒有吃,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