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太靜了,沒有了汽車穿梭來往的噪音,沒有了人來人往的嘈雜。更沒有了工廠機器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轟鳴。鄭好一覺到天亮。
當早晨溫煦的陽光透過木格子窗戶照在他臉上的時候。他才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來。
擡頭望了望對面牆上的老式掛鐘,已經是十點多了。旁邊牀上的父親早已經起牀。
鄭好重新躺在牀上發了一會呆。突然門外跳進來一隻公雞,接着又跳進了幾隻母雞。
它們在屋內咕咕叫着四處尋覓食物。對早起的鄭好竟然視若無睹。鄭好尋思,“難道是爸爸養的雞?”
這時,門口有人喚雞,是個女人的聲音。鄭好趕緊下了牀。這些大大小小的公雞母雞,被嚇得撲扇着翅膀,爭先恐後的向外飛奔。
外面女人喊:“哎吆,對不起了鄭叔,一眼沒看到,這些畜生竟然跑你家裡來了。”
鄭好走出門說:“沒關係。”他看到門外站着一位三十多歲的農村婦女。穿着碎花紅棉襖,頭髮有些凌亂,黑紅的臉膛,但洋溢的是健康的美。
她懷裡還抱着個約有四五歲的小孩。那孩子穿的是一件灰色帶揹帶的連體棉衣,鄭好沒有分辨出是男是女。但是那個小孩嘴裡卻不停吐着泡泡,像個小螃蟹。鄭好感覺特別可愛。
看見鄭好,那個女人呆了一會,問:“你是......”鄭好說:“我和爸爸今後就住在這裡了,以後希望大姐能夠多多照顧。”
女人笑了,笑得很燦爛,很樸實,她說:“你是鄭好,鄭叔的兒子。我聽鄭叔說過。”
女人說:“我是隔壁你大嫂。呶,那個房子就是我們家的。”她指了指隔壁。
鄭好順她指的方向望去,隔壁是一座二層小樓,外面貼着紅色瓷瓦,不鏽鋼的門窗,在太陽下閃閃發光,顯得高端大氣,在農村這樣的房子可是不多見。
女人趕着雞離開了。臨出大門時,她再次回頭說:“鄭好,以後歡迎來我家串門呀!”鄭好說:“好的,大嫂。”
一會鄭鐵山從外面扛着刨地的钁回來了。鄭好說了隔壁大嫂曾經來過。
鄭鐵山說:“哦,你說的是唐樹貴他媳婦啊,這兩口子都是挺好的人。”
鄭好說:“這家男主人叫唐樹貴啊!”鄭鐵山說:“是的,唐樹貴會吹嗩吶,附近紅白喜事都來找他。女的姓房,具體叫什麼卻不知道。以後見了她,你喊唐大嫂就行。”鄭好點頭。
這個時候,唐大嫂在門外喊:“我看見是鄭叔回來了。”鄭好和鄭鐵山走出門。唐大嫂抱着孩子站在門口。手裡還提着一大包東西。
鄭鐵山熱情地打招呼,“快些屋裡坐坐吧,抱着孩子站外面多冷啊!”
唐大嫂抱着孩子走進屋,剛進屋就把手裡的包交給鄭鐵山說:“這是丁丁爸昨天去劉灣幫忙,帶來一些吃的,挺乾淨的,就給鄭好吃吧!”
鄭鐵山推辭說:“這怎麼可以。”唐大嫂說:“鄭叔,你不要客氣,我們是鄰居,不嫌髒,就收下,作午飯吃吧。”
說完她把包塞到鄭鐵山手裡,轉身抱着孩子走了。看着對方消失的背影,鄭好感覺心中暖暖的。
鄭鐵山承包了大約有七畝地。其中有三畝地在龍山腳下。四畝地在平原。飯後鄭好跟着鄭鐵山去熟悉了他們包的那份山地。
這些地在龍山下,這兒一塊,那兒一點,零零散散。中間或是有巨石,或是不能填平的壕溝。很多地方不能開墾。
地也比較薄,一钁刨下去,往往就可以碰到地下的石塊。由於地不好,實際應該有六畝多,但戶主這些地只要了三畝的租金。
鄭好看到地頭上一堆堆的大小石塊,他知道那都是父親的功勞。
鄭鐵山指着這一大片地,對鄭好說:“這幾個月好好整了整,把地裡的碎石都收拾乾淨了,開春深翻一次,撒上肥料。種上花生,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吃上自己種的莊稼了。”
鄭好看着眼前好大一塊地,心中感覺無比興奮,這就是他們的希望啊。
看完山地,他們又來到租種的平原地。平原地四畝,但是不集中。
其中一塊在村子最南邊,大約兩畝,離他們住的地方大概四里路。他們首先來到這塊地邊。
鄭鐵山說:“這塊地用水不方便,最近的水井大概有一千五百米。明年春天只能在這裡種些花生和地瓜,這兩樣東西比較抗旱。”
鄭鐵山小時候農村種過地,知道水對於莊稼的重要性。鄭好對此卻沒有什麼概念。但是,在以後的歲月裡,他將深刻的瞭解到,水是農業的命根子。
第二塊地離村子較近,在一道大溝裡,旁邊高壩上就是龍山河,冬天整個龍山河都被凍上了。
龍山的村民把溝裡所有地統稱溝地,鄭鐵山在這裡種了一畝麥子。這是所有地中最好的一塊。不僅僅是離龍山河較近,旁邊十多米還有一口深井。
鄭鐵山在這裡種上麥子是合適的,因爲麥子是喜水的農作物。正是初冬,幾乎所有植物都已經凋零,唯有麥苗從土裡頑強長出。
看着這一畦畦整齊的麥苗,綠油油地在寒風裡微微擺動,生機盎然。鄭好心中充滿了驚喜。
鄭鐵山指着這大塊的麥地對鄭好說:“等到明年芒種過後,這些麥子就可以收割了。收割後這裡可以接茬種上玉米,這塊地我們可以種上兩季莊稼。”
鄭好問:“玉米也不耐旱嗎?”鄭鐵山說:“對,玉米的生長也需要很多水澆灌。”
還有幾分地離他們住的地方僅僅有幾百米,開門就可以看到。而且緊貼着龍山河。
鄭鐵山說:“這塊地是你天明哥給我們的,沒有要錢。明年開春,在這裡我們種些常吃的蔬菜瓜果。”
鄭好想到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吃上新鮮的蔬菜水果,心中十分激動。
回頭看父親,頭髮似乎又白了不少,臉上的皺紋猶如刀鑿斧刻一般堅硬,知道父親最近肯定吃了不少苦。
但是當過軍人的他無論身在何方,經歷什麼樣的艱難,腰板始終筆直。目光永遠堅毅。鄭好感到父親永遠是自己最堅強的依靠和寄託。
冬天的農村除了呼嘯的北風,刺骨的寒冷。還有就是龍山河的魚。
鄭好閒暇時候,可以在陽光充沛的中午,到龍山河旁邊的淺灘裡捉到一些小魚。晚上做魚湯。鄭鐵山稱讚說:“魚湯很鮮美。”
但是大多時候,鄭好都會跟着鄭鐵山去整地,白天干活,晚上燈光下翻閱傷寒論和那本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
偶爾想念過往的歲月和曾經的朋友。想得最多的人竟然不是徐芸、張靜、許暢、徐曉宇、張海。想得最多,夢見最多的竟然是僅僅只有數面之交的顏曉雪。
他有時候想“生活難道就是這個樣子了嗎,生活難道就永遠這樣下去了嗎?”
鄭好這些天翻閱了不少關於農村養殖方面的書。他對鄭鐵山建議說:“爸爸,我們是不是去集市上面買些羊和牛,這些動物吃的是草,可是長出來的卻是肉。而且長大賣了還價格不菲。這裡山野間不缺少草料。另外這些動物拉出的糞便發酵後還可以作爲莊稼的有機肥料,增加土地產量。”
鄭鐵山說:“你說的沒有錯,這段時間我也這麼想。牛羊賣掉可以賺錢,它們的排泄物可以做肥料。可現在是冬天,去哪裡找草料啊,似乎明年春天,青草發芽的時候再買更合適!”
鄭好點點頭,接着說:“書上寫了,要想莊稼長得好,最好上一些牛羊糞便,可以提高農產品品質、降低有害物質積累,施農家肥的蔬菜、水果,尤其是葉菜類,總是比施化肥的口感好。施用農家肥可以有效提高耕地肥力,能蔬鬆土壤、改善土壤顆粒結構,提高土壤保肥保水能力……”
鄭好滔滔不絕,把最近自己看到關於肥料的相關知識全部告訴了鄭鐵山。
鄭鐵山說:“農村不是城裡,農家肥哪家都是寶,我們到哪裡去找這麼多肥料呢?還是明年多買些化肥吧。”
這天,段天明來串門,談到肥料的事情。段天明一拍大腿,說:“鄭叔,這個不是問題,我那裡就有不少糞肥。”
鄭鐵山聽了很高興。問:“多少錢?”段天明說:“鄭叔,這是我用剩的,正愁沒地方放呢!你如果想用,去拉就可以,談什麼錢。”
段天明是個急性子,說完就領着鄭鐵山去看肥料。
鄭鐵山看完回來,對鄭好說:“拉這些糞肥,需要一輛車子。”
鄭好說:“去借嗎?”鄭鐵山說:“糞肥味道大,怎麼好意思去借別人的車子呢?”
鄭好說:“去買輛車嗎?”鄭鐵山點頭。
鄭好說:“是不是買輛手扶拖拉機?”鄭鐵山說:“買輛平板車吧。手扶拖拉機太貴了,現在把錢花完,以後倘若有事,就麻煩了。更何況以後還要買牛。用牛拉車也可以。”
鄭好說:“我這裡還有四千多。”鄭鐵山說:“你先留着吧,以後肯定會用到。”